高車四在第一時間爲沈客寫了一封功勞信與這場大戰的告捷信讓人送去了洛陽。
朝廷接到這兩封書信已經是在六天之後了,董致離開洛陽的消息已經在朝廷裡傳開,皇上皇后對佳華郡主輪番勸慰,卻也沒能留住讓佳華郡主安心的呆在皇宮之中,倍受困擾的皇上在等到景王妃抵達洛陽勸說佳華郡主無效之後,只能派了一隊禁衛軍護送着佳華郡主去往了涇城。
沈客在肅州再次立下戰功,這一消息讓三大家的宗族再次活躍了起來,王霏謹這段時日回了孃家,也會幫着父親打理一些族中事務,三大家在董紫楓離開洛陽之後爲董紫楓做起了掩飾,雖董紫楓遠離了洛陽,但洛陽卻從未離開他的‘眼睛’。
董紫楓的離去並沒有讓太子感覺到片刻的輕鬆,三大家的這三雙眼讓他日夜不安,若不是皇上在此期間爲他做了一些安排提升了他的一些人的官位,現在他的處境更要不好過一些。
董紫楓被佳華郡主逼着離開洛陽的消息是太子最先抓住的一根稻草,雖三大家在爲董紫楓壓制這一消息,但在太子的策劃下這一消息還是沒能瞞住洛陽這些八卦好奇的百姓,一位親王被一個郡主逼得離開洛陽,這事怎麼看着都有些荒唐。
景王妃到洛陽後,勸說了佳華郡主,卻在佳華郡主的哭訴下也繳械投降,佳華郡主與董紫楓並非血緣內的堂兄妹,關於佳華郡主的身世,知曉的也不過少數幾人,景王妃心疼佳華郡主的不吃不喝,又對她手握的那道懿旨無可奈何,這才與景王商量之後,找到了皇上。
佳華郡主並非景王親生女之事皇上本就知曉,所以一直他就沒有拿着堂兄妹之事說話,佳華郡主在離開洛陽去涇城之前,作爲父親的皇上與景王一家三口進行了一場談話。
皇上對董紫楓親近三大家本就不滿,蔣何鳳這個兒媳雖說他還算滿意,但男人三妻四妾也正常,只要佳華郡主願意做小,他願意爲兩人主持大婚。
董紫楓並不知道,就在自己帶着蔣何鳳趕到涇城去看大雪紛飛的時候,洛陽裡兩方父母已經坐下來談了一場話將這件事大致上的定了下來。
從洛陽到涇城有七天的路程,兩人行行慢慢,花了七天的時間,也只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涇城在與草原平息戰火之後百姓就慢慢多了起來,流亡去了其他州郡的百姓都回到了自己找已蒙塵的家中,開始重新開始了平靜的生活。
他們抵達涇城的時候,涇城正在飄着鵝毛大雪,好在一路上他們已經有了準備,包裹着厚厚的棉襖也不覺得有多冷。
離去時涇城已經是一座無人城,回來時涇城已經有了塞北州郡特有的風味,街道上隨風而四處鑽入的香味是蔣何鳳一聞就能叫得出名字的羊肉泡饃,街道兩側房屋上飄揚的紅色紅綾是涇城百姓爲求平安的美好寄望,大街小巷,青石板路,黃泥巴路,都曾經與她的記憶緊緊相連。
“若是宋將軍知道晉王來了涇城,該是要帶着幾位將軍到青雲樓大吃大喝一頓了。
青雲樓是涇城最好的飯館,平日宋將軍招待洛陽貴賓都會讓人帶着來這裡,至於花費嘛,當然是必須得讓朝廷報銷,涇城是座很窮的城池,宋將軍在這裡當了十年的統領,到現在也還沒能存夠錢在洛陽買一間小院子。
涇城很窮,曾經的戰火連天讓涇城百姓丟下了所有的一切逃亡他鄉,在最嚴重的時候這裡曾經是一座無人空城,現在的涇城已經開始有了人煙有了安董,再過一兩年,這座城肯定會再次欣欣向榮起來。
涇城的風狂猛凌厲得就像是從各處而來的飛針,路上所能見到的行人皆都是從頭到腳嚴密包裹成了一個糉子,蔣何鳳坐在馬車中還能輕鬆一些,前頭在前駕馬車的十一卻已經裹上了一牀被褥。
“難以想象,在過去的那些個冬天肅州的士兵是如何與草原對戰的!”
雖說肅州一到冬天就是一座雪城,但在草原與大賀簽訂和平契約之前,這裡的無數個冬天都曾有戰爭發生,裹成糉子一般打仗是不可能的,草原的人也怕冷,在肅州冬天發生的戰爭不多,但慘烈程度都是少有。
“曾經也就是這樣的冬天,沈客帶着一千騎兵隊,將草原的一萬士兵剿滅,這一戰被看做是肅州與草原對戰以來最大的勝仗,那是兩年前。”
涇城裡有她無數熟悉的回憶,這裡密密麻麻的都是沈客的影子。
沈客在涇城,已經是一個英雄一樣的存在,他雖是貧苦出身,雖參軍只是一個小士卒,但他立下的無數戰功,卻是連宋將軍都感言自愧不如的。
“我們這就去拜見宋將軍吧!”董紫楓放下了撩開的窗簾子,用力搓揉着冰冷的手,蔣何鳳與樊素決明三人緊坐在一起,比之他那一處是要好些。
他們在涇城這段時日是要住在駐兵營的,董紫楓沒打算去避開她與沈客的那些共同生活的回憶,既然來了,他就打算坦然的面對一回。
在肅州與草原恢復安靜之後,駐兵營大半的駐兵都已經撤走只留下了五萬的兵馬,而在一衆得力的手下被調往洛陽之後,宋將軍又提拔了一些在玉庭河一戰中立下戰功的士兵,現在沒有戰亂的駐兵營裡,可說一派其樂融融。
五人在駐兵營前下了馬,蔣何鳳與董紫楓走在了前頭。
漫天的大雪將駐兵營籠罩在其中,遠遠看去,這裡與之先前路過的那一片片居民區沒有什麼區別,大雪隱藏住了劍芒,唯一能辨別出這是駐兵營的地方,就是在駐兵營的範圍那圈欄杆之外,每隔二十步插着一面大賀的旗幟。
大賀的旗幟不倒,這是肅州士兵的驕傲。
進入駐兵營只有兩個口子,蔣何鳳走的是平常最愛走的那個,以往這裡會嚴兵密佈,但今日卻只有兩個緊攏着雙手的士兵把守着。
兩人身着厚厚的黑色棉襖,本該緊握在手中的長槍被擱在了一旁,頭戴着一頂氈帽,脖子圍着一圈絨毛圍脖,雙手攏在衣袖中跺腳的他們根本不像是把守駐兵營的士兵,反倒像一個在等着婆娘開門的漢子。
蔣何鳳帶着董紫楓走上了前。
在玉庭河一戰,她所熟悉的許多士兵都已經死在了戰火下,這兩人她並不認得。
“來者何人,軍機重地,速速止步。”正縮着脖子在聊着天的兩人看到迎着風雪向着自己走來的蔣何鳳與董紫楓,當即顧不得寒冷握住了長槍柄的那一塊包着棉布的地方將長槍對準了來人。
蔣何鳳仰頭看了一眼,確認這兩人並不認得自己之後又探頭向着兵營裡看了兩眼看能不能找出能認出自己的人。
兩名士兵看得出她是一個姑娘,宋將軍早有命令,對百姓他們這些駐紮在此的士兵不得冒犯,但看蔣何鳳探頭探腦一臉興奮,兩人多少有些覺得是惱火,前頭明明有着百姓止步的牌子幾人置若罔聞,就算對駐兵營好奇也不用這般忽視他們兩人吧。
“聽到了沒有,速速離去。”一名士兵揮了揮手裡的長槍,呼呼的風聲卻沒能嚇住一臉興奮的蔣何鳳,這裡對她來說,纔算的是真正的家,回到家,當然倍感親切有些忘乎所以。
看得士兵警告的揮舞長槍,頓覺唐突的她趕忙道:“還請兩位去通報一聲,就說有故人前來相見!”
“故人?”士兵好奇的打看了一眼蔣何鳳,看着這穿着倒像是一個有錢人,自家宋將軍可是一貧如洗,哪裡來的這樣的故人?
“正是!”蔣何鳳頷首回答。
“那你等着,我這就是通報!”
兩人衣着看着華麗富貴,若宋將軍真是有這樣的故人就好了,雖聽着姑娘口音是涇城人,看她身側的男子口音卻是洛陽口音,所以兩人認爲也不能怠慢了這幾人。
雖已經有人去通報,但守在駐兵營外的士兵也沒有大意,他握着冰冷的長槍,站在皇這道大門的正中間攔在蔣何鳳面前,等待着前去通報的兄弟回來。
這處駐兵營,蔣何鳳呆了兩年,對兵營中這些善良可親的士兵十分的親近,把守駐兵營大門的任務她知道有多艱鉅,能在這樣的天氣冒着風雪在這裡一戰就是半天,這些守營兵的付出犧牲誰不敬佩。
“這位大哥,你是從哪兒調來的啊!”
原先涇城的駐兵多半都認識她,特別是這些守營兵,這兩人一看就是在玉庭河一戰後被分派留在涇城的他處士兵。
“問這些做什麼,你們退後一點,別擋着道,等下操練的隊伍就要出來了!”士兵揮了揮長槍,看蔣何鳳兩人配合的退後退到了一旁臉色纔有些和善了起來。
“現在負責帶操練兵的教頭可還是樊教頭?”
蔣何鳳熱切的與這人套着熱乎。
樊教頭天天帶着操練兵在涇城跑步順帶巡邏,這不是秘密,士兵有些厭煩蔣何鳳的嘀嘀咕咕,不耐的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宋將軍現在可還是如以前一般喜歡喝酒?伙伕營裡的宋大叔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蔣何鳳迫切的發問讓士兵有些動容的再次審視起了蔣何鳳起來,宋將軍喝酒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伙伕營裡那位宋大叔可應該就只有送菜的那幾位涇城百姓知道纔是,看蔣何鳳的打扮,也不像是買菜人的女兒啊!
看蔣何鳳也算是面善之人,士兵想也未想,便就說道:“宋大叔是四個月前死的,急病。”
蔣何鳳又問了許多人和事,涇城現在已經是物是人非了,除卻宋將軍幾個人還健康的活着,其他的人,走得走了死的死了。
蔣何鳳的問的許多都是軍營裡的小士卒,駐兵營中有近五萬士兵,士兵當然也無法全數認得,在他有限認得的幾個人裡頭,蔣何鳳所問確實半點不錯,再看蔣何鳳身側董紫楓的相貌氣度着裝,士兵心裡終於是猜到了這個姑娘可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