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金秋,御花園中滿是菊花,一眼望去,竟似鋪了滿滿一地的黃金。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一首詩驀地閃現在她的腦海,斂憂情不自禁的吟了出來。
身後傳來了輕微的掌聲,斂憂回頭,卻見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往他們走來,“好一個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斂憂盈盈一個福身,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她這胡謅的詩,怎生人一聽就說好?若是等等又讓她吟詩,到時她該如何是好?
“塵兒,你會有一位好王妃!”無曲王別有意味的看了斂憂一眼,隨即拍了拍離塵的肩膀往御座走去。尾隨在她身後的無曲皇后在斂憂跟前停了下來,“這詩不若你的外表來的脫俗,反倒是殺意重了些!”語畢,亦朝自己的正位走去。
斂憂起身,心中異常的不安,總感覺自己又惹了什麼禍端。方纔那首詩,她此刻回過神來想想卻是覺得不妥,沖天?天何其的大,那天亦是代表的當今天子,她怎會吟出如此的詩句?!
“莫要胡思亂想了,沒想到我的斂憂還能吟出如此的詩句。”
斂憂擡頭看向離塵,此刻她看不透他眼中的感情,那裡有喜,有憂,有疑惑,還有……還有什麼,她就看不清了。她只說覺得此刻的師兄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就像此刻的自己對她而言亦是陌生的。
“師兄,”斂憂垂首輕喚了聲,隨即轉過身去,“我是否又惹禍端了?”
“父皇的讚賞可是異常難得的,如今你得到了父皇的讚賞,豈能說是惹禍端?”離塵伸手覆在她的肩上,欲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向自己。
“可師兄今日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
“何處不一樣了,那如此是否一樣了?”說着,離塵猛然間輕啄了一下她的粉脣,巧笑着看她,一臉的得意。
被他如此一弄,斂憂傻了般的瞪着他看。如今她覺得她師兄愈來愈過了,如此大庭廣衆之下也敢如此。若是在如此下去,真不知他還會不會做出更加親密的舉動?
“老四,這人都到齊了,就差你們兩了,站在那作何,還不快過來!”無曲王朝這喊了一聲,斂憂便怯生生的跟着離塵往他們走去。
此刻,無曲王與無曲皇后坐在高位上,而下方兩側已然坐滿了人。太子一家坐在左手上座,右手上座的位子還空着,應該是給他們坐的。斂憂如是想着,蓮步輕挪,嬌首微垂的與離塵一道往那走去。
等他們落座,無曲王便起身說道,“今日只是家宴,我們就當尋常百姓家一般的聚一起吃吃飯,喝喝酒。還有就是請斂憂過三關,只有過了三關才能做我們皇家的兒媳!”語畢朝斂憂看去,卻見斂憂一臉的不明所以。
“方纔,你吟出了那首詩,這一關你就算是過了,接下來兩關就是琴藝,歌舞。”無曲國也算一個音律之國,國內百姓皆是精通音律的,尤其是皇家子弟。
琴藝?歌舞?往常她也就哼哼一些小調調,這兩關她該如何闖?
“父皇,您此番也太過突然,斂憂根本就沒準備過。”離塵起身,對着無曲王作揖稟道。以前她還是蔣何鳳的時候,他知道她是熟知音律的,然而如今她甚是還未碰過琴,要她如何的撫?至於歌舞,他聽過她唱歌,然而她的舞姿,他卻從未見過。
“朕相信她能行的!”語畢,目光堅定的看向斂憂!斂憂只得愣愣的起身,對着無曲王一個福身,“請允斂憂退下,去準備準備!”
“去吧,不過,別讓大夥久等!”無曲王點頭示意斂憂退下,隨即又回到了座位上,只等着她待會兒的出場。
“斂憂!”離塵滿目的擔憂,生怕等等她被刁難,不過,這不是已經被刁難了嗎?
“師兄相信斂憂嗎?”她,眼波流轉,千絲萬縷的情悉堆眼角眉梢。
“相信!”雖然他心中還是擔憂,然而,他此刻能說的只有這兩個字,若是他都不相信她,那麼誰還能信她。
斂憂一笑,轉身在幾個宮女的帶領下下去準備了。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斂憂一襲舞裙出現,衣領,衣沿,衣襬處皆是純白色的羽毛,水袖被她收攏在手腕處,對着正位上的無曲王與皇后一個福身,隨即往離塵走去。
“師兄,你給斂憂吹曲!”語畢,將一紙樂譜遞給離塵,這首曲子,她也不知是何名?是方纔離開是閃現在腦海中的,她覺得曲調不錯,便決定就用這首曲子。至於舞姿,方纔她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比劃過了,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是行的!
離塵看了眼此刻的斂憂,心滯了一下。隨即取出隨身攜帶的玉簫,放置脣角,那簫聲便徐徐的從簫身出來,散落在御花園的每一個角落。
斂憂水袖一甩,和着簫聲舞步翩翩。那嘴角的淺笑,那眉眼間的情意,那一個個回眸,那一個個舞姿,衆人都屏息看着,忘了言語,甚至忘了眨眼,只是這般傻愣着聽曲觀舞。
一曲終了,斂憂微喘着看向離塵。而離塵亦是淺笑着看她,他從未看過她跳舞,沒曾想,原來她的舞姿這般動人。
“好,好,好!”掌聲四起,無曲王看着斂憂開懷大笑,“塵兒,你這王妃,可不止做王妃的命!”
此話一出,底下頓時鴉雀無聲,斂憂困惑的看向無曲王,任何人都聽得出無曲王話中有話,只是大家都不敢道破,即便是無曲王他自己,也只是暗語罷了……
底下一片欷歔,斂憂不知所以的看向離塵。在她眼中,師兄就是她的神,她的天,一切她不懂的事,師兄都會給她解答。
“想來,這是天意啊!”無曲王起身看向斂憂,語氣中滿是感慨,“封斂憂爲無曲國聖女,賜住清雨觀!”
“父王!”離塵的身子震了一下,隨即起身行至斂憂身邊跪下,伸手拉了一下斂憂的衣袖。斂憂會意,一道跪下了。
“父皇方纔不是說若是斂憂通過考驗,便能成爲皇家兒媳,成爲兒臣的王妃,此番又爲何改變原意封斂憂爲聖女?”他可以聽從父皇的安排,去爭去鬥。然而,斂憂他是斷不會放棄的!若是讓她成了無曲國的聖女,那麼今生她如何還能做他的妻?
“朕方纔是說斂憂若是過了三關方能做我們皇家的兒媳,卻沒說過了三關定能做皇家的兒媳!況且,斂憂還有琴藝這關沒過。”斂憂看不到無曲王到底是在笑,還是在怒。他的神情太過複雜,她看不懂。不,該說這裡每一個人她都看不懂,包括她的師兄!
膝蓋處傳來一陣陣的刺痛,就像是有人拿着個冰椽在刺她般。
“琴藝這關,斂憂定能過的!”離塵滿是自信,當初他要離開之際,她曾已琴音相和,她曲中含情,這便足矣讓她過了此關。
“過了如何?王照樣可以讓我做聖女!”斂憂緩緩的起身,無畏的對上了無曲王審視的目光,“我從未想過做你們皇家的兒媳,我只想做師兄的妻子而已!”斂憂環視了一圈,看着衆人的華服,並沒有半絲的欣羨。對她而言,她反倒喜歡自己那一身身的素裙,淡雅潔淨!
“哦?然而你口中的師兄是無曲國的四皇子,若想做他的妻子,就等於要成爲無曲國的四王妃。”無曲王別有深意的看着斂憂,如今,他倒是很喜歡眼前這個女子,看來,他的塵兒會有位賢內助,只是如今他還得磨練磨練她,畢竟這女子不知爭爲何物,死爲何意?
“不,無論怎樣,他只是我的師兄!”斂憂倔強的說道,眼中已升起一層水霧,泛着一層層的漣漪。
無曲王心嗖的軟了下來,不忍在對她說出狠話,而此刻跪在地上的離塵起身,撫去了她那奪眶而出的淚。
“師兄,我不要做聖女,我只要做你的斂憂!”她拽着他的雙手急急的說道,希望他能說出如她般的話,希望他能告訴她,他會讓她只做他的斂憂!
然而,離塵沒有如她所想般的說道,反是轉身看向無曲王,“父王……”
心,在這一刻像是被誰狠狠的剜了一刀。腦海中,曾經有一個不管她提出何樣無理的要求,那人都會滿足她。不管何時,那人都會執着她的手,說今生她只是他的,只是他一人的。
秋風起,風捲細沙漫天飛舞,迷了她的眼。那一刻,她知道腦海中的那人不是他的師兄!
頭,一陣陣的脹痛,然而她並未說出來,由着它疼,至少如此,她還能看清裡頭的影像,至少如此,那一處空白並非什麼都沒有。
“斂憂,斂憂……”
身子緩緩的倒了下去,眼前的事物愈來愈模糊,最後她看見衆人驚慌的朝她跑來。然而,那一張張臉都是那般陌生,包括他的師兄……
頭微微有些泛疼,斂憂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緩緩的睜開了雙目。上方是一塊繡着牡丹花的錦帳,這裡並非她以前住的房間,那這裡又是何處?想着,斂憂掙扎着起身。
“醒了?”一道威嚴又透着些許清冷的聲音傳來,斂憂側身看去,卻見一身鳳袍的無曲皇后立在窗邊,緩緩的轉過身子看她。
“恩,這裡是……”此刻的無曲皇后讓她覺得陌生。先前那一臉慈笑的皇后,怎會變得如此?如今,她覺得外頭的人,笑不從心生,怒含而不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虛假。
“此處是我寢宮的偏殿,日後你就住在此處,等塵兒何日爲太子,你就何日做她的妻!”語畢,無曲皇后便施施然的出去了,徒留下斂憂一人呆愣的坐在牀上。
師兄爲太子?他們不是已然有太子了嗎?爲何還要師兄做太子?如此,不就又免不了一番爭鬥?隱隱的,她似能聞到一陣淡淡的血腥味,直讓她寒毛豎立。
“母后,斂憂她……”離塵被阻在前廳不得入偏殿,只能在前廳對着衆人發火,然後他一瞧見無曲皇后從裡頭出來,便急急的往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