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先是在拉薩河的兩岸遙相誤解、然後用一生的時間奔向對方………誰又能把誰放下,走吧走吧走吧……
……
倉央嘉措的詩,似乎正渾厚地在我耳邊迴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已聽過千百遍。
粉絲們終於散去,我們一起低頭用餐,他不斷給我夾菜,和我說話,而我一直恍恍惚惚,如靈魂出竅。
鄭淺澈放下碗筷,望向窗外,發出一聲低沉壓抑的嘆息。
吃完飯,我推着他下樓,在酒店樓下的綠化帶散步,我們又陷入了沉默,他靜靜的,我更不知說什麼話題。
轉了一圈,他才低沉說:“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回老家。”
“好。”我將輪椅掉頭。
他沉默一會,鄭重說道:“之雅,帶你回去老家,基本上就是要定下我們婚事的意思,我想給你一個晚上思考的時間,如果你明早答應了,那就是一生一世,不能再反悔了。”
我推着他走了一段,才低低地回答:“好。”
“我媽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只有我,我能承受一切傷害,但我媽她不能,所以一旦回去,你就是她的兒媳婦,我不想她某天看到我們勞燕分飛,爲此勞神傷心。”鄭淺澈認真地說。
我點頭:“我明白了。”
進了房間,我扶着他躺下,然後坐在牀沿。
“之雅……”他看着我。
“讓我想想。”我以爲他催我。
“我是不是爲難你了?”他問。
“不是,你說的都在情理之中。”我搖頭。
“那你……呵呵,之雅,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我可以改天再帶你回家,你在海州等我,我讓大偉陪我回去算了。”他寬厚地笑笑。
我沉默一會,拿着手機起來,對他說:“我想和以南打個電話。”
他看着我,點了點頭。
我走到門口,打開門出去,然後走往電梯。
出來電梯,我順着臺階上了平頂。
這裡和沈氏不遠,我遙望過去,依稀看得到他辦公室的燈光。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個站在陽臺抽菸的身影。
近在咫尺,卻隔着天涯相望,今生都沒法跨越過去,擁抱對方。
淚不覺流下,我咬着脣,伏在欄杆,壓抑着低低抽泣。
其實不用打電話問他,他說過,願我安好。
手機鈴聲響起,寂靜之中,我驚了一下,拿起來查看,直接摁斷。
白鷺的來電,我沒心情聽。
但是她卻不依不饒,一次一次撥打過來。
我拗不過她,只得接通,冷冷地“喂”了一聲。
“妹妹,好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她好像喝醉了,含含糊糊地喊我,嘲諷地笑着。
“你很無聊嗎?”我皺眉。
“三年前,你一句讓他不要娶我,三年來,無論我對他傾盡心思,都得不到他一絲溫存,唐之雅,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呀!”她恨恨地絮叨。
“我不說,他未必會給你溫存?”我冷冷回答。
“會!一定會!都是你,你一句話,讓他從此對我冷成冰渣子!唐之雅,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惱火地掛斷,懶得再理睬她。
她不依不饒地又打過來了,我打開,把手機丟在平臺上,隨她去對着空氣發神經。
“喂!唐之雅!你都和鄭淺澈出雙入對了,拜託你幫我求求以南,讓他接受我吧,你那麼喜歡小雨點,讓小雨點和她爸爸團聚,好不好?”
“唐之雅!你說話!你說話呀!難不成你身體要霸佔着一個男人,你的心還要霸佔着兩個男人嗎?”
“唐之雅!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那邊終於斷了,我呼了口氣,把手機關掉。
仰望蒼穹,我心亂如麻,明天,我到底要不要和淺澈回家呢?總覺得這承諾太重,而我的心和思緒都還飄蕩在天際,沒辦法腳踏實地。
身後傳來柺杖拄地的聲音,我趕忙轉身,跑了過去。
鄭淺澈到了臺階下面,拄着雙柺看着我。
“淺澈。”我下了臺階,伸手攙扶住他。
“回房去吧,天氣涼了,小心感冒了。”他溫言說。
“嗯。”我扶着他回去電梯。
“我剛纔和大偉聯繫了,明天大偉會送我回去,你在海州等我吧,我兩三天就回來。”他始終溫和地看着我。
我很抱歉地低頭,小聲說:“對不起,淺澈。”
“我理解,沒事。”他擡手,輕撫一下我的髮絲。
我們回到房間,他躺下後,我在他身邊坐下,呆呆看着他。
“想說什麼?”他問。
我咬脣,好一會憋出一句話:“淺澈,我們還能分手嗎?”
鄭淺澈目光滯在我臉上,眼神逐漸黯然。
“我覺得很愧疚,這樣子拿不定主意,去一心一意愛你,我覺得很慚愧。”我難過地說。
“我說了會等你,這纔多久呢,正式決定在一起,不是才一個月嗎?”他反過來安慰我。
“如果我離開,你會怎樣?”我低着頭說。
他沉默了,靠着牀發呆。
“嗯?”我擡眼看着他。
“別說這樣的話,好嗎?”他皺起眉頭,眼神痛楚。
我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才一個月呢,給我三年時間吧,如果過了三年,你還是這樣,我就不強求了。”他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轉頭看着他,點了點頭。
給我一個期限,我竟然似從無期判定爲有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
第二天一早,大偉便過來接他了,我送他到樓下,幫助大偉攙扶他上車,看着車子離開後,才轉身回酒店。
但在酒店門口,我被端木鳳擋住了。
端木鳳的身邊,一左一右跟着沈倩和霍依依。
我和她對視,她那恨不得吃了我的目光,令我打了個冷戰。
想當年,我可是差一丁點兒,就死在她的魔爪之下了。
“這個賤人,竟然留下了你這個賤種!”端木鳳咬牙切齒地罵我。
我冷冷睇她一眼,不想和她在這裡爭辯什麼,讓開些從她身邊過去。
“唐之雅!我警告你,你休想從沈氏弄走一毛錢!否則,我讓你早日和你娘去團聚!”端木鳳追上來,揪住我的手臂厲吼。
我站住腳,冷冷說:“這位老夫人,沒有誰稀罕沈氏的一毛錢!我也不認識你是誰,請你不要騷擾我,否則我要報警了!”
端木鳳狠狠瞪我一眼,把手鬆開,卻忽然朝我的臉抓過來,嘴裡還叫嚷着,“長得和你那個狐狸精娘一樣,老孃要毀了你!”
眼看着我的臉就要被她猩紅的長指甲抓傷,她的手被幾步奔跑過來的小晴抓住。
小晴推着她退了幾步才站穩,厲聲說:“老夫人,今天若不是看在先生的份上,呵呵,必定十個耳光奉上!”
霍依依最怕小晴,趕忙過來拉住端木鳳。
“小晴,我們走。”我把小晴喊過來,快步進去酒店。
小晴惱火地說:“還好我來得快,不然你又要吃虧。”
“怎麼來這麼早呢。”我笑着說。
“大偉一早給我電話,讓我過來陪你,他和淺澈去鄉下,”小晴說着,目光轉向我,“姐,你怎麼沒和淺澈哥回去?”
“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還是惦記着先生,唉。”
“小晴,淺澈說給我三年時間,如果還是不能讓我放下,他就和我分手。”我說。
小晴沉吟一會,說:“姐,你別太執拗,你先得在心裡承認,先生是你親哥,沒有誰能改變,然後再去從心裡接受淺澈哥,你接受他,並不存在背叛誰,也能得到先生的祝福。”
我沉默一會,點了點頭,“我會努力。”
“加油,姐。”小晴牽着我的手搖了搖。
我笑笑,問道:“你呢?最近有什麼新情況呢?”
“我正想和你說呢!大情況!琪君終於有林蔓芩的消息了!他和蔓芩的父親現在又奔赴菲律賓了!”小晴有些激動。
“真的!那太好了!”
小晴雙手合十祈禱:“我祝他們一路順風,能夠順利把蔓芩接回家來。”
“嗯!”我點頭。
我們出了電梯,一起回到房間。
“蔓芩回來,琪君應該是要和她結婚了。”小晴激動之後,又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