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濁果鄙,宴不久長。
姬成韻在離開之後沒有多久,議事殿上的酒宴就已經撤去,符少羣也回到西城大營之中安頓了下來。
在陳海特意爲符少羣準備的別院之中,符少羣端坐在大廳正中央的椅子上,搓着手指一臉的玩味;在他的下手,六名神態各異的道胎境武將、玄修坐在長案後,默不作聲。
過了許久,符少羣開口問道:“北陵塞往北就是天羅谷了,剩不到百年,天羅谷通往血雲荒地的天域通道就將徹底打開,到時候天位境強者都能自由進出——而此時天羅谷內已經有不少魔兵再度聚集,相信魔族與天羅谷之間已經建立起來不完整的天域通道,你們對此有什麼想法?”
在座除了符少羣外,雖然都不能算玄元上殿最核心的弟子,但這些年征伐異域,建立赫赫戰功,又有道胎境以上的修爲,也都清楚他們這邊過來的任務是什麼。
前朝太子商缺流亡血雲荒地,將星衡域最爲強大的幾件重寶龍鼎、玉虛琉璃燈等都收入玉虛神殿帶入血雲荒地,而在九千年前,魔族曾大規模入侵過血雲荒地,但之後龍鼎、玉虛琉璃燈等重寶,都沒有在魔族手裡出現,那他們就有理由相信這些重寶還留在血雲荒地或者燕州。
而北陵塞北部的天羅谷又是進入血雲荒地,或經血雲荒地進入燕州的唯一入口,這個入口再過八十三年就會徹底的打開,打開到天位境強者都能任意進出的程度。
所以除了符少羣他們作爲第一批人馬,之後還會源源不斷調派更多的人手過來,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將魔獐嶺、天羅谷牢牢控制住,然而派出大軍進入血雲荒地、進入燕州,不管此時血雲荒地、燕州,是被人族或魔族佔據,他們都要搜海刮山,將這幾件重寶找出來。
到時候崇國就有可能恢復當年流陽帝國的榮光!
當然,符少羣完全可以等後續的人馬過來之後,再考慮有所動作,但那樣的話,特別是他那幾個已經證得大道、踏入天位境的師兄過來主持大局,到時候又怎麼再有機會體現出他符少羣的能耐,又怎麼可能獲得太上帝君特別的青睞,又如何確保他符家能從這次的遠征中獲得最大的戰功跟利益?
一個面色枯黃的修士斟酌了一下,開口道:“萬仙山、元陽宗、玄皇殿絕大多數,即便也知道天羅谷的重要性,但未必敢跟我上殿爭奪諸寶,唯有姜寅這人狼子野心,之前太上帝君連發十二道上諭,他才勉強其難撤兵,他說不定對龍鼎、玉虛琉璃燈等重寶是有些想法的。而現如今雖然姜寅受聖帝斥責,退回到萬仙山閉關潛修,連西北柱國將軍府的軍政事務都極少插手,但整個燕臺關,差不多盡在姜氏的掌控之中,北陵塞又是姜寅新收的嫡傳弟子掌握,兵馬戰械之盛,又明顯強過其他同層次的關塞,未必不是姜寅的佈局。我以爲少主對陳海、姜明傳、姜赫、姜雨薇以及他們背後的姜寅,要多加提防!雖然他們沒有辦法在太上帝君的眼皮底子做什麼手腳,但少主要防備他們給我們製造障礙。”
此時天色已晚,室內昏黃一片,符少羣臉色越發的陰翳。
他知道谷執事所說的道理,待玄元上殿計劃安排控制魔獐嶺、天羅谷一線的兵馬都陸陸續續的派過來,他們不知道姜氏控制燕臺關二十萬兵馬能什麼,但這又怎麼體現出他符少羣的能耐呢?
符少羣想了片刻,緩緩說道:
“陳海一介寒庶,能入了姜寅的法眼,自然有其獨到之處。曾有傳言,這燕臺關長史之職本乃是姜寅爲陳海所選,只是元陽宗秦虎山帶着秦謙上了萬華虛境,之後這長史之位就歸了秦謙所有,想來背後必有一番曲折,然而姜寅又爲陳海謀得軍司馬之位,看得出姜寅最終的目的,還是不容外人染指燕臺關,而且在燕臺關,這個陳海的地位,未必就弱於姜明傳。而陳海到燕臺關,就以軍司馬執掌北陵塞,又在附近及東都山北麓大開礦脈、冶煉兵甲戰械、擴充兵備,確實是有過人之處。在其他師兄過來之前,我要想有所作爲,看來還是要在陳海這個人身上做文章……”
“有什麼文章好做,迫使他們與魔族拼個兩敗俱傷,不就可以了。”有一個粗魯武將翁聲說道。
“齊將軍所言甚是,但少主僅是燕臺關副將,又如何令北陵塞出兵,跟魔族拼個兩敗俱傷?”之前那個枯瘦玄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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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北陵塞校場之上,符少羣在參觀北陵塞駐軍的軍演。
只見令旗招展處,北陵塞的十八個方陣進退轉進如風,沒有半點遲滯之處。若說這只是半年來新成之軍,任誰都不會相信。
這也就讓符少羣更加堅信陳海在姜寅心目的地位,不可能在姜明傳之下,他應該儘早迫使北陵塞的兵馬與天羅谷魔兵拼個兩敗俱傷,好減少他以後掌控燕臺關的麻煩。
想到這裡,符少羣微微頷首,朝陳海朗聲道:“聽聞陳兄乃是寒門散修出身,很早就得姜寅真君指點修行,以致在修成道胎後,才得以直接拜到姜寅真君門下、成爲萬仙山的真傳弟子?”
陳海點點頭道:“確是師尊於陳海有再造之恩!”
“金劍仙姜寅真君,胸懷萬民,一直來以御魔、庇護人族爲己任,三十年前出掌西北柱國將軍府,就積極備戰,最終提兵數百萬,殺潰百萬魔兵,奪回魔獐嶺、天羅谷,爲人族贏得數萬裡方圓的棲息之地。而眼下有近十萬羅剎魔兵重聚天羅谷,陳兄在北陵塞錘鍊精銳戰兵,不會沒有一點想法吧?”
聽符少羣這麼一說,同樣站在點將臺上的姜涵眼神驀然一厲,向陳海看了過去。
陳海不動聲色的回道:“蒙符師兄謬讚了,只是北陵塞新軍初成,大多沒有過血戰經歷,固守尚可,野戰或許會力有不逮。能堅守北陵塞已是萬幸,其他想法倒真不敢有。”
符少羣淡淡地笑了笑,岔開話題說道:“前些日子我在燕臺關之中,和長史秦謙有過長談,聽聞你二人有過一戰,只是結果諱莫若深。區區不才,和秦謙同列青鸞榜之上,也只是比那秦謙略高一籌。你我同爲戰陣之將,今日就在這校場之上較量一番,何如?”
符少羣話音一落,姜雨薇、沙天河等人盡皆譁然。
陳海與秦謙一戰,二人都是道胎初境,誰也說不上什麼。可符少羣已經是道胎中期,又是玄元上殿的嫡傳弟子,在修爲上已經對陳海壓制,這不明顯是要佔陳海的便宜?
而符不羣之前言外之意有意勸陳海出兵,這會兒話題突然間轉到比試上,他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陳海笑了笑道:“陳海剛入宗門修行,哪裡可能是符師兄的敵手?無需比試,陳海認敗就是。”
符少羣眼瞳犀利的盯住陳海,俄而又笑道:“陳兄既然認敗,那便答應我一個條件,從今往後,北陵塞每月送我兩千頭羅剎魔兵的首級如何?”
兩千頭羅剎魔兵的首級說起來不多,但在北陵塞車騎戰陣初成之時,怕是要付出相同數量精銳的犧牲纔有可以換來。
一個不好,給羅剎魔兵包住,死傷怕是更加慘重。
而就算每次都能慘勝,北陵塞兩萬精銳不需要一年時間,就會消耗殆盡。
沒想到符少羣竟然是打的這個主意,竟還是要迫使他們跟魔族拼個兩敗俱傷,姜雨薇等人再看向符少羣的眼神,皆露有慍怒之色。
“北陵塞出不出兵,皆遙燕臺關遙制,陳海不能擅決,符師兄不要提這些讓人爲難的要求。”陳海風輕雲淡的說道。
“只要陳師兄答應下來,明傳將軍那裡,我自會做工作。”符少羣寸步不讓的說道。
“符師兄真要與我一戰?”陳海眯起眼睛,盯着符少羣問道。
“我這人就好比鬥,還請陳師兄成全。”符少羣說道。
“符師兄若敗如何?”陳海問道。
“還請陳師兄示下。”符少羣說道。
“若是我勝了,也不求多,但請符師兄能額外拔給北陵塞一百萬斤玄陽精鐵,以充誅魔之資!”陳海說道。
符少羣眯起眼睛盯住陳海,每月一百萬斤玄陽精鐵,都抵得上動用百萬精壯勞力開採、冶煉一座大型玄陽鐵礦脈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