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我的世界中殺我?在我的世界中吃掉我的神魂?就憑你?要知道在這裡,你是不可能控制我的,在這裡我隨心所欲,你只是我掌心中的一條蠕蟲,我隨時能捏死你!”鬼將一聲大吼,身形轟然壯大,轉瞬間便化爲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一伸手,如同拍蚊子一般朝着方蕩砸去。
方蕩不慌不忙的擡頭看向比山嶽還要大的鬼將,嘭的一聲,巨掌拍下,大地顫動,方蕩被一巴掌拍在下面。
鬼將吼吼大笑,吐氣就是雷,呵聲就是電,震得整個世界無數血流漂杵的城池顫動不休。
鬼將笑聲嗡嗡震震中,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
“我現在差不多明白了,你的《無極殺道》是從《陰符經》三大殺機之中衍生出來的,只不過,《無極殺道》只得其形,徒有皮毛,或許有人可以以此證道,但卻也是偏門手段,真正的殺道絕非單純殺戮,至少我無法修煉單純的殺道,更無法修煉不經改良純粹的《無極殺道》,不過,叫我學,我也不學,現在我叫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殺道,雖然,我通過觀察你的殺道,只領悟了一點真正的殺道皮毛,但卻遠非你的《無極殺道》能夠比擬!”
鬼將聞言,當即笑出聲來,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膽敢質疑他的《無極殺道》。
“小崽子,你是被嚇破了狗膽麼?現在竟然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人發殺機,天地反覆!”隨着這聲音,四周數不清的城池轟然破碎,化爲滾滾殺機,匯入鬼將手下。
鬼將手掌之下猛然鼓起,鬼將的大手都無法按住下面的東西。
鬼將大驚失色,連忙用力,但他的大手卻不斷向上,在鬼將掌心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變大,怎麼都按不住。
與此同時,天地猛地顛倒,鬼將神念不過稍一恍惚,眼前的場景竟然完全變了模樣,似乎一切都顛倒過來。
此時在他面前的是身形龐大無比的頂天立地的方蕩,而他則被方蕩巨大的手掌牢牢按住,絲毫動彈不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待宰的豬狗。
“幸好是在虛幻世界之中,在外面我可發揮不出這人發殺機的威力。”
方蕩的言語滾滾,如春雷綻放,落在鬼將身旁炸得鬼將鬼頭焦糊一片。
此時在鬼將面前,是一對碩大的圓環,這一對圓環緩緩轉動,如同兩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巢穴,在這圓環面前,一切活物盡皆化爲腐朽。
殺機,殺機,殺機!
鬼將玩了一輩子的殺機,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殺機,這殺機之中不光只有純粹的熾烈的殺伐之念,還懷有一絲憐憫,似乎要表達一種我憐憫你,所以纔要殺你的情緒,而不是我爲了要殺你而殺你,鬼將從未想過殺機有朝一日會是這個模樣。
不過,鬼將一下就明白過來,如果他暴戾的殺機是一頭不能馴服駕馭的野馬,駕馭不好甚至有可能隨時反噬,他不得不隨時隨地小心翼翼對待的話,那麼這殺機環更像是一頭被馴服之後的大象,磅礴有力,卻不會無法駕馭,不會迷惑本心。
或許鬼將的殺機更加熾烈,更有威力,但成長性太差,不能駕馭的總是容易失控的殺機,絕對不是修士的好朋友。
此時此刻,鬼將知道,方蕩果然沒有說大話,他確實擁有遠超過《無極殺道》的殺機法門,他的手段,遠遠比不上方蕩。
這個念頭一起,鬼將當即叫糟,連忙收攏心念,但已經來不及了。
神魂之間的爭鬥不似在外面的力量比拼,而是神魂和神魂之間的心力角逐,思維斗爭,他這邊一生出方蕩的殺機比自己高明的想法,就等於是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這會帶來非常巨大而可怕的後果。
他的力量會枯竭,而此消彼長之下,方蕩將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晚了!”方蕩一聲大喝,那一雙殺機環眼轟然轉動起來,噴出兩道漩渦,朝着鬼將便撲了過去。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被囚禁千年纔好不容易盼到出頭之日,我不想這樣就死,我苦苦捱了千年,不是爲了今日被殺的,只要你放過我,我願意爲奴爲狗,《無極殺道》中還有更多的隱秘,我絕不隱瞞,只要你不殺我,我將《無極殺道》完完整整的交給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現在已經只剩下一道神魂,若是再次被殺,就徹底泯滅了。對了,對了,方蕩你的十萬陰兵總需要有人指揮,我能將你的十萬陰兵的威力發揮數倍,攻城掠地,助你成王成聖,殺了我你所能得到的,我都能給你,我活着你能得到的更多,殺了我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鬼將嘶聲大吼着,殺機漩渦襲來,他竟然無法動彈,只能放聲高呼。
“你可知道你之前殺了幼時的我和我的弟弟、妹妹多少遍?五百九十三遍,你可曾稍有不忍?你心中已經形成必殺我不可的殺機執念,留下你,你只要一有機會就會來殺我。況且,我的身邊只有親人,不留信不過的厲鬼。”
方蕩說着兩道殺機漩渦已經到了鬼將一左一右,兩道殺機漩渦旋轉方向不同,彼此之間生出絞殺之力,鬼將的神魂在這殺機漩渦的絞殺之下,巨大的鬼頭外皮開始不住扭曲,如同兩隻手不住擰動抻拉毛巾一樣。
鬼將發出一聲聲的慘叫,疼痛遠遠沒有將死的恐懼更叫鬼將難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這樣死我不甘心,告訴我,我明明進入了你的世界,怎麼轉了一圈,竟然會是在我的世界之中?你是怎麼做到的?沒有理由,沒有理由會這樣,告訴我,告訴我,不然我死不瞑目。”鬼將在兩道殺機漩渦碾壓撕扯之下,開始片片瓦解,發出一聲聲的不甘心的嘶吼。
見方蕩不說話,鬼將當真急了:“方蕩,你總得叫我死個明白!”
比山還要高大的方蕩雙目凝視着小小的鬼將:“從我將你丟在蛛網上的時候,你就已經蛛絲纏繞,無力反抗了。”這話一出,鬼將眼眶之中鑽出一隻肉墩墩的蟲子來,不過這一次它可不是慢悠悠的,而是化爲一道流光,乳燕投林般鑽入方蕩身軀之中,消失不見。
鬼將一愣,隨後陡然大叫道:“是這條長滿了綠毛的噁心的肉、蟲?是這個東西在搗鬼?不對,不對,你那個時候怎麼會就想要殺我?我對你毫無威脅,並且我已經被那唐門弟子轉送給你,你掌握我的一切,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你以爲我是爲了厚土城爲了人族去殺那厚土蜘蛛的?錯了,你也看到了,我的世界就只有那麼一點而已,旁人死活我根本不在乎,我是被你的殺機血柱吸引,我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你,還有,你看到我的時候,那種想要殺我的念頭,如同巨蟒一般直竄而起,旁人看不到,難道我還看不出?”
鬼將一愣,隨後苦笑起來,“原來如此,殺機,殺機,成也殺機,敗也殺機,是殺機出賣了我,沒想到你修爲淺薄竟然也能觀望殺機……”
眼瞅着鬼將已經被兩大殺機漩渦絞殺得支離破碎,如同蘋果被咬去了兩邊只剩下中間,鬼將誠懇的道:“方蕩,饒我一命,我收攏殺機,立下大誓言,絕不傷害你,絕不傷害你身邊任何人,永遠聽從你的命令,做你的奴僕,怎麼樣?”
方蕩聞言一笑道:“事到如今還想害我?你覺得我剛剛領悟殺機,就不知道其中奧妙,我已經起心殺你,若不殺你,我如何與自己的本心交代?交代不了這件事情,從此之後,我在殺機之途再難前進一步。”
鬼將聞言,不由得苦笑連連,讚歎道:“好好好,原本以爲我身上是殺道唯一傳承,現在看來,遠遠比不上你,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心中雖然一萬個不甘心,但卻也算是死得其所,哈哈哈哈,原來我苦苦熬了一千年,就是在等你來,現在我的一切你都拿走吧,說來可笑,原本我將你當成是送財童子,沒想到原來我纔是你的送財童子,殺道一門,靠你了。”
鬼將放/蕩的笑完,隨後一對鬼眼碧火閃閃,看向方蕩,語重心長的道:“不過臨終之時我有一言送你,我看你少時少受教化,心機單純,本性太善,修仙之途不是給心善之人走的,你若想要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遠,最好拚棄那些無用善念,做個純粹惡人,不然如何蓄養殺機?”
“又來騙我?想要壞我本心!修行之途本心最重,違逆本心也想登頂大道?癡心妄想!”
鬼將微微一愣,瞪着方蕩,一臉驚悚不解的道:“你究竟是什麼怪物轉世?怎麼剛剛進入鑄骨境界就知道修仙道理這麼多?要知道觸摸本心,本我最大的道理,我也是在進入練氣期後才慢慢知曉的,沒有親身參悟,怎麼可能懂得?這可不是聽聞書本上的幾句話就能夠明白的。”
方蕩此時已經懶得和鬼將多說,都說臨死之人其言也善,但這鬼將將死,句句話語都暗藏殺機,若非方蕩領悟了《陰符經》‘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的關於本心的言語,此時非得上了這貌似純良的鬼將的惡當。
此時此刻,方蕩打定主意,以後絕對不和將死之人廢半句話!
鬼將此時再次大笑起來,內中沒了陰鬱,多了一些暢快和豪情,“痛快,痛快,碰到了你,我這千年算是沒有白等,可惜無酒啊。”
鬼將說着被絞殺得支離破碎,分成千萬碎片,被分別收入兩個無底黑洞一般的殺機漩渦之中。
隨着鬼將被吞噬,四周的世界,無數的鮮血染紅的城池轟然崩塌,化爲碎片消失無蹤,四周變成了一片漆黑的黑暗世界,這裡一點聲音都沒有,空寂無比。
隨後一片大地緩緩鋪展開來,這片大地上充斥着厚厚的藥渣,方蕩目光一閃,看到了大地上的那座石牢。
方蕩緩緩來到石牢前,看着石牢的窗口,深吸一口氣,心情忐忑的朝着裡面望去。
一雙親切的明亮的眼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石牢窗戶後面。
那麼溫柔,那麼慈愛,世間再沒有這樣的眼睛能夠凝望自己。
方蕩眼中的淚水一下泉涌而出,他做夢都想要再見到這雙眼睛,哪怕不是真的,方蕩都想見到。
在方蕩身後,出現了一個小男孩,一手一個,抱着兩個小娃娃,靜靜的站在那裡。
世界緩緩消散,如泡沫雲煙,四周重新陷入一片靜寂無邊的漆黑中。
“娘,我一定救你!不管你在那裡,不管你是不是死了,我都要救你,管他是誰,都攔不了我!”
方蕩深吸一口氣,黑暗之中,兩道殺機漩渦還在緩緩旋轉着,方蕩將兩道殺機漩渦收回眼中,此時在方蕩手中多了一顆血紅的珠子和一本鮮血淋漓的書經,摸一下都會沾染一手的鮮血,上面赫然寫着《無極殺道》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