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蕩就覺得眼前猛的一空,所有的圖像都一下變虛,轉瞬之後,方蕩來到了一個四周一片漆黑的地方,方蕩處身此處,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驚。
隨後方蕩伸出手,結果手剛剛伸出尚未完全伸展開,就已經碰到了牆壁一般的東西。
方蕩心中不由得叫了一聲古怪,隨後方蕩的雙手紛紛觸壁。
一陣摸索之後,方蕩知道了他所處的環境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糟糕,這奇毒內丹之中的空間竟然只有一米見方兩米多高的長方形,這樣的空間容納方蕩自己就已經相當吃力了,若是再想容納方蕩的父母,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奇毒內丹之中的空間實在是太狹小了,狹小得叫方蕩覺得這裡根本不可能容納什麼東西,並且,這裡明明空空如也,那麼他的父母會在哪裡?
或者說,這個奇毒內丹之中根本就沒有他的父母?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方蕩在這狹小的空間之中靜靜地發呆,方蕩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忽然之間都被抽走了,支撐着他一路向前的最主要的動力此刻蕩然無存,這一刻方蕩的耳中聽到了破碎的聲音,是方蕩的精神破碎的聲音,方蕩一路走來,遇到了數不盡的敵人,在凡間和妖聖作戰,和諸國開戰,到了上幽界更是和丹宮和龍族和整個上幽界所有的門派作戰,那個時候方蕩的精神從未被擊垮過,不管他面對的是怎麼樣強大的敵人,方蕩都勇往直前,從不動搖,但現在,方蕩的信念,方蕩的堅持,盡皆破碎。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無法戰勝的敵人,而是沒有希望的絕望。
若方蕩的父母被囚禁在奇毒內丹之中,哪怕這奇毒內丹再怎麼難以進入,那怕窮盡方蕩一生一世的力量最終也無法進入,方蕩都不會被打敗,但現在,父母不在這裡……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或許只剩下重入幽冥鬼界,在那一片鬼蜮世界之中尋找父母的神魂,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但這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方蕩深吸一口氣,就算再渺茫的希望也終究是希望,方蕩破碎的信念此時開始重塑,只不過無論如何,他的信念都不能如之前那般堅固。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父母不在這裡對於一直堅信父母就在奇毒內丹之中的方蕩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方蕩深吸一口氣,不甘心的四處摸了摸,依舊是處處碰壁,完全沒有任何一個死角。
方蕩將胸中的濁氣緩緩吐出,隨後身形一動,從奇毒內丹之中鑽出,方蕩原本預備在奇毒內丹之中呆上一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來尋找自己的父母,甚至做了在奇毒內丹之中遭遇種種不測的打算,卻不成想,一進一出竟然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
方蕩走出奇毒內丹,三名守護在四周的元嬰有些驚訝的靠了過來,
“主人爲何去而復返?”八葉嬰士開口詢問道、
方蕩搖頭苦笑道:“那奇毒內丹之中僅有方寸之地,我的父母不在其中。”
八葉嬰士聞言,娃娃臉上露出一絲沉吟的表情,隨後八葉嬰士看向鴻洞真君有些不拖底的問道:“或許是那麼回事?”
鴻洞真君也是皺着小小的眉頭,伸手在嘴脣上揉了揉後開口道:“主人,你有沒有嘗試着在奇毒內丹之中撕裂一下空間?”
方蕩聞言不由得一愣,奇道:“這是什麼道理?”
八葉嬰士道:“有一種法寶本身也是空間之寶,但在製造之處被人施以手段,打造了一個個的夾層出來,若是不明所以的人進入這件寶貝之中,看到的就是夾層,還以爲夾層就是這個空間之寶的全部空間。”
鴻洞真君也道:“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爲了在空間之寶中隱藏什麼隱秘的東西,按理說,主人你的奇毒內丹現在已經是一件一品赤丹的丹寶,就算這奇毒內丹並非是一件空間之寶,內中的空間也不會只有方寸大小,依我看這裡面一定有其他的隱秘之處。”
方蕩聞言恍然大悟,說到底他的見識比起三個元嬰來還是差了一籌,方蕩將自己的其他兩顆金丹祭出,這兩顆金丹之中的空間至少也有數十平方,沒有一個是方寸大小。
此時方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若他的父親和母親想要將自己的神魂藏在奇毒內丹之中,怎麼才能規避這奇毒內丹落在別人的手中從而使得他們神魂暴露的危險呢?自然是做一個夾層出來,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方蕩精神一振,世界上沒有比在絕望之中找到希望更激動人心的事情了。
方蕩當即重新潛入奇毒內丹之中,隨後,方蕩懷着忐忑的心情撕裂身前的黑色的屏障。
嚓的一聲,一道亮光從黑暗之中穿透過來,方蕩一下激動起來,果然,在這處處碰壁的空間之後,隱藏着另外一個空間,一個光芒四射的空間。
方蕩想都不想,一下鑽入這光彩奪目的空間之中,方蕩在光芒下微微眯了眯眼,隨後看到的是一座龐大的城池,城池大得超乎想象,不過,這城池又給方蕩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蕩皺了皺眉,隨後想起來了,眼前這座城池可不正是凡間的夏國國度望京!
怎麼會來到這裡?
方蕩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但隨後,方蕩一下就明白過來了,隨後方蕩的心漣漪層層蕩起,對了對了,就是如此,這望京應該是父母兩個的記憶之中的所在,父母兩人在這奇毒內丹之中打造了一座嶄新的望京城池來,他們生活在這裡,就如同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之中一樣。
方蕩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的心都跟着咚咚亂跳起來。
不知道,父親究竟是什麼樣子,不知道母親除了那雙無限溫柔的眼睛之外,面頰究竟是怎麼樣溫柔的。
方蕩恨不得現在就見到自己的母親,見到自己的父親,但他卻一動沒動,方蕩雖然心中迫切無比,但雙腳卻就是邁步動,望着那座人來人往的熱鬧城池,方蕩忽然生出一種害怕的念頭來,這種念頭很難形容,有些像是近鄉情怯,方蕩心中有很多難以言語的想法,他心中有着一種恐懼,一種不知道如何面對父母的恐懼。
方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方蕩已經來到了這座城池的城門處。
方蕩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上一次來到這裡,方蕩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那個時候的方蕩剛剛從爛毒灘地走出來,沒什麼見識,這座擁有數千年曆史,裡來都是皇都的望京深深地震撼了方蕩。
這是一座不論朝代如何更替,只要是出現在這片土地上的朝代,都將皇都定在望京也正是因爲這座城池一直都是皇都,經歷了數千年的風風雨雨,戰爭修葺,不住的擴建,使得這座城有着越來越深厚的底蘊,哪怕站在遠處觀望,也能夠被這座城池的厚重歷史壓迫得呼吸沉重。
當然這是對當時的方蕩或者凡間的人們來說,對於現在的方蕩來說,這座城池他揮手之間就能將其摧毀,但同樣是面對這座城池,方蕩的呼吸比第一次面對這座城池的時候還要沉重。
不是因爲這座城池,而是因爲這座城池之中可能存在的那兩個人。
城門處有不少人在排隊等着進城,方蕩站在這些人中,在他的眼中,這些人都是一個個幻影,沒有具體的實相,這和張易的那種造化天地的神通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在這裡假的就是假的,絕對不會變成真的。
方蕩在人羣中緩緩走向這座古都,眼瞅着這座城池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方蕩的心情越發的激動起來。
方蕩忽然擡頭望去,出乎方蕩意料之外的是,這座望京的上空竟然依舊盤伏着一條老龍,兇威赫赫,如同烏雲壓頂遮掩了整個天空。
這頭龍看起來正是當初垂垂將死的夏國龍脈,不過,這龍脈當然也是假的,只不過是一個映像,是幻化出這座城池的主人的心中想法的投射。
顯然,父母在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來恢復這座城池的原貌,這或許是他們在這裡無聊之下做出的選擇。
城池門口的守衛不過是個擺設罷了,方蕩徑直在他們面前走過,他們朝着方蕩伸手要文牒,方蕩沒給,這些守衛也不去理會方蕩,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境,這些門衛還有周圍的行人全都是花瓶一樣的擺設。
城池之中的一切都給了方蕩一種熟悉的感覺,和當初他進入的望京沒什麼兩樣。
方蕩順着大路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在這座城池的什麼地方,但腳下卻毫不猶豫的朝着一個方向走着,一種直覺告訴方蕩,就在那裡,就在那裡,就在那裡,往前,往前,繼續往前。
終於,方蕩在一座府邸之前停下了腳步,金邊黑底兒的牌匾上書寫着兩個金燦燦的大字——方府!
石榴色的大門緊緊地關着,大門兩側是威風凜凜的兩頭石獅子,光是這一個門臉兒就佔了足足半條街,這應該是尚未衰落前的方家的模樣,由此也能看出十世大夫方家的地位是何等的煊赫。
方蕩知道,自己距離父母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原本還以爲在奇毒內丹之中會遇到種種不措,但現在方蕩知道,這裡是父親和母親的地盤,方蕩原本以爲自己的父母一定是在奇毒內丹之中受苦,現在看來,也未必是受苦,畢竟這奇毒內丹是父親方文山打造出來的,父親纔是這奇毒內丹的真正主人。
方蕩站在這座龐大的富麗堂皇的院落前,收攏了種種複雜的情緒,自己總歸是要見父母的,就算他心中再怎麼忐忑也終歸是要走出這一步的,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糾結了。
方蕩當即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拍打大門,就在此時遠處傳來馬蹄之聲,方蕩詫異的扭頭望去,就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好在方府之外地面寬綽,行人較少,不然的話,這樣縱馬定然會造成不小的損傷。
眼瞅着那馬隊洶涌而來,正是直奔方府,方蕩微微皺眉,想了想後,身形一隱,藏身在一棟房屋拐角,從那裡能夠清楚的看到方府大門前的情形。
一陣零亂急促的馬蹄如烏雲翻滾而來,隨着唏嚦嚦的馬嘶,十餘匹馬停在了方府的大門外。
方蕩皺眉望去,就見爲首的一名男子相當的瀟灑英俊,濃眉大眼身材挺拔修長,甚至方蕩覺得自己都未曾見過如此標準的美男子,最叫方蕩感到詫異的是,他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竟然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個男子眉目之間竟然和方蕩有些相像,不過方蕩遠遠沒有這個男子英俊瀟灑就是了,同樣的五官不同的擺放方式,展現出來的就是完全不同的面貌。
這個男子實在是太端正了,端正得近乎完美。
這男子身後是十餘個護衛,看得出,這個男子的身份非同小可。
男子翻身下馬,走上臺階的時候,緊閉的石榴大門已經吱嘎嘎的開啓,石榴大門後鑽出一個小老頭來,這老頭笑呵呵的上前道:“少爺您回來了?”
男子哈哈一笑道:“折騰了三天總算是活着回來了,皇上這次賞了我一根千年老參,在馬背上,你拿去給我娘燉湯補一補。
方蕩聽到男子的這句話不由得眼皮就是微微一跳,什麼情況?什麼意思?怎麼回事?
一個個問號伴隨着一種不祥的預感衝入方蕩的腦海之中。
那男子已經大笑着邁步進入了石榴大門之中,老頭則連忙牽了那男子的馬,笑呵呵的也進了大門,其餘的十幾個侍衛則四散而去,顯然進了方府,那男子就沒有別的危險了,也就不需要別人的保護了。
方蕩眉頭緩緩皺起,隨後身形一晃也進入了方府之中。
男子走起路來如帶着風一樣,渾身上下透着一種瀟灑氣息。
男子一邊走一邊問道:“我娘呢?”
那老頭恭敬的笑道:“夫人這兩天忙着給回兒置辦嫁妝,對方是大皇子,未來的皇位繼承人,禮節上可是絕對不能馬虎的……”
方蕩聞言心中不由得一陣亂顫,什麼意思?什麼意思?究竟什麼意思?
男子聽到老頭的話語,臉上露出一絲陰鬱之色來,冷聲道:“那大皇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天生的色胚一個,可惜我不能動手揍他一頓狠的好好教訓他一頓……”
男子肆無忌憚的說着大皇子的壞話,一旁的老頭似乎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他們方家是十世大夫,地位尊崇,男子這句話,別說是在自家院子裡面說說,就算是真的跑到大皇子面前,這男子也敢這麼說,事實上這個男子已經不是第一次當面教訓皇太子了,整個望京中或許也只有這個男子纔有這個膽量和資格。
方蕩緊隨其後,有些時候有些人看到他方蕩也好似沒有看到一樣,這些人都在按照即定的程序做着自己的動作。
方蕩此時仔細觀瞧那個男子,隨後方蕩驚訝的發現,這男子身上竟然有着一絲真實的氣息,也就是說,這個男子並不完全是死物,而是擁有了生命,介乎於虛無和真實之間的存在。
此時遠處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一個模樣俊俏的女子走了過來,笑着道:“哥哥不勞你費心,大皇子若是再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親自動手直接閹了他!”這是一個苗條少女,身材優雅,五官更是端正,雖然模樣上比不上冷容劍等女子,但這女子也有自己的獨特風格,渾身上下透着一種幹練,外加英氣勃勃,比男子都要有決斷力。
“回兒,這是你說的,不用我管,別到時候有個什麼事情,你就嚷嚷着叫我幫你報仇!”男子顯然被女子出爾反爾的折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回兒呵呵一笑,一擺手道:“你放心吧,這次我絕對不用你插手。”
此時又走來一個身材粗壯的男子來,這男子比另外一個男子高出三個腦袋來,一條胳膊都比正常人的腰圍還要粗上一大圈,這樣的傢伙絕對不好惹。
“方氣,你怎麼來了,爹不是罰你在明仁堂跪上一整天麼?”回兒驚訝的道。
“嘿!有娘在呢,就算是爹也只能乖乖聽話,娘怎麼捨得看我餓肚子呢?”身材粗壯的男子開口笑道。
遠處的方蕩雙目微微有些發直,從這一個稱呼之中方蕩基本上就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對面這三個,應該就是方氣、方回兒,還有……這個傢伙究竟是誰?
就在此時一個大盒子從馬背上斜了下來,咚的一聲跌在地上,看樣子那盒子裡面正是皇上御賜下來的千年山參,那牽馬的老頭駭得鬢角飛汗,連忙一疊聲的道歉:“蕩少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那被稱爲蕩少爺的俊俏男子爽朗的哈哈一笑道:“魏叔叔,不過是摔破點盒子皮毛罷了,沒事,沒事……”
蕩少爺?
方蕩深吸一口氣,這傢伙原來就是方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