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牛、鴿子、鄭守、王鬍子還有娘娘腔,五個人一起出手,將方蕩護在身後,這五個人和方蕩朝夕相處,都將方蕩當成了自己的兄弟,他們打從心眼裡喜歡方蕩。
方蕩雖然挺強,但在他們眼中,總覺得方蕩還是個孩子,以往方蕩和雲劍山弟子都是公平的一對一比試,他們插不上手,但現在對方兩個打一個,他們怎麼能夠袖手旁觀,所以幾乎毫不猶豫的一起出手,幫助方蕩解圍。
並且,老實說,他們從火毒城來到這繁華望京,就沒抱着什麼好的希望,他們很清楚靖公主到了望京後不會有什麼騰達的好日子,甚至會過得比在火毒城還不如,此次前來,他們不懷任何功利心,完全就是覺得兄弟夥在一起舒坦,靖公主人不錯,值得他們追隨而已。他們甚至在來的時候,就報了必死的準備。
所以,他們現在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三皇子怎麼了?無上尊貴怎了麼?老子現在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若在平時,他們是絕對不敢對三皇子有任何不敬的,那種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牢牢束縛着他們,但在剛剛,方蕩表達出自己對於三皇子的完全不屑之後,他們心中的那種傲氣一下就如同火焰般暴漲起來,熊熊燃燒。
尤其是三皇子之前對靖公主言語輕薄,甚至還出手撕爛了靖公主的袖子,簡直比扇他們嘴巴子還叫他們感到心中惱火,是可忍孰不可忍,若再眼睜睜的看着三皇子的人將方蕩抓走閹掉了,做了縮頭烏龜的他們這輩子都開心不起來。
老子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皇子!
三皇子露出一臉意外,他還是首次見到這麼多的人對他如此不敬,這是要造反麼?
三皇子不由得看向靖公主,靖公主細長的雙目微微眯着,內中是冷漠的情緒,在這一瞬間,三皇子竟然感覺到靖公主似乎也想要出手。
三皇子眉頭微皺,心中暗忖,“洪正王那狗熊般的東西是怎麼教育女兒的?好歹也是個公主,一點家教都沒有麼?”
站在一旁的章公公眼瞅着事情開始朝着無法挽回的地步狂奔前行,連忙開口叫道:“停停停,鄭守你們速速退下。”
可惜章公公調不動鄭守等人,在這裡除了靖公主外,沒有人能夠說動鄭守等人。
兩名四寶太監能成爲三皇子的貼身侍從,當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們兩個進退如一,看起來就像是鏡子之中的同一個人,四隻手朝着方蕩抓去。
並且這次的速度更快,兩人原本如同柳絮般輕飄飄的,似乎一陣風颳來,就能將她吹飛了一般。
但此時兩人身形此時驟然變得沉重起來,滑溜起來,看上去就像是海水之中的狹長游魚,攜着一股濃烈的腥氣,朝着方蕩急速衝來。
首當其衝的是鄭守等五人,也不見這兩個四寶太監如何出手,鴿子憨牛等如同被炸開般的倒飛出去,一個個嘴角濺血,後背衣衫爆開,破爛如同蝴蝶飛舞。
唯有鄭守如礁石一般,吐氣開聲,渾身上下血脈暴走,心臟跳動猶如擂鼓,震得腳下地面咚咚亂顫,並且那聲音越來越強大,沉重,方蕩腳心之處竟然被震動得疼痛起來。
鄭守發出一聲壓抑卻又興奮的嘶吼。
在這個時候,鄭守的修爲竟然登上了一個嶄新的臺階,十幾年修爲未曾有過寸進反倒步步後退的鄭守,竟然一下越過了煉心踏入了去渣層次。
鄭守吐氣開聲血脈如同大河激流,發出渾厚的撞擊礁石般的澎湃巨響,瞬間將整個院落淹沒,站在鄭守身後,方蕩彷彿在面對大海。
十年不鳴一鳴驚人!
鄭守不但一下進入去渣,十年的積累使得他有着雄厚的底蘊,一旦邁過了那一道比天還高的門檻,鄭守一下就不一樣了,激流血脈不斷衝撞血管之中阻礙血液流淌的渣滓,澎湃之聲越來越響,最後,在鄭守身軀之中猛的傳來一聲巨響,好似大壩決堤,四周房檐上的磚瓦齊碎,如同被有力的大手碾碎一般。
轟的一下,房頂化爲齏粉灰渣漏入房屋之中,一蓬好大的煙塵蒸騰而起。
鄭守渾身上下血管暴突,鮮紅的血管如同岩漿般在鄭守身上流淌。
鄭守竟然又破了去渣,直入重血層次。
一連突破兩個層次!
此時的鄭守渾身上下散發出再不一樣的氣勢,整個身軀如同被吹了氣一樣膨脹起來,原本的鄭守身材就算是比較高大,此時此刻,鄭守的身高直接增長到接近兩米,胳膊粗大了兩倍,身上寬大舒適的衣衫發出緊繃的聲響,繼而粗線崩斷,衣衫全破。
鄭守兩拳轟出,左拳右擰,右拳左轉,帶起兩道小小的空氣漩渦來,牢牢吸住兩個四寶太監,如同投射的巨石般轟了出去。
兩個四寶太監修爲已經到了鑄骨最後一個層次活骨境界,平常時刻,絕對不會將鄭守看在眼中,哪怕鄭守一次連躍兩個層次,但是現在不同,他們對於鄭守的預估實在不足。
高手如同棋手一樣,在出手之前,就已經將自己的出手步驟做出了規劃,將力量做了分配。
之前炸開憨牛等人的時候他們就花了一些力氣,留給鄭守的並不太多,事實上他們將更多的氣力都留在了方蕩身上,畢竟方蕩纔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方蕩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但對方終究是曾經和雲劍山糾纏在一起,雲劍山弟子竟然還破天荒的奈何不了他,這樣的傢伙,一定有過人之處。
正因爲留在鄭守身上的力量不多,鄭守陡然變化,兩個四寶太監不得不臨時調動自己身上的力量,擠壓用來對付方蕩的那部分力量,用來對付鄭守。
四掌相對,嘭的一聲巨響,院子中的青石以鄭守爲中心,朝着四周咔咔咔的龜裂開去。
鄭守的漲大接近兩米高的身形一下就被打回原形,縮了回去,鄭守的雙腳則轟然陷入地下,沙石直接沒過了大腿。
鄭守的雙臂上更是傳來一陣咯叻脆響,兩個四寶太監修爲比鄭守高出太多,鄭守若是修爲沒有提升之前,無論四寶太監中的哪一個,這一巴掌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現在他能夠獨自一人扛住兩個四寶太監的聯手攻擊,已經稱得上是光彩萬分了。
兩個四寶太監在鄭守身上消耗了太多的力量,這使得他們心中一陣煩躁,冷哼道:“狗屎一樣的東西,竟然也敢攔我們的道路!”
兩個四寶太監眼前陡然有光芒刺眼,隨即,兩個四寶太監心中一寒,齊齊看向站在鄭守身後的方蕩。
鄭守剛纔身形壯大了整整一大圈,所以將身後的方蕩完全遮掩住,此時此刻,鄭守被砸入地下,鄭守身後的方蕩便顯現出來。
就見方蕩一雙烏色無神的眼睛似乎藐視天下所有的人,在鄭守被砸得身形下沉的同時,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閃爍如電,激射而出。
噗噗兩聲,清脆,乾淨,劍尖一點就收,白劍入體,紅劍吐蕊,隨着劍尖拔出,滾燙的鮮血噴成一線狂潮,將方蕩還有鄭守染得遍體豔紅。
兩個四寶太監直接摔倒在地,掙扎着捂着心臟,不過捂住了前面,鮮血卻從後背上噴了出去。
兩個四寶太監瞪着眼睛求乞的望向三皇子。
他們很清楚三皇子的修爲,三皇子若是想要救他們的話,一定能保住他們的性命。
然而,三皇子看都沒有看他們兩個一眼,任憑他們的血液急速噴出,直到兩人屍體開始變冷,三皇子都再沒看過他們一眼。
“好樣的蔫壞兒!”吼這一嗓子的卻是在院子裡面往外張望的苦嫂。
此時此刻,鴿子等人才重重的摔倒在地,他們每個都收了傷,雖然不算重,但也着實不輕,由此可見,那兩個四寶太監實力多強。一口氣擊傷四個,還將鄭守打得雙臂骨折,深陷地下。
可惜,再牛遇到暗地出手傷人的蔫壞兒方蕩,也只能大叫倒黴。
在方蕩的世界裡,只有勝負,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在爛毒灘地上,火奴們都有強壯的身軀,鋒利的指甲,尖銳的牙齒,那些野獸們就更不用說了,哪一個不是渾身武器?
那個時候的方蕩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顆逃命的心,這個世界上,勝利纔是最重要的,再公平的失敗,也毫無意義。
方蕩用自己的行動實踐了之前的話語,掐死三皇子的兩條狗。
章公公的一張臉此時都黑透了,好似熟透了的李子一般。
三皇子根本就不在意兩個四寶太監的死活,一雙眼安靜從靖公主身上,挪移到了方蕩身上。
隨後又挪回到靖公主身上。
“洪靖,我要將這個狗才帶回去剝皮拆骨,燉成一鍋,你怎麼說?”三皇子聲音淡淡的,聽起來似乎雲淡風輕,但內中卻蘊含着濃烈的殺機,現在,方蕩當着他的面殺了他的兩個太監,徹底的激怒了三皇子。
“好運是我的人,想要抓走好運當然可以,不過,在這座望京中,只喲一個人擁有這樣的權利,而你,還不是那個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方蕩是靖公主的人,現在又是在靖公主的家中,就算是三皇子,在道理上來講也沒有辦法去抓方蕩。
能夠無憑無據想抓誰就抓誰的,那就是夏國皇帝。
三皇子現在只是有希望成爲皇帝,但距離皇帝的位置,卻還有太遠太遠的距離。
靖公主的話語說完,看向方蕩,開口道:“做得好,好運,那些找上門來亂吠的狗,以後你見一隻殺一隻。”
三皇子聞言,呵呵一笑,伸手拍了兩下巴掌,當即從院外走進十幾個大漢來,不過這十幾個大漢顯然不是來爭鬥的,他們每個人都抱着一個正正方方的大箱子。
看他們一個個腳步沉重的樣子,可以知道,這些大箱子分量不輕。
靖公主疑惑的看着這十幾個壯漢。
三皇子完全沒有再提被殺了的兩個手下的事情,似乎死掉兩個四寶太監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十幾個壯漢走到院子正中,將箱子一個個的放下,隨後,十幾個壯漢便整齊退出。
三皇子笑道:“這是本皇子的聘禮,內中有兩本娟書,你沒事多看看。”
三皇子輕輕一點,一個箱子當即打開,從中飛出兩本娟書。
這兩本娟書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輕飄飄的飛到了靖公主身前,隨後齊齊落在靖公主腳下,書頁上赫然寫着《女兒經》《素女經》。
《女兒經》,是教女人三從四德的,而《素女經》則是教牀上功夫的,這兩本書,擺在一起正符合天下男人們的願望,希望自己的女人白天是淑女,晚上是豺狼。
靖公主臉色微微一紅,這兩本書對於女人來說,就像是兩道枷鎖,將女人變成了男人的玩物,普通的女人或許沒什麼,但靖公主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最大的侮辱。
三皇子卻已經笑着扭頭離開,一邊走,一邊看向方蕩,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一個眼神,隨後,三皇子便走出了靖公主的這座宅院。
隨後進來幾個壯漢,默默無聲的將地上的兩具屍體擡走。
院子之中那種沉重的氛圍揮之不去,哪怕三皇子已經離開了許久。
不過人總歸是容易忘卻壓力的,尤其是人多的時候。
以往每次戰鬥結束,都是人們圍着方蕩,這一次,所有的人卻都圍着鄭守。
鄭守一張嘴巴合不攏的咧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笑過了,他從未想過自己在修爲上還能更進一步,更何況他現在一次就邁出去兩大步。
鄭守一直都缺少敵人,在靖公主身邊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身上的銳氣日漸消磨,所以修爲卡住,不能成長。
這一次,鄭守完全放棄了那些窩窩囊囊的瞻前顧後,徹底的無所畏懼的破釜沉舟,這種被方蕩激發出來的情緒就像是點燃爆竹的火光一樣,直接引爆了鄭守。
十年儲備,鄭守準備得實在是太充分了,這十年,鄭守實在是太壓抑了,此時一瞬間將所有的心結全部放開,所以纔有這樣一次連升兩級的好事。
憨牛等人圍着鄭守慶祝,鄭守雖然雙臂齊斷,但卻依舊笑逐顏開,三皇子送來的聘禮,自然不會寒酸,內中都是各種靈藥或者價值連城的擺件,其中就有斷續膏之類的療傷靈物,而且都是極品。
鄭守塗抹上後,三五天內就能痊癒。
可惜現在不能喝酒,不然鄭守一定要大浮幾碗。
鄭守拍着方蕩的肩膀笑道:“小子,我得好好謝謝你,沒有你就沒有我鄭守的今天。”鄭守一直都覺得自己老死的時候,修爲沒有跌回磨皮境界就算是不錯了,他確確實實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今天。
掐指算算時間,以鄭守先在的年紀完全還可以繼續向上衝擊更高境界,重血之後就是鑄骨,若是在六十歲之前他能夠修完強筋踏足練氣境界的話,那麼還能幫助他延長十幾年的壽元。
鄭守今天沒有喝酒,自己就已經有些醉了,半夜人散,鄭守躺在牀上,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出來。
這十幾年的委屈和無奈,在今天全部發泄出去了,這淚水先是心酸,到了後來卻是快樂的淚水。
鄭守手掌攥緊了牀單,又放開,又攥緊,手臂上的疼痛使得他越來越清醒。
他不敢睡,生怕睡醒了之後,他依舊還那個被卡在煉心境界十幾年的悲催傢伙。
鄭守實在是太緊張了,他承認,自己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緊張過,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害怕失去過。
這個時候,房門推開,走進一個人來,鄭守警覺的擡眼望去,黑叔走了進來,手中拎着兩罈好酒。
鄭守咧開嘴來笑了笑,隨後連忙去擦臉上的淚水,他這樣四十出頭的老傢伙,還哭得跟個娘們似地,實在是太丟人了。
這邊推杯換盞,另外一個房間裡,還有一個人也一直都沒有睡。
方蕩同樣瞪着大眼睛仰頭看着房頂。
仇人出現得太快了,以至於方蕩還沒有做好準備。
以前天天盼着找到仇人,然後血濺五步,報仇雪恨,甚至只要想一想,方蕩就感到渾身發燙,但是現在,仇人就在眼前,方蕩卻沒有那種激情了,反倒越發冷靜。
方蕩很清楚,不冷靜的話,他報不了仇,不冷靜的話,他就一定死得很悽慘。
三皇子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但看了方蕩一眼,這一眼,給方蕩帶來了巨大無比的壓力,沉重得好似一座大山一般,在方蕩眼中,三皇子似乎一下變成了一個巨人,一個高不可攀,無力抵抗的巨人。
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咕嚕嚕的叫喚起來,方蕩舌尖開始微微發麻,這是奇毒內丹餓到了一定程度,開始抽吸他的生命精華的徵兆。
奇毒內丹就像是一把雙刃劍,你能夠滿足他的時候,他對你相當有利,能夠給你很強大的力量,但,一旦你無法滿足奇毒內丹,那麼奇毒內丹就開始吞噬你的生命。
此時方蕩忽然坐起身來,一雙耳朵數豎立起來,房外有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