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蕩?
怎麼會是你?
所有的人此時都看清楚了那個從樹林深處緩緩走出的男子,這個男子的面目他們還看不太真切,但這個男子的那雙眼睛卻足以叫在場中的所有的人膽寒。
方蕩!
當初若非所有的門派一起施展手段,將方蕩送出這一界,方蕩就將這一界之中所有的敵人全都殺光了。
方蕩才走了三年,三年的時間還不足以將所有的人心中對於方蕩的恐懼抹殺掉。
方蕩就像是一道陰影,一下就將所有的人籠罩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方蕩就像是一座大山,將在場所有的修士一下給鎮壓住,動彈不得。
原本就打算要走的子尋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隨即掉頭就走,片刻都不停留,甚至還用手將自己的臉捂住,不過,隨即他就想起來了,捂臉已經沒用了,他之前追殺方蕩的兒子的時候,鄭守、母蛇蠍丁酸兒丁苦兒等人早就已經見過了他的面目,現在捂臉已經晚了。
這一刻子尋打定主意,逃到天涯海角,找個無人之處藏起來,從今之後他就努力修煉再也不露面了。
子尋就像是雪崩的前兆,如同那從山巔上墜下的第一塊雪團,隨即就是狂猛的崩塌所有的追殺方尋父的修士們全都驚慌的倒退狂奔,連帶着一向沒有人性的獸貳也狂奔而逃。臨走還不忘喊道:“我等奉命保護小公子的安危,現在駙馬爺回來了,我等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就回去覆命了,小人告退!”
怒戰瞪着方蕩,方蕩卻一步步的朝着怒戰走來。
怒戰眼中閃現出一絲疑惑,因爲他清清楚楚的看出方蕩毫無半點修爲,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這樣的方蕩,他一隻手指頭能夠碾死十個,但這樣的方蕩他能小覷麼?他敢小覷麼?
方蕩從上幽界回來了,上幽界的都是修煉出金丹的丹士,金丹丹士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他那裡知道?或許金丹丹士就如方蕩這樣。
眼瞅着方蕩一步步靠近過來,怒戰心中的陰霾越來越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起來,方蕩不過是一步步走過來就帶給他這樣的龐大壓力,這一定是金丹丹士身上彌散出來的威壓,怒戰心中狂叫:“厲害,好厲害!”
怒戰心煩意亂隨後發出一聲不甘心的咆哮,縮回了手,放棄了近在咫尺的方尋父,掉頭就走。
方蕩眼瞅着這幫凡間最強橫的傢伙們雞飛狗跳般的逃命而走,不由得搖了搖頭。
此時陰影之中走出冷容劍來,冷容劍一襲白衣,原本冰冷的面容中帶着一絲嬌媚的笑意。
子午劍跟在她的身後,嘖嘖連聲道:“這幫傢伙要是知道此時的方蕩一點修爲都沒有,他們只要一擁而上就能將方蕩亂刃分屍的話,不知道得後悔成什麼樣子!估計後半生都在追悔莫及之中度過吧?嘖嘖,我現在真想追上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隨後一個女子快步走出,她的腳步有些踉蹌,沒有了金丹支撐,雖然沒有了金丹支撐就等於喪失了全部修爲,但女子至少也比血肉境的武者要強上不少,怎麼都不至於走步都踉蹌起來,但這個女子因爲走得太急太快,所以腳步不穩,走起來慌慌張張的。
鄭守看到方蕩已經是大喜過望,隨後又看到了這個女子,激動地不能自已。
洪靖幾步來到鄭守身前,鄭守連忙將揹簍從背上拿下來,揹簍之中鑽出一顆小腦袋來,這額頭上有個幾字的小腦袋看到洪靖不由得一愣,隨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下從揹簍中彈出,撲到了洪靖身上。
洪靖現在修爲全無,哪裡經得起孃胎中就開始大補的方尋父的一撲?
洪靖當即就被方尋父撞得往後栽倒過去,不過洪靖卻什麼都不理會,只是將尋父牢牢的抱在懷中,眼角淚水滾滾流淌。
這個時候,洪靖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一雙大手牢牢扶住,使得她不至於摔倒在地,洪靖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不過,這個時候洪靖沒有心思去理會方蕩,她全心全意的投注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母子連心,哪怕一界阻隔?
洪靖不知道自己在上幽界的每一天是怎麼度過的,那種噬肉之苦終於熬到了盡頭。
啊啊啊啊……我的兒子啊……
一向堅強無比的洪靖終於哭了出來,嚎啕大哭,聲音穿透了雲層,穿透了樹林,這哭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喜悅,這是一種宣泄,一種將自己內心中的一切情感全都宣泄出來的爆發。
方蕩的雙手按在洪靖的肩膀上感受着洪靖那洪水般奔放的情緒爆發,他的一雙眼睛卻在看着對面的那個小小的娃娃,這個娃娃被洪靖死死地抱在懷中,只露出一顆腦袋,此時也緊緊的挨在洪靖的胸口,同樣在哇哇大哭着。
方蕩有些好奇,又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他的兒子?這個東西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漂亮啊?
方蕩從小一手將自己的弟弟妹妹拉扯大,對於孩子其實並不是特別陌生,甚至比洪靖更瞭解,但對於眼前這個孩子,方蕩卻不知道自己應該以怎麼樣的態度來對待。
那種骨血相連的感覺,反倒叫方蕩感到有些陌生,這樣的感受他從未經歷過。
這樣的一個他一手創造出來的生命,這種感覺,好陌生,他此時腦子裡面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來,他在思考,古神鄭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創造出第一個生命的時候,是不是也如他現在的感覺一樣?
方蕩覺得,自己喜歡這個感覺,他喜歡這種一手創造處一個生命的感覺。
方蕩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興奮,看着那個小小的生命,方蕩覺得自己的人生終於開始變得有價值起來,而他也又找到了一個嶄新的目標,一個偉大的目標,一個創造的目標。
方蕩的手緩緩伸展開,將這對母子摟在懷中,此刻,摟着這對母子,方蕩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這一刻,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冷容劍看着這一幕,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了,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在方蕩面前其實是一個外人。
對面那三個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哪怕她和方蕩之間已經成爲道侶,方蕩和洪靖之間的那種情感,甚至是超越道侶關係的。
這或許就是愛?
比道侶關係更強大,更穩固,更……叫人神往。
此刻,冷容劍忽然不甘心起來,她不甘心和方蕩只是道侶關係,見識到了此刻的方蕩和洪靖,冷容劍覺得所謂的道侶關係,也不過只是簡單的朋友關係罷了,就算冷容劍和方蕩之間已經親密到了,能夠知道彼此心中所想,但這依舊不夠,遠遠不夠。
母子兩個並未哭太久,洪靖是個知道輕重的人,知道這裡尚未脫離危險,宣泄了一番情緒,也就逐漸收聲。
此時洪靖微微晃了晃肩膀,從方蕩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隨後,洪靖將方尋父抱起來,塞進方蕩的懷中,冷冰冰的道:“這是你爹!”
方蕩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塞進了一個孩子,不由得面上一愣。
方蕩低頭看着尋父,尋父此時也擡頭看着方蕩,皺着眉頭,額頭上那個幾字深沉的很。
隨後,這對父子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隨後,方尋父噗的一聲,噴出一口口水來,噴了方蕩滿臉……
顯然,方尋父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沒有半點好感。
而方蕩也直接將這個猴子般的孩子丟給了洪靖。
父子相見的場面沒有半點感人之處。
此時方氣還有方回兒跑了過來,一下將方蕩抱住,兄妹三人重新聚在一起。
方回兒輕輕地飲泣着,方氣則用力的拍着方蕩的後背,最初兩下方蕩還挺得住,第三下的時候,方蕩連忙喊停,再拍下去他方蕩非得被活活拍死不可。
此時方蕩的十世祖宗也都從方回兒胸口上掛着的玉石中鑽了出來。
十世祖宗還是老樣子,一羣妻管嚴們揪着鬍子滿臉欣喜。
一時間方蕩周圍熱鬧無比。
方蕩的兩個肉骨血奴藍燁還有綠袍郎中跪在方蕩面前,那些巢蟻則嗡嗡圍着方蕩來回亂轉。
母蛇蠍被丁酸兒丁苦兒兩個攙扶着趕了過來,母蛇蠍受傷極重,子午劍上前爲其療傷,再加上丁苦兒丁酸兒兩個隨身攜帶的療傷藥物,很快也就不礙事了。
趙燕兒則遠遠地站在一旁,對於這些一切冷眼旁觀。
此時方蕩已經將自己沒有修爲的情況說了一遍,隨後,方蕩看了眼一臉陰沉的趙燕兒,開口問道:“趙伯伯呢?”
鄭守嘆息一聲道:“志敬爲了保護我們被殺了,還有鴿子……也……哎!”
方蕩的眼睛瞬間冰冷下來。
即便此時的方蕩已經沒有了修爲,在場的人們依舊感覺到透骨般的奇寒!
此時倜儻劍開口道:“上幽界的劍首告知我等,要我等全力幫你迴歸上幽界。這段時間需要你全力配合。”
方蕩扭頭看向倜儻劍。
老實說,倜儻劍並不喜歡方蕩,即便方蕩現在已經成爲一位丹士,倜儻劍依舊不喜歡他!
方蕩好奇的道:“我回來的時候,劍塵說過,無法預計回到上幽界的時間,因爲要想回到上幽界,我就必須擁有一顆金丹才成,難不成你們手中就有金丹?”
倜儻劍搖頭道:“當然是沒有的,不過,上幽界的劍首吩咐過,你本身就擁有金丹,從修士稱爲丹士的阻礙已經沒有了,現在,你最缺的,就是力量,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幫助你凝聚出一顆金丹來,再等天劫到來,你自然可以重回上幽界。”
方蕩皺眉道:“你們可知道凝聚一顆金丹需要多少力量?”
倜儻劍聞言答道:“至少上百個感應境界的修士的力量!”
“雲劍山好像沒有那麼多的感應修士吧?”
倜儻劍點了點頭道:“不錯,但我們反覆將力量貫注到你的身軀之中,如此這般最多十年,應該可以幫你重回上幽界!”
方蕩聞言搖了搖頭道:“十年太久,並且,我要回到上幽界自然就不能將她們丟在這裡,所以,我至少需要三顆金丹才成,靠你們的力量肯定不成,一方面是時間上的問題,另外,你們不斷的將修爲灌注在我的身上,你們怎麼般?到了感應境界的修士有多少個十年能夠耽誤?我不能因爲自己要回到上幽界,就誤了你們的大道!”
方蕩這話說出來,倜儻劍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老實說,當初他聽到劍首劍塵的吩咐的時候,就心中腹誹,修士們修行本就不易,若爲了方蕩回到上幽界就耗費十年時光對於誰都是不公平不甘心的,現在方蕩自己說出這些話來,若是劍塵再次問起這件事,他也就有了說辭,這件事完全可以就此打住了。
不過倜儻劍還是問道:“不靠我們雲劍山,你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凝聚出金丹來?並且還是三顆金丹?”
洪靖忽然開口道:“不必要那麼多,只要有兩顆就好,我會在凡間陪着我的孩子,直到他長大成人,直到他能夠前往上幽界爲止!”
洪靖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刻都不願意放下。
洪靖已經怕了,她一刻都都不想再和自己的骨肉分離。
方蕩看了一眼洪靖,對於洪靖的話語,方蕩沒說一句話,反倒對倜儻劍道:“聚集成爲丹士的力量,在身軀之中能夠凝聚出一顆金丹所費力量不容小覷,就算集一派全力,也未必能夠找到那樣的力量,不過,我有辦法!你們送我去距離這裡最近的城池吧。”
此時子午劍好奇的湊過來問道:“去城池?現城池之中人多口雜,你想要在城池中躲避雖然想法不錯,但你拖家帶口的有沒有修爲,還是應該離人多的地方遠一點纔好!”子午劍這番話算是比較委婉了。
他在提醒方蕩,因爲方蕩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半點修爲了,只比尋常的武者強大一點,更何況,城池之中各方勢力混雜,方蕩的面目在這裡知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有可能方蕩在城池中一露臉,很快就被人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去城池之中,無異於冒險。子午劍在告訴方蕩,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無敵天下的方蕩了,方蕩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跟在他們雲劍山的屁股後面,當個縮頭烏龜,等着雲劍山的修士們不斷的將力量輸送給方蕩,直到方蕩的力量恢復過來爲止。
方蕩看了子尋一眼,隨後嘴角翹起一絲微笑來,對於子尋的這些言語,方蕩能夠明白子尋並非出於惡意,便即回答開口道:“放心,即便我現在沒有金丹也並非是一個廢人。”
倜儻劍看着方蕩的眼睛,確定方蕩不是在硬撐後,沉吟着說道:“方蕩,你要知道你在我雲劍山中,我雲劍山上下能夠保證你還有你的這些朋友親人的安危,如果你離開雲劍山,那麼,別說我,就是我雲劍山所有的修士都跟着你,也未必能夠保得住你的性命。”
方蕩笑道:“放心,放心,這個世界上能夠殺我的人過去沒有,現在一樣沒有。”
倜儻劍倒也知道方蕩本身就不是凡人,或許他有自己的手段能夠保命,越是這樣想,倜儻劍就越是好奇,終於倜儻劍按耐不住滿心好奇,問道:“你有什麼辦法能夠恢復金丹?那可不是一點點的力量,那可是成百上千個修士的全部力量!”
倜儻劍的問話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方蕩需要的是三枚金丹的力量,這麼龐大的力量,在他們看來,已經不是一個門派甚至兩三個門派能承擔得了的了,方蕩除非有神仙般的手段,否則絕對不可能弄到那麼多的力量。
方蕩此時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來:“在這凡間,我什麼都不多,就是敵人夠多,我需要什麼,就找這些敵人要什麼,我這個人,最擅長的事情能夠,或許就是報仇了!當初我要殺光在這一界的仇人,結果沒有做成這件事,既然我回來了,就順手把這件事一起辦了吧!”
方蕩的話語之中自有一股陰冷的氣息,使得聽到這句話的修士們盡皆感到背脊一寒,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倜儻劍問方蕩有什麼辦法能夠恢復修爲,方蕩雖然回答了他要去仇人那裡那自己需要的東西,但這句話卻並未說出怎麼拿,方蕩現在沒有半點修爲傍身,憑什麼去他的那些仇人身上們去拿,要知道,能夠成爲方蕩的仇人的,修爲絕對不是一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說,都是這一界之中最頂尖的存在,現在的方蕩要找他們下手?這個傢伙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
倜儻劍也看出來了,方蕩並不喜歡跟他在這件事情上說太多,倜儻劍也就不再繼續提這個問題。
方蕩既然願意去城池,那他就將其送入最近的城池,到時候,方蕩的死活就和他玄雲劍塔關係不大了,就算上界的劍首劍塵來親自詢問,他也有話可說。
倜儻劍正準備將方蕩帶去城池的時候,一道滿懷怒意和戰意聲音卻又悅耳的女子聲音響起。
“方蕩,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蒼天開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