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醞司。隸屬尚食局。
汐瑤坐在司醞司後院的石墩上,仰頭看着天空發呆。
她本以爲上天垂憐,給她個機會重生回來復仇。
憑着對齊軒的瞭解,她至少能做個惑亂君主的妖妃,臥底在他身邊,藉着齊沐之的力量伺機而動,弒帝復國。
但現在...她看了看這一堆酒糠...又嘆了口氣,這曬酒糠的活也太累了!!!
也不知道趙安...那個孩子還活着麼。
“姐姐,可是累了?”
汐瑤聞聲望去,是昨晚她來時,給她挪了個牀位的小姑娘。
不過那也不是牀了,一屋子五個婢女睡在一張很大的牀上,陳設十分簡陋。是這個小姑娘給她挪了個地方睡覺,並且給她拿了一牀被褥。
“是你啊。”汐瑤看着她,如碧波般清澈的笑眼,帶着西域獨特的嬌媚。
雲心瞧着她的容顏,竟看得有些入迷,臉有些微微泛紅。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女子。
“我叫雲心。”她脆生生得說,然後她蹲下把酒糠晾曬在地上,“原本司醞司的酒糠是沒什麼用的。可陛下愛民如子,前兩年爲鰥寡孤獨廢疾者定量發放養牲口的飼料,給他們減輕飼養成本。”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不是齊軒的主意,他那個狗皇帝一向殘暴,怎麼可能做這樣的好事!
“呦,你還真是閒,有空幫她在這幹活。”一婢女言語中帶着奚落。
雲心見她立馬露出幾分害怕的神色放下手裡的活,“鬱兒姐姐,可是姑姑有所吩咐?”
鬱兒冷哼了一聲,瞟了一眼汐瑤,繼續說,“福德公公傳話了,陛下要喝竹葉酒。這竹葉酒金貴,命你我二人一同呈上去。”
雲心點點頭,欲要伸手接過木盤,在伸手時袖口微微上揚,小臂處竟然淤青一片。
而鬱兒把酒給雲心時,明顯目光閃躲了一下,與剛纔盛氣凌人的神態完全不同。
一壺酒,何須兩個宮女一起去?
“雲心剛纔不小心腳崴了,我替她去吧。”汐瑤攔住雲心,搶先接過食盤。
雲心看了下汐瑤的眼色,雖不知其意,但也不再說話。
鬱兒神色微微一變,又不敢耽誤太久怕陛下怪罪,只好答應讓汐瑤替雲心前去。
由司醞司掌事姑姑瑛婷,帶着她們二人往齊軒的安和宮走去,只是這鬱兒的神色越發難堪,有些焦躁不安。
眼看要走到安和宮門口,瑛婷向鬱兒投去眼色,鬱兒點了點頭,身子往汐瑤那邊狠狠撞了過去。
汐瑤早有準備,靈巧的轉身便躲開了。
只是這邊還未站穩,瑛婷又推了下汐瑤,直接打翻她手裡的木盤。木盤上的酒器灑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姑姑這時何意?”汐瑤蹙着眉看着二人。
來吧,表演開始了。只是她之前輕敵了,沒想到瑛婷姑姑竟然也參與其中。
“你這賤婢,好大的膽子,你可知你打翻的是御用的竹葉酒?”瑛婷指着她,故意大聲斥責,好讓旁人也聽清。
“你是眼瞎還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你故意爲之,有意包庇?”她聲音清脆利落,不留情面地回懟過去。
她不着急解釋太多,先看看這二人接下來要說什麼。
“哼,你倒是很會推卸責任。我二人爲何要故意爲之?”瑛婷瞪了她一眼。
不給汐瑤說話的機會,繼續說:“像你這樣的新人我見多了。憑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妄圖勾引陛下,陛下又豈是你們可以攀附的。被罰來我司醞司自然是不會安分守己,做事焦躁。”
呦,還扯到勾引齊軒了。要不是爲了復國,狗都不去搭理他!
汐瑤冷笑了一下,反脣相譏,“那姑姑如此惱怒是爲了我勾引陛下,新生醋意?還是爲了這壺竹葉酒。”
“若是爲了我勾引陛下心生醋意,姑姑大可不必如此惱怒。陛下雖不喜我這款,但有男子偏偏喜好徐娘,姑姑何不試試,賭一個前途光明。”
瑛婷如今已快四十,她最痛恨別人說她的年紀!氣急,擡手欲要落下巴掌,汐瑤出手擋住。
“若姑姑是爲了這壺酒,那更不必如此惱怒,這一來也不是竹葉酒,二來也不是我打翻得。”
“大膽!你們幾個在陛下面前吵吵嚷嚷是不想活了嗎?”福德公公尖着嗓子打斷二人。
瑛婷和鬱兒一看是皇帝帶着陛下剛好走到安和宮前,嚇得趕快跪在地上。
“你爲何不跪?”齊軒冷眼看着汐瑤。
能說自己忘了嗎??這事也不怪她,她是公主出身,就是見了陛下也只是屈身行禮,哪裡習慣這樣跪來跪去的。
汐瑤撇了撇嘴,趕快跪下行了個禮。
“何事喧譁於此?”這話出口齊軒自己也驚了一下,本來這些小事何須他一個皇帝過問?
瑛婷心下一驚,知道事情麻煩了,搶先開口道:“新來的不懂規矩,打翻了這御用之物。”
汐瑤雖跪在地上,但眼睛毫不閃躲,不卑不亢,“這酒不是我打翻的,而且這酒也不是御用之物。”
“你一個婢女知道什麼...這就是...”鬱兒這話有些心虛,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這是竹葉酒不假,但並非御用之物。陛下專用的竹葉酒,是採取得竹葉尖上最嫩的部分加以上好得米酒醞釀而成,但這樣雖味道甘冽醇厚,可口感卻並不豐富,故以會加入一顆青梅。可這地上的撒的酒並無青梅的酸味。”
齊軒與汐瑤四目相對,他竟有一瞬恍惚,這就是趙汐瑤,是她的瑤兒。
這雙遇事堅毅不屈的眸子太像她了,可偏偏不是她。
爲什麼不是她?不是他的瑤兒!
“杖斃。”齊軒只覺得心口煩悶,冷冷的丟下這兩個字,就轉身離開。
鬱兒和瑛婷聞言臉色大變,顫抖着跪在地上,大顆大顆的眼淚滑落,磕着頭,哭嚎着求饒。
“求陛下開恩,求陛下寬恕。”
“陛下都是姑姑逼我的,求陛下開恩啊!”
她二人跪在地上,磕頭如倒算,額頭上滲出鮮血。
“你不能殺我。”汐瑤努力維持平靜,但聲音裡還是有幾分急促帶着一絲慌亂。
齊軒冷哼了一聲,轉過身看着她,眼裡帶着一絲玩味。
她微微蹙眉,要不要把齊沐之搬出來?她是齊沐之的獻上來的人,即使不得寵也不能輕易處死。君臣之間還是要留點面子的。
“你以爲你是齊沐之的人我便不敢動你嗎?”齊軒好似看穿了她,輕輕挑眉。
其實他也不是非要殺她,一壺酒而已,他根本不在乎是誰打碎的。
只是她太像趙汐瑤了,連這份聰明都很像。在他心裡只能有一個趙汐瑤。
所以,她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