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璞和皺起眉頭,譚琰點了點他的手背,道:“除非你再答應我一個條件。放心,對你也有好處的。”
宋璞和沉默半晌,點頭。
譚琰道:“你不能殺了邱封。”
宋璞和的眼神閃了閃,道:“問題出在他身上?也就是他拼死帶我離開西北軍軍營,也是你們做戲給我看?”
“你想太多。”譚琰有些無力,資深懷疑論者的世界觀真是讓人連吐槽都無從下手啊,“你應該自己也察覺到了,你的體質正在變差。”
宋璞和也隱瞞,道:“對,燕公公也發現免疫體的體質特徵正在消失,甚至我還出現了中毒的症狀。”
譚琰一攤手,道:“當初你挑釁醫聖的時候,他給了你一下小小的教訓,這就是教訓的後遺症。”
“不可能。在免疫體出問題之後,我就沒有接觸過邱封。”宋璞和看着譚琰的眼神帶着同情,“你根本不知道,就算免疫體可以破,只要還有一點免疫體的血在,就不可能中毒。”
“也就是說,你的免疫體已經完全沒用了?”譚琰有點驚訝,沒想到醫聖的蠱蟲發作得這麼快啊。
宋璞和有些憤懣,冷哼一聲,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
譚琰也跟着皺眉:“那你最近有沒有遇上什麼不對勁的人或者東西?”
醫聖也說了,六皇子和邱封接觸纔會中毒。那排除着邱封的嫌疑,還有什麼東西能讓養尊處優、被層層保護的六皇子中毒?
宋璞和腦中瞬間閃過那幾個從草原來的蠱師,又很快否定掉。
因爲那些蠱師是燕公公從草原蒐羅來的人才,而嚴公公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
兩人湊在一起,沒能想到答案,譚琰算了算時間,就開始趕人了,免得那小心眼的娘娘腔又來找茬。
譚琰的白天過得相當重複,一般來說,燕公公用各種方法和印主產生聯繫,然後等到天黑再恢復她的五感,然後大約過兩刻鐘,宋璞和前來探望。
這天,就在宋璞和剛走不久,譚琰的窗戶就被人捅開了。
從那個小小的破洞中遞進來一串圓滾滾的珍珠項鍊,總共十三顆,黑色佔了九顆,粉色有兩顆,白色一顆,紫色一顆。
譚琰愣了一下,趕緊下牀撿起項鍊,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十三是有重要事件發生或者重要人物有危險的時候,他們暗衛選用的數字。
在十三這個數字中,黑色代表着中毒。只是就這個數字有點微妙,有兩個意思。
一是中毒的人很多,並且還在不斷增加。二是有九個重要人物中毒。
根據剩下的珍珠的意思,譚琰認爲這應該是第二中選擇。
因爲白色代表敵方,而敵方中毒的人,譚琰剛剛得知,就是宋璞和。
己方的話……譚琰摸到那顆顯得格格不入的紫色珍珠,在邊緣摸到一個小小的突起,用力按住,果然,珍珠打開,裡面是一張柔軟的布片。
摺疊起來只有大拇指的指甲蓋那麼大,但是完全展開,卻是一張長方各五十釐米的布。
布上用密碼寫着:辰風炎、以及留在軍營的八個暗衛中毒,蔣樂河失蹤,歐陽流霜沒事。信的空白處,又用更小的字體,將西北軍最近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地講了一遍。
譚琰在桌上找了把毛筆,將布片反過來,寫了一些話,又放回紫色珍珠裡面。
譚琰將珍珠項鍊的鏈子解開,將四種顏色的珍珠重新排布。
唉,怎麼她一不在西北軍,軍中就出了這麼多問題呢?她留下的人也不是窩囊廢啊,這麼容易就集體中毒了,又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
一個個的,笨死了啊笨死了。還不如扔到草原去喂狼呢。
等等。
譚琰把玩珍珠的手停了下來,蔣樂河在草原蒐集信息呢,算算時間,他應該還沒到可以回來的時候。
也就是說,蔣樂河是在草原失蹤的。
根據信中所寫,辰風炎中毒也是在接到草原傳來的消息之後。
可是也不對啊,辰風炎總不會把那八個暗衛輪流派去收信吧?怎麼會八個暗衛都中毒了呢?
譚琰有點想不明白,又重新將那張布片巴拉出來,添上幾個問題之後,走到窗邊,在那個小小的窟窿邊上,三長三短地敲了兩遍,直到窗戶的另一邊傳來輕輕的震動。
她輕舒一口氣,將項鍊摺疊起來,一點一點透過那窟窿,送了出去。
還好,辰風炎留下的暗樁並沒有全部被除掉。
譚琰回到牀上的時候,有些慶幸地想。
只是,在窗外接住了那串項鍊的人,卻看着屋內搖曳了一會兒就滅掉的火光,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呵呵,譚琰姑娘……希望您不會讓風炎將軍失望。”他看着手中的項鍊,輕笑一聲,轉身,快步走入黑暗。
日子就在辰風炎通過暗樁和譚琰不斷聯繫中悄然過去,很快就過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辰風炎和暗衛身上的毒解開了,醫聖也離開了西北軍,繼續他行走天下的旅程,而蔣樂河依舊沒有消息,歐陽流霜暫時代替譚琰,訓練暗衛。
草原來的那些蠱師,已經逐漸取代了燕公公,成爲了催熟印主的主力。現在的每一天,對譚琰而言,都是煎熬。
因爲譚琰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但是卻逐漸喪失身體的控制權。
也就是說,她必須要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做着自己完全陌生的動作,那種感覺,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靈魂出竅。
譚琰有的時候甚至能看見,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繭,而裡面有什麼,正在蠕動、掙扎,充滿怒意地想要衝出來。
這天,一切都結束之後,宋璞和照舊出現在譚琰面前,只是他的身體似乎變差了很多,臉色也不是很好。
宋璞和頭一次主動坐下來,看着譚琰,道:“燕公公今天對蠱師大發雷霆。”
譚琰忍不住笑出來:“你說一個太監大發雷霆?”
宋璞和皺起眉頭:“我沒有和邱封接觸,蠱師是燕公公找來的,他們不可能對我下手。唯一的可能,就是你。”
譚琰聳了聳肩,像是不在意,又像是不相信:“我聽說,軍營將領很快就有有大的調動?”
宋璞和的眉頭皺的更緊:“你又在探聽軍營機密。譚琰,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只會讓人更想除掉你?你知不知道,陸彭旭今天在集會上已經提出要毀掉你的五感了。”
“我記得要養出印主的條件,是你。我也記得陸彭旭曾經說過,印主的宿主,可以不止一條命。現在想想,究竟是一個人不止一條命,還是兩個人不止一條命?”
宋璞和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緩緩站起來,面無表情:“你想太多了。”
譚琰本來想要抓住他的,奈何手上的力氣已經減弱不少,因此只是指尖劃過宋璞和的手背,不過就是這樣的碰觸,也讓宋璞和停了下來。
譚琰看着他,忽然輕嘆一聲,道:“距離印主成熟,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吧。萬一我的猜想是真的,你打算怎麼辦?”
宋璞和本來以爲譚琰會說別的事情,沒想到卻是這句話,心中一時有些憋悶:“我的事,燕公公比你要清楚得多。你以爲我連誰對我真心誰是
虛情假意都看不出來嗎?”
譚琰抿了抿嘴春,沒有說什麼,看了他一會兒,閉上眼睛:“出門的時候,記得幫我把燭火吹滅。”
譚琰的身體急劇退化是在最近這五天,她甚至就連下牀都有問題。
可是譚琰的神情還是那樣,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在意。除了只能接受密信而不能回覆這一點讓她有點不爽之外。
黑暗中,熟悉的窗戶敲擊聲再一次響起,譚琰屈起手指,在牀沿上也跟着敲了敲,窗戶的動靜停頓了一會兒,門忽然被打開了。
那一瞬間,譚琰幾乎要被嚇得呼吸停止,只是那種氣息很是熟悉,纔沒有讓她跳起來攻擊——好吧,力不從心地攻擊。
黑暗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做暗衛打扮,小心關上了門,正一步一步走近大牀,並且還時不時發出輕微但絕對不容忽視的冷笑。
就在他站定在牀前,高舉雙手,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譚琰忽然睜眼,用有點無奈的語氣道:“辰風炎,你適可而止一點。”
難得玩性大發的辰風炎,一下子被拆穿了把戲,也有點訕訕的,飛快從貼身的兜裡取出來一件東西,塞進譚琰的手中:“我只是來看看。”
那是一個小瓷瓶,還帶着獨屬於辰風炎的淡淡的體溫。
譚琰將它握在手心,摩挲了兩下,重新將視線集中在辰風炎身上:“我的暗衛呢?”
辰風炎道:“難道我還比不上你的暗衛?他們可是我帶出來的兵。”
譚琰這下皺起眉頭來了:“我就不追究你不跟我打聲招呼就把我送到照國軍營來,可你也不能眼巴巴地以身犯險!印主還有大概十五天才能成熟,你就算要來也應該在那個時候……”
“我不是擔心印主。”辰風炎坐下,將譚琰冰冷得有些麻木的手抓着放進自己的懷中,心口滾燙的溫度讓譚琰一激靈,面上有些不解。
辰風炎道:“朝中出了點事情,辰家受到了打壓。現在,真正能夠被辰家徹底掌握的,只有西北軍了。”
譚琰皺着眉頭,安靜地聽他說。
今晚的辰風炎很奇怪,要不是氣息還是譚琰熟悉的那個人,譚琰都要忍不住懷疑這個人是不是誰別有用心假扮的了。
辰風炎垂下眼瞼,黑暗中,剛好看見譚琰那雙永遠水潤溫柔的眼睛,忽然輕笑一聲,擡手蓋住她的眼睛,聲音微微沙啞:“你這麼看我,我會以爲你在同情我。”
譚琰皺起眉頭,不過倒是沒有反抗他,只是道:“你不需要這種軟弱的情緒。”
辰風炎微微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點:“你猜現在西北軍是什麼情況?”
譚琰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將自己探聽、整理出來的消息說一遍:“西北軍的情況不好的話,照國軍營的情況也不是很好。我不清楚照國皇帝是不是真心想打這一場。他想換掉杜浩平。我們和他交過手,平心而論,這個人的陣法能力都不錯,只是運氣差了點。根據照國的武將情報,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人比他更合適和你對戰。所以,只要杜浩平被換掉,不管照國最後有沒有得到印主,都不可能打贏你。”
辰風炎道:“原來不是同情。”頓了頓,他的聲音染上了點點笑意:“是擔心。”
譚琰被他笑得有些尷尬,整張臉也燒起來,無奈身體還不是很能行動自如,只能粗着嗓子道:“說正事!”
辰風炎俯下身,靠近她的耳邊,輕聲道:“你小聲一點,我是偷着摸進來的,萬一被發現就糟了。”
譚琰倒抽一口冷氣,想要怒瞪他,卻發現眼前還蓋着辰風炎的手掌,怒氣一滯:“你遮着我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