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譚琰猶自不解氣地瞪着它,印主想了想,擡起頭,看着譚琰,軟軟地叫了聲:“喵……”
譚琰立即捂着胸口後退兩步,簡直不能更想找個地方哭一場——特麼的知道自己對貓咪沒轍,就拿這一招來對付她,簡直不能更卑鄙!
譚琰明明記得,印主之前明明是很傲嬌、很孤高的一種生物啊,到底是跟誰學的也開始掉節操了?
那個教壞她兒子的人可千萬注意了,最好祈禱別被她查到。等她出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個人!
祈天殿中,因爲身體不適而被侍童勒令在屋內好好休息的歐陽流霜簡直悶得發黴,這會兒正好瞅見侍童和洛未都不在,趕緊就屁顛屁顛地跑到殿中,想要找點事情做。
正好,祈天殿中的僕從在洛未的幫助下,或多或少都恢復了一些,正在進行祭神的掃撒工作,這會兒驟然見到歐陽流霜,都有些莫名。
國師不是說少國師身體不適在休息嘛?怎麼又跑下來了?
歐陽流霜可不管大家怎麼看他,笑嘻嘻地湊上前,連比劃帶說,道:“你們在掃撒啊,我也幫忙好不好?”
說罷,歐陽流霜就用自己無往不利的杏眼看着地位僅次於侍童的那個僕從,水汪汪的大眼睛還一眨一眨的,殺傷力爆棚。
那僕從果然沒能從歐陽流霜的無差別殺傷力中逃出生天,傻呆呆地允許歐陽流霜參與進來。
只是歐陽流霜還沒玩開心呢,忽然鼻子一癢,一個超級打噴嚏就打了出來,將其他的僕從給嚇了一跳。
原先答應歐陽流霜的僕從這下也被嚇到了,趕緊七手八腳地將歐陽流霜往樓上趕:“少主子啊,你身體都還沒好下來湊什麼熱鬧?趕緊回去休息是正事兒。你真要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沒辦法向國師交代啊。”
歐陽流霜還想做最後的掙扎,那僕從已經先他一步哭出來了:“嚶嚶嚶嚶……這要是國師回來,我們可都要受罰。嚶嚶嚶嚶……我們怎麼這麼命苦啊……嚶嚶嚶嚶。”
歐陽流霜被哭得一個頭兩個大,只能無奈妥協:“好好好,我回去,我回去還不行嗎。你不要哭了。”
那僕從這才緩緩擦乾眼淚,卻沒有離開,直盯着歐陽流霜一步三回頭地回到房間,關上門才罷休。
不得不說,能夠在祈天殿中生存下來、活得還挺滋潤的人,都有其過人之處啊。
少年見譚琰轉過頭來,知道自己也免不了一頓罵了,正打算哭兩聲,以苦肉計爭取一下緩刑,誰知道譚琰只是上前,用力按了按它的腦袋,並未說什麼。
少年頓時更加擔心了,小心翼翼地拉着譚琰的衣襬,道:“譚琰譚琰,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向你保證……”
“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離開這裡。”譚琰沒讓他說完,而是蹲下來,和少年的眼睛平視,緩緩道,“外面的世界未必會比這裡,讓你感覺舒服——這些你都知道嗎?”
那少年點點頭,看着譚琰,依舊有些惴惴的:“但是我想離開。”
“爲什麼?”瀾歌不爲所動,堅持要得到一個答案。
一邊抱着印主、冷眼旁觀的辰風炎,看着這樣的譚琰,面上緩緩地、緩緩帶開一個溫柔而舒展的笑容,稍縱即逝,美好得如同一個幻覺。
少年沒有辦法再敷衍下去,只能咬咬牙,道:“整個辰家墓葬羣就要塌了。我如果還在這裡,也要和這些生命一起陪葬。我不願意。”
“其他的生命都不能離開這裡,爲什麼就你可以?”譚琰還是不放過它。
不知道爲什麼,在辰風炎說了當
年發生在西北軍軍營的那段往事之後,譚琰心中就開始有一種沉重的不安冒出頭來。
放佛……放佛譚琰要是不做點什麼、不問清楚就把這個少年帶出外面的世界,會引來非常可怕的結果一樣。
“因爲我吞噬過你的生命。”少年見遮掩不過,乾脆自暴自棄一般,將頭扭轉向一邊,大聲道,“我吞噬了你的生命,所以你去哪裡,我就能去哪裡!你現在害怕我了吧!想丟下我了吧——就知道你們這些人類嘴裡說一套,做出來的事情又是另一種樣子!”
譚琰看着少年憤憤的模樣,終於,嘴角微微上揚,面上的神情倒是柔和了不少:“爲什麼我要害怕?”
少年驚訝地轉過頭來,還沒看清譚琰的神情,就被她按着腦袋揉了好幾下。
譚琰調笑一般的聲音響在少年的頭頂,卻讓少年覺得分外安心。
譚琰說:“我爲什麼要害怕你?我爲什麼要丟下你?你已經吞噬了我部分的生命,所以現在,你並不需要再傷害我了。對不對?”
少年勉強從譚琰的懷中擡起頭來,努力做出惡狠狠的模樣:“那可不一定。”
譚琰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它的臉頰,笑道:“是誰說的,它不會讓我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少年的臉忽然就紅了起來,看着譚琰,半晌,才用力點了點頭:“之前我只是說着玩的,我們並沒有簽訂契約,所以那些話對我是沒有約束效力的。”
譚琰面上又帶出一些驚訝的模樣。
少年卻有些得意洋洋,看着譚琰,伸出手來,送到她嘴邊,道:“咬我一口。”
譚琰神情疑惑:“幹嘛?”
“咬破血肉,喝下它的血,至此,你們的生命就交融在一起。”辰風炎上前兩步,低聲嘆道,“這樣,等你百年之後,它也會隨着你離開。”
至此,譚琰最擔心的一件事,也迎刃而解了。
譚琰明白,這個少年畢竟是從墓葬羣中最黑暗的地方誕生出來的生命體,要說心態沒有扭曲,要說心中沒有什麼陰暗面,她是不相信的。
更何況,這個少年的能力這麼強,譚琰很擔心,到了外面,當面臨誘惑的時候,當這個少年不再聽從她的話的時候,會對她所鍾愛的世界,產生怎麼樣的影響。
甚至是,當譚琰還在世的時候,她對這個少年的控制力並沒有產生什麼動搖,但是萬一等譚琰死去之後呢?少年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斷了,還有什麼能夠約束它的嗎?
種種顧慮,讓譚琰不敢將少年帶往自己真正所在的世界,她甚至在聽見辰家墓葬羣將要倒塌的時候,心中有種隱隱的放鬆。
現在看來,她真的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譚琰握住少年的手——這雙手纖細、白皙、肌膚嬌嫩,吹彈可破,就像是養在深閨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的手,美好得讓人不敢褻瀆。
少年見譚琰只是盯着它的手,卻沒有更多的動作,頓時皺起眉頭,乾脆縮回手,把手背放在口中,用力咬了一口,見血之後,立即伸到譚琰面前。
“快吃下去呀。”見譚琰還是沒有動作,少年忍不住催促道,“你快點,我的傷口很容易癒合,癒合的同時血也會被吸收回去,你要是不快點的話,我只能再咬我自己一口了——很疼的呀!”
譚琰這纔回過神來,握住少年纖細的手腕,探過身子,伸出舌頭,在它的手背上來回舔舐——少年的血帶着一種奇異的香味,但在嘴裡散開的時候,血腥味卻一點都沒有少。
將少年手背上的血全都舔
舐乾淨之後,譚琰勉強將口中猩紅的液體嚥下去,末了,卻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少年頓時大受打擊,踉蹌着往後退了兩步,含淚看着譚琰,控訴道:“你竟然嫌棄我!”
譚琰立即有些尷尬,趕緊安撫道:“呃,那個,我實在是不喜歡帶着血味的東西……嗯,要不……要不你也咬我一口?”
辰風炎上前一步按住譚琰的肩膀:“別胡鬧。”
少年本想擺擺手,跟譚琰說自己是開玩笑的,誰知道辰風炎跑出來橫插一槓子,頓時就不樂意了,朝着他嚷嚷:“譚琰自己都樂意,你算哪根蔥,誰讓你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的?”
辰風炎沒心思和它鬥嘴,直接扳着譚琰的肩膀,強迫她轉了個身,看身後那黑暗最濃郁的地方。
譚琰原本什麼都沒有注意到,辰風炎附在她耳邊,低聲道:“安靜,認真看着那一片黑暗,什麼都不要想。”
辰風炎的話向來有一種魔力,譚琰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乖乖聽話了,真的也不管在一邊跳腳的少年,盯着那一片濃郁的、沒有任何光透過的黑暗,老老實實地看了起來。
只過了一會兒,譚琰就有些驚訝,忍不住叫道:“有光!”
有光從那最黑暗的地方透出來,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一般,但譚琰確認了兩三次,真的有光!不是幻覺!
譚琰一下子就激動起來。
辰風炎點點頭:“我們可以從這裡出去。”
譚琰頓時就驚訝了:“從這裡出去?我們?真的嗎?”
如果真的可以走捷徑回到他們本來的世界,那麼他們就不用冒險去走原來的路,能夠避開那些說不清是真是假的陷阱,對於譚琰來說,已經是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沒有之一。
見譚琰這麼高興,少年時在不忍心潑冷水:“但是,光以這種速度侵蝕,等到墓葬羣坍塌了,你們想要的路徑都不會被開闢出來。”
譚琰頓時愣住了,轉向少年,眼中帶着閃閃發亮的期盼:“你可以幫我們找到路,對不對?”
少年點了點頭:“我想和你們一起出去,自然就要幫忙。只是——”
“別猶豫,有什麼話說出來。有困難我們也能一起想辦法的。”譚琰走到少年身邊,柔聲安慰道。
辰風炎的臉半明半暗地隱沒在黑暗中,露出一個淡淡的彆扭的神情,無聲地說了句:“從未對我如此溫柔。”
這句話卻被印主聽見了,它唯恐天下不亂地嗤笑了一聲,道:“你騙了我母親那麼多次,還想讓她對你溫柔似水?做夢去吧!”
辰風炎作勢要把印主扔下去:“你可還被你‘母親’託付給我呢。說話小心點。”
也許是有了少年的幫助,大家出去的希望又增添了許多,辰風炎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有心情和印主開玩笑了。
而印主則是在須彌芥子中完成了一次自身的修復與進化,這會兒心情也很好,因此擡起前爪,對辰風炎招招手:“附耳過來,讓我告訴你這個愚蠢的人類該怎麼做。”
愚蠢的人類——辰風炎聞言,只是挑了挑眉,倒是沒有爭鋒相對地將印主扔在地上,而是真的就這樣,淺笑着附耳過去。
等到印主得意洋洋地將譚琰的弱點、喜好以及最受不了的求饒招式傾囊相授之後,辰風炎很是滿意地笑着摸着印主的腦袋:“你以後該叫我什麼呢?”
“嘎?”印主不太明白爲什麼話題一下子從“辰風炎要如何報答印主”,跳到了“印主該如何稱呼辰風炎”上面,歪着腦袋,呆愣愣地看着辰風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