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前兩天譚琰爲了這件事做足了準備,又是小型祥瑞又是上古陶罐的,很快謠言就朝着她要的方向而去了。
何芹全身僵硬着呆在譚琰的房間裡,面色有些蒼白:“姑娘,奴婢這是成功了?”
譚琰看了眼前來彙報情況的歐陽流霜,笑眯眯道:“何芹,你現在是不是該換個稱呼?”
檀煙的身份對她來說是助力,幫助她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歸屬和力量,可同時這也是個束縛,她畢竟還是二十一世紀的軍校生,是譚琰自己。
譚琰的家境不錯,自己能力又強,容貌也算中上之姿,順風順水二十年,難免養成自視甚高的毛病。
可這個世界不一樣,檀煙是暗衛,明面上又是舞姬的身份,不管怎麼說,就算她再怎麼心高氣傲,這種經歷註定了她是卑微的、甚至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
並且,檀煙所做的事情,難度係數要高得多,譚琰的心態一旦沒有擺對,出問題也是在所難免。
現在鬱竹正密令告訴她,她可以捨棄這個身份了,不得不說,譚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想通了很多東西。
自從魂穿以來,她根植於骨子裡的爭強好勝總讓她事事都要做到完美,甚至有點盲目自傲了。
所以,她受不得失敗,也不甘心總是被辰風炎壓一頭。
可是想想,實際上,她並沒有什麼好驕傲的。
在軍校的時候,即使她犯錯,家族地位擺在那裡,沒人敢重罰她;就連被選中出任務,也有她比一般同學更早接觸那些前輩的原因。
不過從現在起,檀煙已死,譚琰重生,那些不必要的驕傲和矜持,都可以放下了。
何芹看着眼前面色慘白的病書生,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奴婢,公子?”
譚琰笑了笑,看了眼歐陽流霜,道:“我是軍師譚琰,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沒問題。就像你怎麼稱呼流霜公子,就這麼稱呼我吧。”
歐陽流霜眉頭跳了跳,轉移話題:“現在軍營中傳得沸沸揚揚,已經有人要求將那個陶罐的秘密,公開來讓大家看看了。你打算怎麼做?”
譚琰抿嘴笑了笑,道:“這幾天,何芹你就跟着醫聖大人就好。流霜你作爲‘高人’的護衛,別忘而來做到寸步不離。”
弓箭這種東西,要比後兩樣都要難以隱藏,雖然需要的材料不多,但都是標誌性的,一定是最先引起注意的那一個。
讓何芹出去之後,譚琰自己走進暗道去找辰風炎。
她已經模擬出了轟天雷的成分,只是辰風炎找來的礦產雜質太多,她需要想一個更好的分離方法。
在進入辰風炎臨時設置的煉爐房的時候,譚琰微微皺眉往回看,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但她轉念一想,何芹身邊有歐陽流霜那小子跟着呢,醫聖那估計是沒人敢打主意的主,廉成歷那傢伙堪比煞神,應該是自己多心了吧。
辰風炎和一些工匠已經在丹爐邊上了。
只是這裡並沒有生火,在牆角的位置擺放了很多鍊鐵鑄造的小盒子,邊上還有一張不知道用什麼木材製作的桌子,上面雜七雜八地放了好些紙筆。
譚琰走到他身邊:“怎麼樣?”
這幾天他們在演算着怎樣的礦物和火藥配比才是最穩定和威力最大,但是很明顯,效果並不理想。
辰風炎放下手上的深黃色粉末,輕嘆一聲:“實際上,你的配比以及選用的原料和轟天雷的並不相同。”
譚琰嘴角一抽:那是,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已經有了轟天雷這種東西。不過想想,既然能夠製造出煙花,加強配比做出炸藥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辰風炎伸手擺弄了一下被他放進混合原料的玄鐵小盒子,道:“這裡面的材料算是質量最好的,但是你要怎麼引燃它?”
因爲擔心炸藥會中途爆炸,所以工匠們製造出來的密閉空間堅硬無比。
這當然加大了炸藥爆炸的威力,但引燃也成了一個大問題。
譚琰從懷中逃出來一張西北邊境地形圖,指了指其中的一條河流:“我們和照國交戰,一定會經過這裡,對不對?”
辰風炎點了點頭:“你想?”
譚琰笑了笑,以前製造土炸彈的時候,也有這樣的經歷:“盒子四周戳幾個細小的孔洞,原先的材料和配比不動,再加入生石灰,然後將盒子扔進河裡。生石灰欲水產生的熱量足夠將炸藥引燃。而且控制盒子上孔洞的數量和大小,也能控制炸藥爆炸的時間。”
辰風炎的眼睛亮了一下,明顯沒有想到這一點,但隨即又皺起眉頭:“這個想法可以試驗。但是,我們的戰場還是以陸地居多。”
也就是說,一旦沒有遇到水,這個炸彈的威力就發揮不出來了。並不適合西北軍作戰。
譚琰想了一下,暫時沒有想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暫時無能爲力,看向一旁的工匠:“不知諸位前輩有什麼想法?”
一個皮膚黝黑、皺紋縱深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拱手做禮:“啓稟軍師大人,我們想在盒子上開一個口,仿造煙花將引線連上去。”
譚琰微微挑起眉毛:“爲什麼沒有成功?”
辰風炎拿過一個燒焦了的鐵盒子,示意她看:“引線在經過洞口的時候,容易熄滅。還有就是,就算引線能夠引燃炸藥,但因爲炸藥燃燒不均勻,轟天雷的威力也很不穩定。”
譚琰接過那個燒焦的小盒子,眉頭緊皺。
辰風炎的視線落在那濃而有型的眉毛上,上前伸手想要撫平她眉心深深的皺褶:“我記得檀煙一向喜歡微笑,怎麼來到鳴鳳城不過一個月,你就養成了皺眉的習慣。”
譚琰後退一步,面上滿是警惕:“我是誰,還不勞煩風炎將軍提醒。”
密詔的內容,當天在場的人都知道,辰風炎卻如此表現,不是貪戀檀煙的美色是什麼?
辰風炎只是想讓她不要那麼操心而已,卻不想弄巧成拙,言語間也有些無奈:“我明白了。既然今天想不出來,就先別想了。”
他率先推門離開,卻在打開第二道鐵門的時候,看見了廉成歷焦急的臉。
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柳昭作爲辰風炎的替身在途中被刺殺身亡——後被證實是辰風炎的一招後手。
廉成歷看了眼譚琰,眼中有些愧疚:“高人在離開醫聖的房間時,遭到刺殺,受了傷。”
“什麼?”辰風炎的第一反應是去看譚琰,果然,這個驕傲的女人面上隱去了表情,眼中卻聚集起了深深的風暴。
他就知道……辰風炎有些頭疼,轉身問道:“何芹現在怎麼樣?”
“啓稟將軍,刺客的劍上有毒,但所幸歐陽及時擒住了刺客,幫高人控制了毒性。”
“當時除了歐陽和何芹,以及那個刺客,還有誰在場?”譚琰道。
“沒、沒有了。”
“很好。”譚琰快步往前走,邊冷聲道,“立即封鎖消息,絕對不能讓高人被刺的消息流出去。密切注意軍營和城中動靜,一旦有人謠傳對高人不利的消息,立即監控起來。”
辰風炎反倒被甩在後面,他摸摸鼻子,示意廉成歷在前面帶路。
三人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醫聖的房間,正巧醫聖剛剛爲何芹解完毒,見到譚琰就直接道:“這人是你的婢女?”
譚琰心中有火,正打算好好教訓一通歐陽流霜,卻被醫聖嚴肅的樣子給蓋下去了:“呃……是。”
醫聖環視一週,道:“歐陽流霜留下照看她,你們跟我出去。”
譚琰纔剛剛進了房間,連何芹的臉都沒有看見,就莫名其妙地被醫聖給趕了出來。
醫聖伸手提起她的手腕,靜心凝神地體察她左右手的脈象,半晌,才輕嘆一聲放開她:“趙典出事之前,我跟你說了什麼?”
辰風炎的眼神倏爾銳利起來。
譚琰有些尷尬:“你身體很好……”
“你額頭的那個包是怎麼回事?”醫聖不等她說完,問。
譚琰眨了眨眼睛,這個包都兩天了,我自己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了,您老究竟是爲什麼要這麼揪着它不放啊!
“好吧,我最近的身體有點不好。前兩天休息起了之後,頭暈眼花之下撞到牀柱,就成這樣了。”
醫聖面無表情地轉向辰風炎:“你也略通醫術。”
辰風炎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點頭。
醫聖輕哼一聲,將譚琰的雙手擡起來送到他面前:“把脈。”
譚琰剛想說什麼,就被醫聖一記眼刀嚇得憋了回去,連帶着廉成歷也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四個人就這麼詭異地靜默着等着辰風炎把完脈,眼神狐疑地看着譚琰:“你最近接觸了什麼人?”
醫聖冷哼一聲:“你再去摸摸裡面那個丫頭的脈。”
辰風炎一臉狐疑地推門進去,就見歐陽流霜巴巴地搖着尾巴湊到他跟前:“你們在外面究竟幹什麼啊?氣場好詭異,好可怕。”
辰風炎看了一眼牀上昏迷的女子,又看看歐陽流霜,一巴掌將人推到一邊:“你要不要親身感受一下?”
歐陽流霜興沖沖地跑到門邊,又扭頭看他:“那醜丫頭就拜託你照顧了。”說完,快步閃身出門。
辰風炎眉頭微挑,走到牀邊,坐在牀邊的小凳子上,動作輕柔地按上何芹右手的脈,眼神微閃,逐漸凝重起來。
等他把完兩手的脈,基本上已經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就輕嘆一聲,轉身打開門:“都進來吧。”
醫聖依舊是氣鼓鼓的摸樣,譚琰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這件事跟自己性命攸關。
歐陽流霜剛剛竄出去純粹是找虐的,譚琰被醫聖訓了一段,正好拿他來瀉火,於是他那圓圓的杏仁眼此時充滿了淚水。
衆人聚集到牀邊的圓桌周圍,醫聖率先開口:“那小丫頭的毒並不深,歐陽用點心就能解開。只是譚琰……”
譚琰道:“我在這兒呢,我不介意,老爺子您直說就好了。”
醫聖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最後只能長嘆一聲道:“你的底子很好,只是大概六七歲的時候,你生了一場大病,那毀了你的根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說那句“毀了你的根基”時,醫聖那深邃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似乎叫做“愧疚”?
譚琰道:“我沒有印象了。”
與其等着別人刨根究底,還不如她先發制人。屬於檀煙的記憶,她統統沒有印象。
醫聖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道:“按照當時的兇險情況來看,失去記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譚琰眨了眨眼睛,全然無視周圍投來的或關切或狐疑的眼神,盯着醫聖,道:“那這跟何芹有什麼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