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壽禮失竊,寺廟暗訪

當夜,郭貴妃以陪嫁首飾遭竊爲由,在宮中大肆搜捕賊人。聖上得知消息後下令大明宮的六個宮門、太極宮的九個宮門全部戒嚴,長安城內只進不出。

如此搜捕了三天三夜,將宮裡翻了個底朝天,卻沒瞧見生辰綱的一絲影子。而雪上加霜的是,杜尚功和錢司珍在獄中自盡了。

西嶺月、李成軒、郭仲霆、秦瑟四人聚在一起商量此事,都覺得很是複雜棘手。

秦瑟在此事上最爲自責:“都是我的疏忽,若是我及時敦促入庫,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不能怪你,此事防不勝防。”李成軒有心安慰。

西嶺月則篤定地道:“我覺得一定還在宮裡,這麼多東西,即便是分批運出宮也不會如此之快。”她看向李成軒,“王爺,你是否還記得咱們在鎮海看到的幾個密室?我覺得這宮裡一定也有密室,而東西就藏在某個密室之中。”

“不一定。”李成軒分析道,“即便有密室,也是設在各宮之中。三十箱生辰綱,悄悄搬進密室也不容易,畢竟宮裡耳目衆多。”

“也對,”郭仲霆摸了摸下巴,“我要是賊人,就會買通尚食局的人,趁着每日送菜送肉的機會,悄悄把生辰綱運出宮。”

這個方法秦瑟早就想到了,然而在尚食局查問了一遍,皆無可疑。

“該不會是李錡做的吧?”西嶺月又猜測道。

“不會,他準備生辰

綱的本意就是想討我皇兄歡心,讓他繼續留在鎮海。他不會再偷回去的,且他如今自顧不暇。”李成軒篤定地道。

“這就稀奇了,東西在福王府封箱裝車,一路運送進宮,直接鎖進了司珍司,封條也沒動,到底是怎麼丟的?”西嶺月攤開雙手,“難不成真是長了翅膀?”

然而她這一番話讓李成軒和秦瑟對看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安國寺!”

“什麼寺?”西嶺月沒聽清楚。

郭仲霆也撓了撓頭:“這和安國寺有什麼關係?難不成賊人藏在安國寺裡?”

秦瑟這纔開口解釋:“其實那日運送生辰綱進宮,我曾拐道去了一個地方,若非西嶺娘子方纔提及,我險些都忘了。”

“就是那個什麼寺嗎?”西嶺月忙問。

“安國寺離王爺的府邸很近。”秦瑟意識到這個大疏漏,“那日我出宮之時,太后特意命我去請一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故而我離開福王府之後沒有直接回宮。”

“縣主怎麼不早說!”西嶺月略有微詞。

秦瑟自責地低下頭去。

“你別怪淑真。”李成軒開口替她說話,“此事她告訴過我,這幾日我也疏忽了。”

西嶺月是頭一次聽到李成軒這樣稱呼秦瑟,前幾次大約是有下人在場,他一直稱呼她“縣主”,聽起來很敬重也很疏遠。原來他們是這般親密的關係,原來秦瑟的小字叫作“淑真”……

不知爲何,西嶺月忽然

感到不是滋味,忍不住嗆他:“王爺說笑了,我能怪誰?在座之人我身份最低,最不該多管閒事。”

李成軒聞言蹙眉,欲開口辯解,又將話嚥了回去。

眼看氣氛不大好,秦瑟連忙打圓場:“西嶺娘子別誤會,王爺沒別的意思,我也沒有。你能來幫忙,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西嶺月也不想添亂,她知道氣氛被她弄得很尷尬,可她方纔是真的着急,就因爲秦瑟一時大意,也許就錯過了尋找生辰綱的最佳時機!

李成軒自然也感到氣氛不好,便將話題扯了回來,詢問秦瑟:“淑真,你把那日去安國寺的情形詳細說一遍。”

秦瑟低眉斟酌,回憶着輕聲道:“那日我們從王府出來,徑直去了安國寺,太后言明是要廣宣禪師手抄的經文,故而耽誤了不少時辰。”

“大概有多久?”李成軒問出要點。

“廣宣禪師調了金漆,現抄了整篇《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又特意開光施法,前後大概有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李成軒低聲重複,不禁看向西嶺月。

後者明白他的意思——一個時辰,足夠賊人偷樑換柱了。

李成軒再問:“你在安國寺逗留期間,神策軍、六局、生辰綱都在哪裡?”

“都在寺裡,”秦瑟如實回道,“六局來的都是女官,隨我在大殿爲太后祈福。三十箱生辰綱皆由神策軍看護着,停在觀音堂。”

“這般聽起來,倒也不像有

什麼問題。”郭仲霆自言自語。

西嶺月卻覺得大有問題。前後一個時辰,秦瑟和六局的人都沒看到生辰綱,那麼多神策軍難道都靠得住?這期間極有可能發生了什麼。

顯然李成軒也作此想,立即指派郭仲霆:“仲霆,你和白學士去查查神策軍。”

“白學士?”郭仲霆有些爲難,“他回長安之後很忙啊,算是得到聖上重用了。”

李成軒自然明白,可他思來想去,手邊竟無幾個可靠又可用之人……而郭仲霆又太冒失,獨自前去他也不放心。

“那你即刻回府找你父親,請他出面吧。”李成軒唯有出此下策,又慎重叮囑,“記住,此事只能告訴你父親,先瞞着你母親。”

“好的好的。”郭仲霆答應下來。

“我去吧。”就在此時,一個清冷淡然的聲音響起。

衆人循聲看向門外,是蕭憶。

李成軒爲幾人分了工:蕭憶和郭仲霆前去調查神策軍;他和西嶺月則去安國寺查探;而秦瑟要負責皇太后的壽宴,又要繪製翟衣圖樣,暫時留在宮中等候消息。

各自行動前,幾人達成了默契,此事暫時低調處理。畢竟生辰綱失竊的內情如何,眼下誰都說不清楚,罪名也可大可小。也許這只是某些人見財起意,想把生辰綱據爲己有;又或許是某位太妃的手段,想讓太后的壽辰出些紕漏而已。但若是牽扯太多,宣揚出去,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必將禍延朝

堂。

屆時不僅秦瑟會被定罪,還會牽連許多無辜的人,進而一發不可收拾,因此大家都希望低調行事。

事不宜遲,幾人立即分頭行動。

西嶺月隨李成軒來到安國寺。

說起這座寺廟的來歷,乃睿宗李旦登基之前的王宅舊址。李旦是高宗李治和武后的幼子,曾兩次登基爲帝,但他生前一直爲武后所掌控,算是個傀儡皇帝,二次登基後又遇上兒子李隆基和妹妹太平公主爭鬥,被迫禪位給了李隆基,做了太上皇。

玄宗李隆基登基之後爲表孝心,便將睿宗以前的王宅修建成寺廟,想要爲父親祈福。之所以起名“安國寺”,也是因爲睿宗登基前的封號是“安國相王”。

因此,自玄宗朝開始,安國寺便一直受到皇室供養,後來歷朝天子多加擴建,直至如今已佔據了整個長樂坊大半的位置。再加上其北面是大明宮,離太極宮也僅僅隔了兩個裡坊,四周又是宗室貴族聚居之處,故而安國寺乃當朝政要名流、大德之士首選的集會之所,在長安城的寺廟之中地位超凡。寺內香火鼎盛,僧侶人數迄今已過三千,更有胡僧長駐。

此時剛過晌午,廟裡正是人流如織的時候,香客絡繹不絕,在大門外便能聞到濃濃的香火氣。西嶺月和李成軒隨着香客們步入寺廟,一眼望去,寺中樓閣高聳、檐牙高啄,大殿門外已被香燭氤氳出一道道白煙,顯得仙氣嫋嫋

西嶺月這是頭一次見到皇家寺廟,卻沒興致遊覽,急匆匆跟着李成軒一起去往觀音堂。據秦瑟所言,當初她就是命神策軍把三十箱生辰綱擡進了觀音堂後殿,纔去找住持手抄經文的。

眼見香客衆多,西嶺月和李成軒只得儘量低調行事,兩人一路來到觀音堂,見此處仍有許多香客,便以上香爲名勘查,想瞧瞧這裡有什麼偷樑換柱的玄機。

然而這裡人實在太多了,衆目睽睽難以下手,西嶺月遂提議道:“王爺,白天人多眼雜,不如找個時間夜探此地?”

李成軒正欲開口表示贊同,卻見觀音堂內衆人突然蜂擁而出,個個虔誠地跪地叩頭。

兩人順着人羣看去,是一個住持模樣的中年和尚領着數名弟子走了過來,看樣子就是來找李成軒的。

李成軒立即低聲說道:“機會來了。”

言罷不等西嶺月反應,他已經快步走出去,雙手合十迎上前:“廣宣禪師,多日不見一切安好?”

“阿彌陀佛,承王爺吉言,貧僧一切都好。”被稱爲“廣宣禪師”的和尚也是雙手合十,與李成軒微笑見禮,又道,“王爺多日不曾光臨敝寺,若不是小徒眼尖,貧僧險些怠慢了。不知王爺駕臨有何貴幹?”

“只是爲了些私務,沒想到驚擾禪師了。”李成軒謙虛回禮。

“哦,我還以爲您又是來找貧僧鬥詩的。”廣宣禪師故作嚴肅。

李成軒朗聲而笑。

此時人羣都

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紛紛朝李成軒見禮,有些膽大者甚至上前恭維逢迎。廣宣禪師見狀便提議:“此處說話不易,還請王爺隨貧僧移步東禪院,恰好有位高僧在此做客,定能與王爺投緣。”

“哦?那可真要見見了。”李成軒也不客氣,在廣宣禪師的引領下往東禪院走去,還不忘轉身招呼西嶺月,“你還不跟上?”

西嶺月對拜見高僧實在沒什麼興趣,但想到自己重任在身,還是不情願地邁步跟上。

廣宣禪師也轉頭看了她一眼,邊走邊問:“這位是……”

“家中奴婢,”李成軒刻意笑問,“怎麼,難道禪師的禪院不允女客?”

“哪裡,”廣宣禪師擺手,“既是王爺的人,貧僧自然歡迎。”

兩人遂聊起上次相見的趣事。西嶺月在他們身後聽着,隱約聽出個大概——原來這安國寺的住持廣宣禪師詩名卓著,無數文人雅士曾慕名而來,更有不少信徒求詩。而在半年前,李成軒來安國寺遊玩,曾誤入廣宣禪師的詩會,與他鬥詩鬥茶,最後打了個平手,兩人卻也因此結交。

西嶺月聽兩人一路在說作詩,深感無聊,此時見廣宣禪師拐道往東進了一間禪院。她隨兩人邁步入內,入眼的是一汪碧池,並着兩處花圃,隔斷了前往正房的路,唯有西北方向闢出一條曲折的通廊,連接禪院內各處屋舍。

最令她驚喜的就是那通廊的牆壁,竟然繪滿了

佛家壁畫,是八隻人面妖獸,或面容祥和,或目露猙獰,或安靜慈悲,皆栩栩如生。西嶺月讚歎之餘,下意識地尋找落款,赫然發現這些壁畫竟是“畫聖”吳道子及其弟子所畫,畫的是佛教的八部天龍!

西嶺月是頭一次離畫聖的真跡如此之近,心中激動不已,忍不住觸摸着壁畫,駐足流連。待回過神時,只聽李成軒在前頭無奈地喊她:“西嶺?西嶺?”已不知喊了幾聲。

西嶺月戀戀不捨地答應,隨兩人穿過連廊來到禪院正房。廣宣禪師還未進門,已然高聲笑道:“安成上人,貧僧與你引薦一位貴人。”

只見屋內站起一位年約而立的年輕僧人,他着一襲灰色長袍,手持一串佛珠,文質彬彬、雙目有神。

廣宣禪師引着李成軒入內,朝他介紹道:“上人,這位是今上的同胞手足,福親王。”

然後又向李成軒介紹道:“安成上人,遣唐大使空海大師的嫡傳弟子。前年空海大師返回扶桑之後,安成上人因仰慕大唐文化,自願留下。”

“原來是空海大師的弟子。”李成軒禮貌地道,“本王祖父在世時,曾兩次接見空海大師,本王也曾有幸與大師傾談,可謂受益匪淺。”

“哪裡哪裡,”安成上人雙手合十,笑着回禮,“鄙人來大唐學習,纔是受益匪淺。”他的漢話說得不錯,但有些僵硬之感,語速也稍顯緩慢。

西嶺月是頭一次見到扶

桑國人。扶桑國又稱東瀛、日本國,沿海一帶還有一種蔑視的叫法是“倭國”,因其人身材矮小。可今日一見,這位安成上人的身高還好,大約到她的下頜處,也不似傳說中那般誇張。當然,在中原人士裡算是瘦小了。

幾人互相見禮之後入席落座,西嶺月因是李成軒帶來的“奴婢”,只能站着。寺中的小沙彌適時上茶,茶湯清澈,葉如雀舌扁直,西嶺月在旁看着,脫口問道:“蒙山雀舌?”

廣宣禪師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這位女官好眼力。此茶正是安成上人從蜀中帶回的蒙山雀舌,還是今年的新茶。”

蒙山雀舌,乃蜀中茶之精品,自玄宗年間便被定爲貢品。西嶺月長在蜀中,此刻聞到這茶香,驀然勾起了她的思鄉之情和對身世的感懷。

她略有黯然:“安成上人剛從蜀中回來嗎?”

廣宣禪師替安成回道:“前年扶桑使團回國之後,安成上人自願留下游歷,這兩年間足跡遍佈大江南北,五日前纔回到長安。”

“足跡遍佈大江南北……”西嶺月很是羨慕。

“饒是如此,貧僧也只領略了大唐文化的皮毛。貴國地大物博,文化博大精深,實在是敝國所難及。”安成上人邊說邊露出讚歎的表情。

李成軒則問道:“安成上人日後還回扶桑嗎?”

щшш▲ттκan▲c○ “自然要回,貧僧會隨下一批來唐使團一同回國。”

“下一批來唐使團會是什麼時候抵達

?”西嶺月追問。

安成上人卻搖了搖頭:“不好說。按照以往的慣例,少則兩三年,多則二三十年吧。”

“二三十年……”西嶺月簡直難以想象,讓一個人背井離家在異國生活這麼久,到底是什麼滋味。她離開西川還不到半年,如今都已經思鄉情切了。

可她也知道,安成上人能作爲遣唐使者,尤其是學問僧來到大唐,要在扶桑國內經過重重選拔,這百餘年間,扶桑人都以來大唐遊學爲至高榮譽,學滿歸國之後也大多在扶桑國內擔任要職。端看安成上人對大唐風土的讚歎與羨慕,甚至在不知歸期的情況下長住在此,想來此言並非誇張。

“上人在長安有住處嗎?可需本王安排?”李成軒也關切地問道。

安成上人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多謝王爺關懷,貴國德宗皇帝在世時,曾在長樂坊爲家師安排了一所宅院,如今家師歸國,貧僧便打算住在那裡。只因那宅院久無人居,需要修繕,故而在安國寺借住幾日。”

廣宣禪師忙道:“王爺寬心,貧僧已安排人手爲安成上人修繕宅院,不日便可搬遷。”

李成軒點頭:“那就好。”

幾人說到此處,忽聽一位小沙彌進來稟報:“阿彌陀佛,住持,上人的行李又到了二十幾箱,請問該如何安置?”

“還是搬來東禪院吧。”廣宣禪師命道。

小沙彌稱是告退。

李成軒敏感地察覺到什麼,開口笑問

:“上人帶回很多行李嗎?”

安成上人點頭:“是啊,貧僧在外遊歷兩年,與當地一些達官顯貴、文人雅士交往,留下不少詩賦、遊記,還有各地友人饋贈的珍貴文集、書畫。貧僧每到一地總要增加一兩個箱籠,待啓程返回長安時才發現,竟有數十個箱籠之多!”

李成軒聽到此處,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西嶺月。

西嶺月立即會意,也問道:“這麼多行李,上人是如何運回來的?”

“多虧貴國朝廷在各地的驛館啊!”安成笑着解釋,“貧僧每每啓程,總是苦於行李太多,後來偶遇一位兵曹大人,才得知遣唐使團只要出示印信,便可以尋求驛館幫助。”

“原來如此!”西嶺月故意笑言,“上人就可以輕車簡從地回來,將行李交給驛館運送了。”

“是啊,”廣宣禪師也笑,“上人隨行帶回三十箱行李,前幾日又到了二十箱,今日再來這許多,上人,我這東禪院快要放不下了啊。”

安成上人連忙擺手:“真是冤枉,這其中有一些是甄羅法師的私物,她得知貧僧找了驛館幫忙,便委託貧僧帶回來。”

“甄羅法師倒會找幫手。”廣宣禪師低笑。

西嶺月聽到此處,眼珠子一轉,已然想到一個主意,便故意當衆對李成軒道:“王爺,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府用晚膳了。”

李成軒故意蹙眉,轉頭斥她:“急什麼,本王與安成上人一見如故,還

想與兩位高僧秉燭夜談呢。”

“這有何難,王爺今夜在敝寺歇下便是了。”廣宣禪師順勢挽留。

“這……”李成軒看似很猶豫,“可是本王俗家毛病多,少不得人服侍,恐怕會給貴寺添麻煩。”

廣宣禪師雙手合十:“王爺言重了,敝寺受皇家香火供奉,豈能這點規矩都不曉得。王爺既有意留宿,大可將府中下人帶來,貧僧自會安排。”

“如此甚好。”李成軒滿意地點頭,這纔看向西嶺月,交代她,“聽見沒有?你回府替本王打點,讓郭侍衛、既明、阿翠、阿丹都過來服侍,本王要在安國寺‘小住’幾日。”

他重重咬下“小住”二字,西嶺月笑回:“是,婢子這就回去打點。”

西嶺月快馬加鞭趕回了福王府。

蕭憶和郭仲霆去打探神策軍的消息,此時還沒有回來;不過阿翠和阿丹已從宮裡回來了。西嶺月想起李成軒的交代,說是讓這對姐妹花也去安國寺,可見她們是李成軒的心腹,足以信任。

於是她把兩姐妹找來,沒透露太多,只道:“王爺要在安國寺小住,你們準備一下,隨我過去。”

阿翠和阿丹都很意外,後者問道:“王爺怎會到安國寺去?”

阿翠則問:“王爺要住幾日?”

西嶺月模棱兩可地回:“安國寺來了一位遣唐學問僧,扶桑國人,王爺和他一見如故,說是要在寺裡小住。至於住幾日嘛……”她想了想,“少則

一兩日,多則六七日吧。”

阿翠一聽,忙道:“婢子這就去告訴方管家,讓他着手準備。”

兩姐妹說着便匆匆去了後院。她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還要替李成軒準備衣冠,故而時間很緊張。

西嶺月沒什麼可收拾的,她去大明宮小住時打包了行李,今日被阿翠和阿丹帶了回來,正好可以接着用。她把自己和蕭憶的行李原封不動拿到前廳,伸直了脖子等待蕭憶和郭仲霆。

兩人是趕在晚膳時分回來的,西嶺月連忙把今日在安國寺的發現告訴了他們,推測道:“我懷疑縣主去安國寺的時候,箱子就被人偷樑換柱了,換的就是安成上人的箱子!”

郭仲霆有些疑惑:“可是,安成上人的箱子裡也不會是一堆石頭啊。”

“你傻啊,”西嶺月急得口不擇言,“自然是有人先把安成上人的箱子換掉,再去偷換生辰綱啊!一個遣唐使的行李,只要買通驛館的人,不就輕輕鬆鬆換掉了嘛!”

“那封條和印鑑又怎麼解釋?”郭仲霆還是不明白。

西嶺月恨他遲鈍,直跺腳:“模仿縣主的字跡多寫幾張封條不就好了!印鑑更方便,錢司珍不就可以偷拿出來嘛!”

“對啊!”郭仲霆一拍腦袋,“那日尚功局的印鑑就是隨身帶着的,還是小舅舅親自蓋的印。”

西嶺月連連點頭:“如此一來,這案子就有頭緒了。定是有人事先得知縣主會去安國寺,便把安

成上人的行李換成石頭,再去偷換生辰綱。錢司珍裡應外合,找人模仿縣主的字跡僞造新的封條,再把尚功局的印鑑拿出來,封箱之後重新蓋上,這不就天衣無縫了!”

郭仲霆聽到這番分析,一臉敬佩地看着她。

蕭憶方纔一直沒作聲,此時才附和道:“月兒的推測極有道理,今日我和郭郡公去調查神策軍,也發現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西嶺月急忙追問。

“你猜怎麼着,”郭仲霆搶先答道,“護送生辰綱入宮的那隊神策軍,四日前已被調去換防了!”

“換防?”西嶺月很意外,“去哪裡?”

“安北都護府。”

“去了北疆?!”西嶺月倍感震驚。

神策軍原本就是戍守西北的一支軍隊,自從代宗時吐蕃進犯長安,神策軍從西北趕來馳援之後,就留在了禁中成爲禁衛軍。而德宗時發生“涇原兵變”,事態擴大,以至他出逃長安,自此他便不再信任文武百官,而將神策軍的統領權交給了宦官,並將神策軍分爲左、右兩衛。

後來,神策軍的管轄範圍從禁宮擴展到京畿地區,最後擴展到關內道。而安北都護府正屬於關內道,神策軍換防到此地也是正常的。

“等等!”西嶺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縣主來接收生辰綱那天,就是長公主來找我那天,是六日前!”

而護送生辰綱的那隊神策軍,四日前被調走了!也即是說,他們護送生

辰綱進了尚功局之後,只隔了一天就啓程去了北疆!

那這幕後主使人手段通天啊!西嶺月如此想着,簡直不寒而慄。

蕭憶和郭仲霆也都想到了這一點,均是面色凝重。

西嶺月忙問:“知道是誰下令換防的嗎?”

蕭憶搖頭,郭仲霆也道:“神策軍首領太多,時間又太倉促,尚查不出是何人所爲。不過這道命令能夠執行,一定是得到護軍中尉首肯的。”

護軍中尉乃神策軍的最高統帥,也即是……

“宦官?!”西嶺月脫口而出,隨即恍然大悟——能夠指使錢司珍悄無聲息換掉安成上人的箱子,還這麼大胃口吞掉一批生辰綱……他們早該想到了!

是宦官,而且是位高權重的神策軍的至高統帥。

西嶺月得到這些消息,簡直迫不及待:“快,我們這就去告訴王爺!”

“等等。”蕭憶阻止她,“你不要忘了,這些都是推測而已,我們沒有真憑實據。”

“是啊月兒妹子,”郭仲霆也勸道,“這裡不是鎮海,讓你連猜帶蒙就能破案。天子腳下,必須要證據確鑿才能定罪啊,況且又是這麼大的人物。”

“我只怕即便證據確鑿,也無法定罪。”蕭憶更爲憂心忡忡。

自從德宗“涇原兵變”開始,天子們吸取大唐立國以來的教訓,發現造反的都是手握重權的文武大臣,而宦官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他們忽然醒悟,覺得宦官是斷子絕孫、無兒無女的一

羣人,喜愛權勢財富也不過是想老有所依,不可能有謀反之心,因爲宦官無後,無法傳承皇位。自此,天子們開始寵信宦官,甚至把宮中禁軍——神策軍的兵權都交給了宦官掌握。

尤其到了當今聖上,寵信宦官的跡象更加嚴重——因爲他自己就是宦官扶助登基的。這在皇室之中是個衆人皆知的秘密,卻又無人敢說。

而宦官因爲身份特殊,沒有親族後代,便會抱團取暖。故而盜取生辰綱這件事,即便查出來是某位宦官所爲,恐怕也會牽扯出其身後的整個利益集團,或者這本來就是多人蔘與的行爲。

只要想到這其中的驚心動魄,以及有可能牽連出的風波,蕭憶便擔心不已。

就連這般大大咧咧的郭仲霆,也能想象到其中的隱患。

“無論如何先找證據吧,王爺還在安國寺等着咱們呢!”西嶺月再道。

事到如今唯有如此,誰也不可能只憑猜測就給此案定論,即便要放棄,也要找到真憑實據之後再請李成軒定奪。

幾人各自去收拾行李,郭仲霆借穿了侍衛的衣裳,阿翠也已經收拾妥當,還讓管家把馬車備好,然而阿丹卻不見了人影。

西嶺月不禁問道:“咦?阿丹去哪兒了?”

阿翠似乎難以啓齒,將她拉到一旁,悄聲說道:“不瞞娘子,阿丹的月事來了,她怕這幾日去寺裡不方便,方纔急匆匆出去了,說是要去西市買點東西。”

西嶺月

會意:“哦,那再等等她好了。”

可左等右等,阿丹還是沒有回來,看時辰西市也該閉市了,西嶺月漸漸感到心慌:“阿丹不會出事了吧?”

“不會,她畢竟是福王府的人。”阿翠並不擔心。

郭仲霆也道:“你不要自己嚇自己,阿丹武藝高強,尋常人拿不住她。”

可西嶺月眼見天色愈晚,唯恐李成軒等得着急,便出了個主意:“要不咱們先走,讓方管家給阿丹留個話,叫她直接去安國寺找咱們?”

“哎呀,這個主意好!”郭仲霆首先贊同。

幾人遂給阿丹留下口信,然後開始把行李裝車。其實他們的行李都不多,最多的是李成軒的行李——未來幾日他穿的用的,服冠靴帽、薰香衿纓等,就連淨手的面盆阿翠都帶上了。

西嶺月簡直無語,在她的印象中李成軒根本沒這麼講究和矯情。可阿翠畢竟是太后宮裡出來的人,自小服侍李成軒,她也無權置喙什麼,只能看着阿翠把大包小包放到馬車上,整整裝了一車!

幸而福王府離安國寺很近,這般折騰半晌,四人到寺裡天色纔剛剛黑透。李成軒已經和廣宣禪師、安成上人一同用過晚膳,他們四個便隨意吃了一些,據說和李成軒用的飯菜一樣。

飯後,廣宣禪師安置四人住在西禪院,李成軒則和安成上人一起住在東禪院,方便他們秉燭夜談。

四人各自去房間安放行李,而此時阿丹還沒到。李成軒覷準時機前來,先去找了郭仲霆,又來找西嶺月交代今晚的行動。

西嶺月一看到他,立即激動地說:“王爺,你知不知道那隊神策軍已經……”

李成軒擡手阻止她:“我聽仲霆說了。你暫時別多想,先找到證據再說。”

西嶺月連忙點頭。

李成軒又壓低聲音對她道:“安成上人的箱籠全放在東禪院西廂房,就在正房後面。今晚我會拖住他和廣宣禪師,你們過去看看,阿丹會撬鎖。”

“可是……阿丹晚上出去了一趟,到現在還沒來啊。”西嶺月越想越擔心。

李成軒倒是面色如常:“她有武藝在身,許是有事耽擱了,不必擔心。”

“好吧,那如果阿丹回不來,只有我們四個該怎麼辦?”西嶺月未雨綢繆。

李成軒沉吟片刻:“我恐怕要留個人服侍。”

西嶺月顯然也這麼想,堂堂王爺與高僧夜談,身邊若沒個人端茶送水,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阿翠留下服侍我。”李成軒隨即做出安排,“你和既明進去查探,讓仲霆在外望風,他畢竟是太原郡公,憑身份還能擋一陣子。”話到此處,他刻意強調,“記住,若打不開箱子就趕快離開,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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