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百口莫辯,迷霧遮月

燭火昏暗,夜色黑沉,節度使府的小客院裡,阿蘿的屍體就躺在西嶺月的牀榻之上。她穿着一身和西嶺月一模一樣的衣裙,雙目大睜,面露愕然,死狀觸目驚心——一把匕首正中心口,冷光凌厲,血跡氤氳成一朵朵殷紅的鮮花,幾乎將她身下的牀鋪全部染透。

西嶺月伸手探上阿蘿的脖頸,確定她已沒了脈搏,不禁沉聲發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婢女哭喪着上前回話:“稟娘子,今夜原是簪花宴,婢子們曉得您受邀參加,皆不敢早睡。後來……後來府裡發出一聲巨響,婢子們跑出來查看,卻見您腳步匆匆走進了內寢。婢子們怕您出事,連忙前去敲門……因屋裡一直沒人應,便斗膽推門進去,就看到阿蘿……阿蘿穿着您的衣裳,躺在您的牀榻上……已經死了。”

“你是說,看到我匆匆跑進了內寢?”西嶺月追問。

那婢女連連點頭:“婢子們五六個人都瞧見了。”

“你如何確定那人是我?”西嶺月蹙起蛾眉。

婢女被問得語塞,與同伴們面面相覷,忙又改口:“請恕婢子失言,婢子是看到一個女子……穿着您的衣裳,與您的背影……十分相像。”

十分相像……西嶺月越聽越覺不對勁,指着自己這一身衣裳,問道:“你看清楚了?是我身上這件嗎?”

幾個婢女均是點頭。

西嶺月的心漸漸沉了,

又問:“你們進來時,阿蘿是剛死還是……還是屍身漸冷?”

“身上還熱着。”一個膽大的婢女回道,“只是……只是沒氣了。”

聽完這些話,西嶺月想出兩種可能性,一種是,有人穿着自己的衣裳跑進自己的房間,殺掉阿蘿,還故意讓其他婢女看到。這種擺明是想嫁禍給自己!

還有一種可能是,阿蘿不知爲何穿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衣裳,躺在自己的榻上,被殺手誤認爲是自己,因而被殺。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殺手的目標都很明確——有人要害她!害她本人,或是害她所假扮的這個蔣韻儀。

若是想害蔣韻儀,事情倒簡單,無非有人看到她這個蔣家千金即將成爲世子妃,怕礙了某人的路,纔會被人暗下殺手。

但若是想害她本人,事情可就複雜了,西嶺月自認到了鎮海之後麻煩不斷,先是假扮蔣韻儀,又無意中引得李衡青睞,然後又搜捕出了義軍刺客,再去秘密劫囚……每一樁都極有可能引發出許多是非。

西嶺月越想越覺案情複雜,婢女們卻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忙安慰她道:“娘子莫擔憂,不過是死了個家奴,只需去官府說說情,不會有什麼大事的,也絕不會影響您的閨譽。”

婢女們說這話也是有根有據的。大唐對於家奴的處置十分明確,奴僕乃主人的私人財產,可以隨意買賣,倘若奴僕犯了大錯,呈報官府之後也可

以私殺。雖說阿蘿已經死了,但在鎮海的地盤之上,只需李錡父子打個招呼,誰還會爲難未來的世子妃?

但這指的僅僅是私殺普通家奴,若是私殺官奴,至少判兩年。想那王子安能寫出《滕王閣序》這般千古名篇,卻也是因爲私殺官奴而仕途終結,甚至還連累了他的父親被貶謫到南荒之處。

巧合的是,阿蘿恰好就是官奴出身,其祖上因獲罪被殺,女眷皆被充入奴籍,後代的身份亦不能改變。阿蘿生來便是官奴,被賜給了時任中大夫的蔣公,時至今日,她的身契都不在蔣府,只是蔣公憐她年幼,又是書香之家出身,才特別重用她,讓她去伺候蔣韻儀。

倘若殺手知道阿蘿的身份,才冒充自己去殺死她,事情倒是不難解開:一定是有人想讓蔣韻儀聲名盡毀,被押入大牢,與世子妃之位無緣。那麼幕後主使也就不難猜測,無非今晚參加簪花宴的幾家家主。

西嶺月暗自分析着,眼神凝重,婢女們還以爲她是怕捲入其中,紛紛出起主意:“娘子您別急,您今晚一直在簪花宴上,有的是人證物證,此事根本算不到您頭上。”

“是啊是啊,婢子們只看到一個肖似您的背影,又沒看到正臉。再說阿蘿還穿着您的衣裳,誰曉得她是不是辦了錯事,畏罪自盡呢?您別擔心,我家夫人,還有宴會上的娘子們都能爲您做證,阿蘿不是您殺的。”

雖如此,可西嶺月心中清楚得很,自己今晚並不是一直在簪花宴上,這身衣裳也並非穿了一整晚,高夫人和衆家娘子都無法爲自己做證。阿蘿之死若是宣揚出去,自己根本無法提供不在場的證據,也解釋不出合理的去向,除非實話實說,把劫獄之事攬下來。

但她目前還沒有這個膽量。

“哦對了,娘子,我們還發現了這個。”某婢女突然打斷西嶺月的思緒,將一條上好的白絹遞給了她。

西嶺月接過一看,這白絹竟然是用鮮血寫就,字跡潦草而笨拙,寫的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這是……《滕王閣序》中的句子。”西嶺月喃喃自語。

節度使府的婢女們雖認得幾個字,但對辭賦並不擅長,也接不上話。

西嶺月忙問:“這白絹是在哪兒找到的?”

“就在阿蘿枕邊。”婢女回道,“旁的我們一概沒動。”

另一婢女有些好奇:“這難道是阿蘿留下的遺書?”

“是兇手留下的。”西嶺月篤定地道,“阿蘿是蔣……是我的貼身婢女,自幼與我一同習字,字跡不會如此笨拙。”

她邊說邊細細端詳這條白絹,手感很好,布料上等,柔軟貼肌。而且白絹的邊角還有撕扯的痕跡,應是兇手扯下了自己的衣物寫就。

兇手留下這條白絹是什麼意思呢?西嶺月覺得大有深意。畢竟最近她見過、聽過《滕王閣序》的次數也太多了,多到

有些不尋常。她又聯想起李錡書房裡的書法和對子,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阿蘿的死和節度使府有什麼關係?

西嶺月這般分析着,一時也沒什麼頭緒,但阿蘿始終是蔣府的人,此事要如何處置,她認爲該與蔣氏夫婦商議之後再做計較。於是她對奴婢們說:“事出突然,眼下我必須回府一趟,我這就去向高夫人請辭。”

今夜節度使府出了太多事情,府中上下必定戒嚴,若沒有高夫人的准許,西嶺月恐怕出不去。況且潤州入夜之後還有宵禁,必須有官府文牒或者節度使府的腰牌,否則她也沒法光明正大地回到蔣府。

於是西嶺月不再耽擱,連忙去求見高夫人。幸而今晚出了大事,高夫人忙於安撫各家閨秀,尚且沒有歇息。她聽了西嶺月的來意之後,也知道事情可大可小,當即便安排了車馬、侍衛、婢女二十餘人,共同護送西嶺月返回蔣府。

待一切準備妥當時,天際已經隱隱泛白,西嶺月坐上馬車,回望了一眼混亂不堪的節度使府,突然生出一陣怯意,想就此逃走。可阿蘿的死終究令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事情因她而起,她必須留下查明真相,給蔣府一個交代,還蔣韻儀一個清白。

西嶺月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心亂如麻,這一整夜的奔波使她乏累不堪,她終於支撐不住,竟然靠着廂壁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聲

音將她喚醒,她打了個激靈立刻起身,撩起車簾向外看,只見一羣人端着面盆、木桶紛紛往同一個方向跑,還有人在“咚咚”敲鑼。西嶺月心中猛地一驚,詢問車伕:“發生什麼事了?”

車伕轉頭回話:“蔣娘子……前頭好像走水了。”

“哪裡?”西嶺月拽着車簾的手倏然收緊。

“是……是……好像是您府上。”

是蔣府!西嶺月不敢相信,連忙跑下馬車擡頭眺望,只見不遠處火光沖天,正是蔣府的方向!她再也顧不得衆人的阻攔飛奔而去,只見整個蔣府火光烈烈,已被包圍在火勢之中,甚至波及相鄰的院舍。府門前大街上均是救火的百姓,不少人站在附近議論紛紛,皆是擔憂不已:

“蔣公夫婦爲人和善,家宅怎會遭如此大火?”

“你見有人出來了嗎?”

“沒有啊,怎麼沒人出來?”

……

沒人出來!西嶺月大驚失色,連忙拽住一旁的中年婦人問道:“這府裡的人呢?蔣公夫婦呢?現在何處?”

婦人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恐怕是……凶多吉少。”

西嶺月心中“咯噔”一聲,轉身想要衝進去救人,卻被高夫人的侍衛和婢女死死拖住,幾人紛紛勸道:“娘子別衝動,火勢這麼大,您進去也無濟於事啊!”

Wшw ▲тt kǎn ▲C〇 “是啊是啊,蔣公吉人自有天相!”

“您別擔心,刺史已派人來救火了,小人這就回府稟報……”

西嶺月的容顏

被熊熊火光映得發紅,她望着近乎彌天的大火,心中的惶恐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唯有幫忙救火。幾個侍衛、婢女和車伕見狀,也加入救火的隊伍之中。

西嶺月提着滿滿一桶水往蔣府大門上潑去,卻聽“咣噹”一聲,蔣府的匾額突然掉落,就砸在她面前的臺階上,斷成了兩截。她望着那被大火燒得殘缺的匾額,腦中一片空白,熾浪在這一刻撲面襲來,她向後一躲,不料一腳踩空,順着臺階滾落在地,立時昏了過去。

西嶺月再醒來時已是半日後,幽幽轉醒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嗓子生疼,頭痛欲裂,剛要起身卻被人一把按住。她勉強擡眸,只見高夫人關切的面容出現在眼前:“好孩子,你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嗎?”

西嶺月搖了搖頭,只覺額上疼得厲害,擡手摸到了一片紗布。

“你磕傷了頭,幸好沒有大礙。”高夫人命婢女將她扶起,還親自將一碗湯藥端到她面前,“來,先把藥吃了。”

西嶺月端過藥碗一飲而盡,思緒這才漸漸清明,想起了發生的一切。她連忙問道:“夫人,蔣……我家裡如何了?”

“火勢已經撲滅了,但是……”高夫人面有哀慼之色,握住她的一隻手,“三娘你要挺住,令尊令堂都……去了。”

去了?什麼意思?西嶺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茫然地問:“他們去了哪裡?”

夫人望着她,目露一絲憐憫,沒有接話。

西嶺月這才明白過來,立刻掀開被褥起身,口中喊着:“讓我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婢女們立刻上前按住她,高夫人也勸道:“你冷靜一些,僕射已經命刺史去查辦此案,如今你去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徒增傷心罷了!”

然而西嶺月哪裡肯幹,掙扎着從榻上起身,無論如何也要去蔣府看看。高夫人拗不過她,只得讓侍衛們陪她再回去一趟。

這一路上西嶺月一句話都沒說,直至到了蔣府門前,她才終於接受事實,平復了心情,冷靜地走下馬車,走進蔣府——或者已經不能稱之爲蔣府,只是一片殘垣斷壁而已。

她跨過焦炭般的樑柱與窗櫺,在婢女的攙扶下慢慢踏入正廳。不過是一夜之間,這座由德宗賜予的宅邸突然變得滿目瘡痍,從前古樸典雅的佈置一夜盡毀,再也看不出分毫書香世家的影子。官兵們忙於收殮屍體,空中還瀰漫着一股肉體燒焦的氣味,異常刺鼻。

因是蔣府出事,高夫人特意囑咐潤州刺史仔細調查,刺史便派了一名姓曹的司法主審此案。此人將近不惑之年,看起來甚有經驗,在場指揮有條不紊,算是個穩妥之人。西嶺月便走過去詢問:“敢問曹司法,這府裡有多少人逃了出來?”

曹司法正煩躁不已,連頭也沒擡,敷衍回話:“不清楚,反正死了不少,足有一百

人。”

一百人!西嶺月悲從中來,強忍情緒再問:“蔣公和蔣夫人的屍體呢?我想去看看。”

曹司法這才擡頭,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何人?哪來這麼多話?”

“這位正是蔣公的千金,昨夜在節度使府做客,因此逃過一劫。”高夫人的婢女在旁解釋,還拿出一塊腰牌遞了過去。

“原來是蔣家娘子,”曹司法立刻改變態度,忙道,“方纔多有得罪,望娘子您海涵,還有……節哀。”

西嶺月根本無心與他計較,又重申一遍:“您客氣了,我想去看看蔣……看看我父母的屍身。”

曹司法遲疑片刻:“所有屍身都損毀得厲害,小人們也無法辨認出身份。不過有兩具屍體是在內堂正房中找到的,應是令尊令堂。”

“先帶我去看看吧!”西嶺月堅持。

曹司法連忙稱是,將她和幾個婢女引到後院臨時置放屍身的地方,推門之前還特意提醒她:“娘子當真要看嗎?遺容可是……不大好看。”

西嶺月堅定地點了點頭,幾個婢女卻都有些遲疑:“娘子……”

西嶺月聽出她們的意思,遂道:“你們在外頭等着,我自己進去。”

她說着已經推開了停屍房的門,邁步踏入,只見一片狼藉的地上被掃開了一塊空地,空地上停放着兩具燒焦的屍身,各蓋着一塊白綢布。曹司法隨之入內,上前把屍體上的白綢布一一揭開。

西嶺月深吸一口氣,緩緩睜大雙

眼,盯着那兩具屍身的面龐仔細辨認。雖然屍體都已經燒得焦黑,但五官的輪廓依稀可見,的確是蔣氏夫婦無疑!

西嶺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曹司法問道:“死因查明瞭嗎?”

“仵作已經來驗過屍了,令尊令堂身上沒有傷口,但飲了許多酒,應是醉酒之後被燒死的。”曹司法如實回道。

被燒死?蔣府起火,蔣氏夫婦難道不會逃跑嗎?這麼大的府邸總不至於一下子燒着,他們怎麼可能被困在內堂正房裡活活燒死?西嶺月猜到這其中必有蹊蹺,卻也知道多說無益,便讓曹司法將兩塊白綢布重新蓋好,一同離開了停屍房。

幾個婢女連忙迎了上去:“娘子,不如先回府去吧。您在這裡幫不上忙,萬一再有個閃失,婢子們不好向夫人和世子交代。”

西嶺月卻搖了搖頭,轉頭再問曹司法:“昨夜這場大火,一共死了多少人?”

曹司法掏出袖中一本小冊子,唸了起來:“目前共清點出一百一十具屍體。我們連夜查了戶籍,府上共有一百一十名家奴,另有兩名官奴,再加上令尊令堂和您,共有一百一十五人。”

曹司法說到此處,合上小冊子重新放回袖中:“也就是說,除您之外,還有四人生還。”

四人生還?西嶺月在心中清算着,她前往節度使府時,帶了一名車伕、兩名婢女,除阿蘿之外,另一個是外院使喚的雜婢。除去這三人,應

當還有一人活着!

西嶺月心頭燃起一絲希望,立即追問:“能查出是誰活着嗎?”

曹司法搖頭嘆氣:“這麼多屍體都燒得面目全非,難度太大,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您逐一辨認,我們便能按照這戶籍上的名字一一排查。”

一一排查……西嶺月放棄了這個方法。她纔來鎮海不久,又是冒充的蔣韻儀,根本沒把這府裡的人認全,如何能一一辨認再排查?況且有些屍體都燒得面目全非了!

西嶺月無力地回話:“我怕是認不全的。”

“這可就難辦了,”曹司法蹙眉,“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活着的那幾人之中必定會有兇犯。倘若您無法辨認出屍身,那便無法確定兇犯是誰了。”

對呀!經他這般提醒,西嶺月纔想起,既然自己帶走了三人,則另外那一個下落不明之人最有嫌疑。她立即提起精神道:“這些日子兇犯會逃出城外,勞煩曹司法仔細搜查過往商旅。倘若兇犯逃不出去,應會再來這附近打探消息,還請您多派些人手在附近留意着。”

曹司法見她說話辦事條理清晰,並無其她閨閣千金的軟弱哀傷,心中暗暗稱奇,面上也道:“啊!娘子與小人想的一樣,您放心,此事高夫人和刺史都交代過,小人定當竭盡全力查明真相,絕不讓令尊令堂枉死。”

西嶺月頷首道謝,朝他拜了一拜。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響起一陣爭執

,似有個女子聲音尖銳地喊:“讓我進去,快讓我進去!我是這府裡的人!”

“誰知道你是誰,去去去,你不能進去!”這是官兵阻攔的聲音。

雙方似乎推搡了一陣,官兵又連喝幾聲“站住”,然後便是內院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幾人紛紛望去,只見一個樣貌可人的年輕女子闖了進來,她顯然沒想到這院子裡還站着許多人,當下一愣:“你們是誰?”

曹司法最先發飆,蹙眉冷冷地道:“哪裡來的潑婦,耽誤官府辦案,還不出去!”

年輕女子一聽,立刻表明身份:“誰是潑婦?我是這府裡的主子!”

“主子?”曹司法看了一眼西嶺月,又轉過頭斥她,“胡說八道!”

西嶺月也張了張口,正想說句什麼,那年輕女子卻已轉眸看向她,出口詢問:“你是誰?怎麼穿着我的衣裳?”

“我是……”西嶺月心道不妙,正尋思該如何回話,一旁的婢女已經開口怒喝,“哪裡來的賤婢,竟然在蔣家娘子面前放肆!”

“蔣家娘子?”年輕女子驚愕地指着西嶺月,“她怎麼會是蔣家娘子?我纔是啊!”

見此情形,曹司法最先感到懷疑,轉頭看向西嶺月。高夫人的婢女卻還沒反應過來,冷笑諷刺:“呵!你在真正的蔣三娘面前,還敢假冒?這府裡有幾位娘子?真是可笑!”

年輕女子聞言面露驚恐:“不,不,我的確是蔣韻儀,她……她是

誰?”

這女子的言行實在太逼真,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紛紛望向西嶺月。西嶺月的面色此時已經沉到了極點,抿着雙脣什麼也不說。

還是曹司法開口質問:“你說你是蔣韻儀,有何證據?”

年輕女子沉吟片刻,回道:“戶籍上有我的手紋,一驗便知。”

曹司法恰好隨身帶着蔣府的戶籍,連忙翻到那一頁,又叮囑手下找來一片乾淨的白帛,讓她和西嶺月當場校驗手紋。

年輕女子不等旁人開口,徑直咬破拇指在白帛上按了一個指紋,曹司法拿起比對一番,正與戶籍上的指紋一模一樣!他立刻看向西嶺月,沉聲質問:“那你是誰?”

從始至終,西嶺月都很平靜,也明白這是真正的蔣韻儀回來了,遂坦誠地回道:“我的確不是蔣三娘,我是蔣公找來的替代者。”

“替代者?替代什麼?”蔣韻儀不明就裡。

“替代您參加簪花宴。”西嶺月如實回道。

蔣韻儀“咦”了一聲:“我好端端的,爲何要你替我參加簪花宴?父親也沒與我說啊!”

然而西嶺月想的卻不是此事,她只是覺得奇怪,當初蔣公找她假冒蔣韻儀時,分明說過她二人年紀相仿、容貌相像。可今日一見,自己與蔣韻儀長得分毫不像,蔣公爲何要找她來冒充女兒?

西嶺月心存疑惑,不禁轉頭望向蔣韻儀,但見對方面色如常,並無過度哀慼之色。她心裡猝然“咯噔”一聲

,忙問:“三娘是看到府上起火纔回來的?”

“我是回來參加簪花宴的啊,只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今晨纔到。”蔣韻儀環顧四周,目色微沉,“這宅子可是先皇御賜的啊,怎麼好端端起火了?你又是誰?”

西嶺月的臉色瞬間慘白,突然明白自己落入了某個不爲人知的圈套之中。

曹司法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打量蔣韻儀片刻:“這位……喀,蔣娘子,事情越來越蹊蹺了,恐怕與令尊令堂的死有關,你還是隨我走一趟吧。”

蔣韻儀越發覺得莫名其妙:“奇怪,我父親母親活得好好的,誰說他們死了?”

半個時辰後,節度使府,寶華院正廳。

高夫人趺坐於榻上,身畔站着李忘真。

西嶺月、蔣韻儀、曹司法及一衆婢女則跪在地上等待審問。室內鴉雀無聲。

近日府裡風波不斷,簪花宴只能中途取消,高夫人剛把各家千金送走,心情原就極差,此刻聽說了真假蔣韻儀之事,臉色更是沉得可怕。她看着兩名跪在地上面容姣好的女子,思索片刻,先是開口詢問蔣韻儀:“雖然有指紋做證,但此事太過蹊蹺,老身還是不能相信你就是蔣韻儀。你可還有什麼證據?”

蔣韻儀偏頭想了想,還沒張口,曹司法已經提議道:“這有何難,蔣公遷居潤州已有七八年,四周鄰里自然都認得蔣三娘,尋幾個人一問便知。”

的確是個簡單法子,高夫人表示贊

同,正要吩咐此事,蔣韻儀卻斷然拒絕:“不行,這法子不行。”

“爲何?”高夫人目露懷疑。

蔣韻儀咬了咬下脣:“家醜不可外揚,倘若找來鄰里指認,衆人都會知道我蔣府鬧出了真假千金,還讓假千金進了您府上做客……此事若傳揚出去,韻儀的閨譽可就全毀了,家父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這倒也是。倘若讓人知道我堂堂節度使府認錯了人,把一個假千金當成了兒媳之選,老身也丟不起這個人。”高夫人略有憂色,只覺此事有些棘手。

蔣韻儀卻是靈機一動:“稟夫人,韻儀十歲那年隨家父遷居鎮海,當時曾來拜訪過您,不知您是否記得?”

“不錯,老身記得,”高夫人點了點頭,“但此事太過久遠,當時蔣三娘年紀又小,老身已記不得她的容貌長相。”

蔣韻儀見高夫人一直不肯承認自己,似乎有些着急,蛾眉微蹙半晌,突然想起一事,展眉說道:“當年韻儀隨家父家母前來拜見時,恰逢僕射六十大壽在即,韻儀便斗膽寫了一百個不同的‘壽’字獻上,此事您還記得嗎?”

高夫人沒有作聲,手肘支着下頜似在努力回想,半晌才“啊”了一聲:“確有此事!那一百個‘壽’字煞是好看,老身還命人比照着繡了一幅錦帳,只不知放到哪裡去了……一時片刻怕也找不到。”

曹司法又及時提議:“夫人您無須去找,那一百

個‘壽’字尋常女子也寫不出來,只需蔣三娘當場寫一寫,大約就能分辨清楚了。”

“的確是個法子,只是太費功夫。”高夫人只想儘快弄清楚事情真相,已經等不及了。

蔣韻儀見狀,便笑吟吟地道:“夫人莫急,當時韻儀在寫百壽字時,曾發生過一樁逸事,想必夫人定然能記得。”

高夫人仍沒回想起來:“什麼逸事?”

“當時韻儀寫到第九十九個‘壽’字時,已經把所知的字形全部寫遍,再也寫不出第一百個。此事後來是如何解決的?”蔣韻儀一邊問話,一邊不忘瞟西嶺月一眼。

高夫人恍然大悟,眼睛微微發亮,看向西嶺月:“是了,當初蔣三娘只寫了九十九個‘壽’字,你可知後來發生了什麼?”

西嶺月不是真正的蔣府千金,自然一無所知,只得搖頭。

高夫人又用眼神詢問蔣韻儀,後者便笑着回道:“當時是夫人您用高句麗的漢字寫法,替韻儀寫出了第一百個‘壽’字!”

“不錯!”高夫人重重點頭,“此事極爲隱蔽,就連僕射都不知情,至今還以爲那百壽字均是出自你的手筆。”

蔣韻儀點頭附和:“確實如此,家父家母也不曾告訴過旁人。”

既有此事做證,高夫人終於認可了蔣韻儀的身份,面色篤定地道:“看來你的確是蔣三娘無疑。”

聽聞此言,蔣韻儀終於得以長舒一口氣,又聽高夫人急急追問:“你快說說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爲何不在蔣府?”

蔣韻儀憋了滿腹的委屈,哪裡還忍得住,急忙回稟:“說來慚愧,韻儀自小體弱,一到冬日便會胸悶氣短,大夫說這是‘喘症’。前年韻儀的二哥調任淄青,來信說有位姓蕭的神醫能治此病,還說……”她看了李忘真一眼,“還說淄青節度使的千金李娘子也患有此症,已經治好了,家父心動之下,便帶着韻儀去了淄青。”

“這是何時的事?”高夫人忙問。

“是去年秋了。”

整整一年了!高夫人難以置信:“這一整年你都不在潤州?”

蔣韻儀點頭承認:“韻儀患病本也不是光彩之事,自然要低調行事。萬幸這喘症已經治好了,正是由爲李娘子治病的那位蕭神醫醫治的,後來……後來韻儀才知他是李娘子的未來夫婿……”

西嶺月聽到此處,擡眸望了李忘真一眼,不禁感到黯然。的確,憶哥哥前些年在淄青遊學,無意中給李忘真治過病,去年秋又被召去一次。再回來時,他已被逼與李忘真訂了親……

原來去年在淄青,他不僅治好了李忘真,還治好了蔣韻儀……

而李忘真聽到此處,也對蔣韻儀說道:“去年他……他的確是在淄青,我也聽蔣將軍提及過你身子弱,想來治病。後來聽說你到了,我曾想去看看你,但因我自己身子不爽利,想着你同我一樣,便沒有勉強。”她說着,突然停

頓片刻,看了西嶺月一眼才續道,“到了今年開春,我身子漸漸好了,又因置辦嫁妝太忙……再後來姑母要辦簪花宴,寫了書信讓我來潤州幫她,我又匆匆南下,如此便耽擱到眼前,竟一直沒見到你。”

蔣韻儀流露出幾分喜色:“幸而如今還不算晚,令韻儀有幸與李娘子相見,還要謝過……謝過蕭神醫的救治。”

李忘真聞言面頰瞬間變紅,嬌豔欲滴,小兒女情態暴露無遺。許是有些羞赧,她也沒再多說,只短促回道:“不必。”

高夫人見兩人聊上癮了,心中有些着急,忙將話題扯回來,詢問蔣韻儀:“如此說來,你去年便同你父母去了淄青,一直都沒回來?此事忘真也知曉?”

李忘真開口確認:“的確如此,侄女是三月末收到您的書信南下,在此之前,早已聽說蔣三娘去了淄青治病。”

蔣韻儀也是點頭:“是啊夫人,家父家母不單單是陪同韻儀去治病,我們可是計劃在淄青安家了啊!因我二哥在淄青頗受重用,時常來信勸說我們遷居過去,家父家母年紀大了,自然想離我大哥二哥近一些,於是便趁着去年秋,以我治病的名義搬遷過去。如今潤州的這座宅邸因是先皇恩賜,不能變賣,才留下十餘個老僕在此打理。”

舉家遷移?蔣家二郎在淄青頗受重用?西嶺月越聽越是懷疑!蔣韻儀不是庶出嗎?蔣二郎不是被貶到淄青的

嗎?怎麼會……

正當她驚疑不定時,高夫人也提出了幾點疑惑:“蔣府搬遷到淄青,爲何無人知會老身?你們既已遷走,你又如何得知簪花宴之事?”

蔣韻儀羞愧地低下頭去:“是家父說您與淄青沾親帶故,倘若知道我們棄鎮海而投淄青,難保會……會多慮……生了嫌隙,故而家父想等到在淄青落穩腳跟之後再向您與僕射稟報。至於簪花宴的帖子,”蔣韻儀更加難以啓齒,“今年四月,府裡僕從接到您的帖子,便派人去淄青送信。家父見韻儀身子大好……想着是個機會,便讓韻儀回來參加。他與家母原想一道返回,只可惜二老年事已高,經不起奔波,便讓府中管家送了韻儀回來。誰料緊趕慢趕,路上還是耽擱了,直至今日才得以進城。”

“倘若你所言是真,”高夫人轉向曹司法,“那……那昨夜燒死在蔣府的是……”

曹司法不敢確認,便模糊地回話:“屍身都燒焦了,沒法子比照指紋。”

“他們並非家父家母!”蔣韻儀連忙搶話道,“韻儀方纔已去看過屍身,那兩人絕不是我蔣府中人。”

聽了這一席話,高夫人只覺得匪夷所思,轉而看向西嶺月:“你不是說你是受了蔣公所託才假冒蔣三孃的嗎?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事到如今,西嶺月只得俯首認罪:“民女不敢欺瞞夫人,民女的確是受了蔣公所託,並無不良動機

。”

“呵!你還嘴硬!”高夫人冷笑,“蔣公遠在淄青,又是清廉正直之人,豈會用這等齷齪的手段,讓你假扮他的女兒?!”

此事西嶺月也是百口莫辯。倘若眼前這個蔣韻儀所言是真,那麼她認識的蔣氏夫婦又是誰?是誰求着她假扮蔣三孃的?她在蔣府住了半個月,那麼多僕從,還有阿蘿……難道都是假的?是個精心佈置的騙局?

不!不可能!即便自己再傻再笨,也不可能被騙到如此地步!倘若整個蔣府都是假的,自己絕不會毫無察覺!

西嶺月猛然想起,除了阿蘿之外,還有兩名蔣府奴僕跟着自己前來,連忙提及:“我那兩名僕從呢?他們是我從蔣府帶出來的,應當能審出些內情。”

然而曹司法的一番話讓她死了心:“隨你來的一名車伕、一名婢女,均是上個月才被買入蔣府的,他們自稱一直在外院當差,什麼都不知道。”

“那阿蘿呢?讓蔣三娘看看阿蘿的屍身……”西嶺月又提出來。

蔣韻儀面色冷清:“不必了,我府裡的確有個叫王秋蘿的官奴,但遠在淄青侍奉我母親。你說的那個阿蘿,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是我府中的奴婢。”

連阿蘿都是假的,西嶺月再也無話可說!昨夜她發現阿蘿死時,還曾懷疑這是簪花宴上的某位閨秀嫉妒所爲,想將她拉下世子妃之位。可今日所歷經的一切,蔣府失火,蔣韻儀突然出現,

指認死去的並非蔣公夫婦……她幾乎可以斷定此事與嫉妒無關,與世子妃之位也無關。如果是爲了區區一個世子妃的位置,何至於讓某些家主趕盡殺絕,甚至不惜燒了整座蔣府?

這幕後定然有一個更大的陰謀,一個更驚人的秘密……纔會有人利用蔣府遷居淄青的機會,提前一年做出如此周密的計劃,把她一步步推入深淵之中!

到底是誰要將她置於死地?她初來鎮海,人生地不熟,並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啊!

西嶺月突然感到很不安,她仔細回想自己初見阿蘿時的情形,回想蔣氏夫婦的每一句話,回想自己是如何認識李衡,又是如何被迫進入蔣府……

她所走的每一步竟都被人算計好了,環環相扣!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西嶺月深切地意識到,對方佈下這個局,利用蔣氏夫婦遠赴淄青的當口,絕不只是爲了燒掉一座蔣府,殺害幾個不知真假的奴僕,更不會是爲了報復已經致仕七年的年邁的蔣公……

一定還有更大的禍端在等着她,一定還設計了更驚天的罪孽要讓她當替死鬼,也許她將萬劫不復!

西嶺月纔剛想透徹,下一刻,高夫人已猛然驚醒,指着她大叫:“我道爲何自你進府之後就禍事不斷。先是福王與僕射遇刺,再是有人劫獄,後院又被人蓄意縱火,就連蓬萊島上也莫名死了一個婢女……”

高夫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厲:“

說!你到底是誰?混入我府中有何目的?”

果然如此!近日這一連串的風波果然被扣在了她的頭上!即便漏洞百出,高夫人竟都相信了!西嶺月此時也無法自證清白,正想着該如何取信於高夫人,卻聽李忘真徐徐開了口:“姑母莫生氣,這女子雖假扮蔣三娘,卻與府裡所發生的風波並無直接干係。您想想看,倘若她當真圖謀不軌,她應該想盡辦法隱匿身份,又爲何要主動幫姑丈尋找刺客,引起姑丈的注意?還有,她爲何要殺了那個婢女,甚至燒了蔣府?這些舉動不僅不利於她隱藏身份,反而是自毀長城。”

此時此刻,李忘真的話簡直猶如一道曙光,給了西嶺月一絲生機。

高夫人果然遲疑起來,詢問她:“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李忘真顯然意識到了這背後的陰謀,回道:“這女子來路不明是真,假扮蔣三娘是真,或許……或許進府也的確有所圖謀,但忘真可以肯定,殺害婢女、火燒蔣府絕不是她所爲,因爲這些事情並不利於她,反而她纔是受害者。至於昨夜有人劫獄、縱火燒了內院……也許這正是她混進府裡的目的,但也有可能是那些人發現她假扮蔣三娘,便藉機將一切罪責都推到她頭上。”

李忘真分析得有理有據,在場衆人紛紛點頭認同。

於是李忘真又望向西嶺月,淡淡地道:“那麼如今只剩下一個問題,只要你能說

出一個合乎情理的緣由,讓我們相信你混入這府裡並沒有惡意,你便不會有性命之憂。”

西嶺月急得直冒汗:“我都說了,我只是受蔣公之託,代替蔣三娘來參加簪花宴。他當時交代過,只要我將這宴會混過去,不丟了蔣府的面子即可。”

“胡說八道!”高夫人突然拍案而起,“衡兒昨日明明對我提起,你手中有我們一家子的畫像!可笑你還假裝不認識他,故作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你若真想敷衍了事,又豈會做足了準備,在衡兒面前演這一場大戲,好讓他傾心於你?”

高夫人越說越惱羞成怒,塗滿蔻丹的右手恨恨地指着西嶺月:“你分明是蓄意接近他,圖謀不軌!”

“我……我……”西嶺月被問得啞口無言,想要辯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覺得內情之複雜、事件之巧合,是她平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一時間她也解釋不清。要說出實話嗎?豈不是要將裴行立也牽扯進來?可他當初是一片好意還是設計陷害,眼下還摸不準,若是貿然供出他,萬一他是個好人,自己不就是害了救命恩人,還截斷了唯一能營救自己的退路?

想到此處,西嶺月決定保住裴行立,只得解釋:“唉,此事……此事太過複雜,的確是我設了計,但我並不是要接近世子,反而是要遠離他。”

“遠離?”莫說高夫人不信,一屋子的人也都無法相信。畢

竟這些日子以來,整個節度使府都知道世子對她極爲上心,三天兩頭便往那小客院裡跑。而她也幫李僕射揪出了刺客,甚至因此廣受好評。

這一刻,西嶺月只覺得舌頭像是打了結,平日裡的伶牙俐齒都消失無蹤,一時不知該如何才能把事情說清楚,還必須把裴行立遮掩過去。

倒是李忘真主動幫她分析:“你別急,一件件說。方纔你已經解釋過了進府的初衷,我們暫且相信你。你揪出刺客也不假,如此推斷,劫獄之事也可以算作與你無關。但你昨夜在簪花宴上被世子喚走,此後便再也沒有回來,而這期間恰好發生了內院被炸、蓬萊島婢女被殺、假阿蘿死亡三件大事。你是否能夠證明這三件事情都與你無關?”

“我……”西嶺月自然能夠證明,然而要想證明便要牽扯出福王李成軒、裴行立兩人,代價實在太過慘痛,她不敢說出來。她甚至沒辦法說自己看到了那婢女在蓬萊島被殺害的全過程!

李忘真見她一直垂眸不語,不禁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若什麼都不說,這罪責可就洗不清了。”

西嶺月咬着下脣,凝眉糾結着:“你讓我想想,我再想想要如何說起……”

“如實說來又有何難?難道你是想編出天衣無縫的謊話來?”高夫人厲聲質問。

西嶺月心亂如麻,仍未想好該如何取捨,生怕自己一時衝動說錯了話,後果會越發

不可收拾。

李忘真見她仍舊不肯開口,沉吟片刻,低聲對高夫人說:“姑母,侄女有些私事想與您商量,還請您……”

高夫人立即明白過來,對曹司法、蔣韻儀等人命道:“你們先退下,在門外聽候傳喚。”

“是。”幾人紛紛起身告退。

待屋內只剩下她們三人,李忘真才指着西嶺月,對高夫人說:“姑母,昨夜她是被世子叫走,也許有些事情……涉及男女之事,她一個女兒家不好開口。侄女想着,或許能從世子口中得到些線索,您以爲如何?”

高夫人向來喜歡這個侄女,此刻更欣賞她的細膩心思,遂表示贊同:“說起來,自昨夜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衡兒,府裡出了這麼多事,也沒見他來問候我一聲……我這就叫他來問話!”

批註:

趺坐 : :即盤腿坐,互交二足,將右腳盤放於左腿上,左腳盤放於右腿上的坐姿。是唐朝一種家常坐姿,用於非正式場合。 。

第三十七章:嫌兇落網,手段通天第九章:世子失蹤,疑雲重重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四十一章:故人重逢,心跡泄露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三章:明月初現,鋒芒初露第二十七章:執迷案情,一意孤行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二十八章:身份更迭,漸行漸遠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第十六章:以怨報德,助紂爲虐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二十五章:僥倖逃脫,意外線索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五十六章 千金驕女以假亂真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十七章:愛恨難抵,恩怨難消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二十八章:身份更迭,漸行漸遠第五十五章 赴湯蹈火齊力營救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二十八章:身份更迭,漸行漸遠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二十三章:進宮援手,再遇風波第十八章:金蟬脫殼,深藏不露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二十三章:進宮援手,再遇風波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四十四章 幕後主使浮出水面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十七章:愛恨難抵,恩怨難消第十六章:以怨報德,助紂爲虐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八章:百口莫辯,迷霧遮月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壽反目成仇第二十四章:壽禮失竊,寺廟暗訪第四十五章 血案釋疑陰謀心機第四十九章 乘人之危成人之美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十四章:戲中有戲,局中有局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四章:青煙成精,怨靈作怪第九章:世子失蹤,疑雲重重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二十三章:進宮援手,再遇風波第十五章:刺殺未遂,查案有果第五十一章 危機四伏義無反顧第五十九章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第三十八章:聯姻之舉,取捨之間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三十四章:摒棄前嫌,通力合作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四十三章 宮廷舊事暗藏殺機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壽反目成仇第四十八章 知我心憂謂我何求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二十九章:死前嫁禍,誤會叢生第二十章:洛陽逢難,長安將亂第三十章:心結易解,情緣難捨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四十三章 宮廷舊事暗藏殺機第二十章:洛陽逢難,長安將亂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第五十九章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第二十九章:死前嫁禍,誤會叢生
第三十七章:嫌兇落網,手段通天第九章:世子失蹤,疑雲重重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四十一章:故人重逢,心跡泄露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三章:明月初現,鋒芒初露第二十七章:執迷案情,一意孤行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二十八章:身份更迭,漸行漸遠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第十六章:以怨報德,助紂爲虐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二十五章:僥倖逃脫,意外線索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五十六章 千金驕女以假亂真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七章:驚魂一夜,死裡逃生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十七章:愛恨難抵,恩怨難消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二十八章:身份更迭,漸行漸遠第五十五章 赴湯蹈火齊力營救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二十八章:身份更迭,漸行漸遠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二十三章:進宮援手,再遇風波第十八章:金蟬脫殼,深藏不露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二十三章:進宮援手,再遇風波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五十三章 乾陵探秘步步驚心第四十四章 幕後主使浮出水面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十七章:愛恨難抵,恩怨難消第十六章:以怨報德,助紂爲虐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八章:百口莫辯,迷霧遮月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壽反目成仇第二十四章:壽禮失竊,寺廟暗訪第四十五章 血案釋疑陰謀心機第四十九章 乘人之危成人之美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六章:宴無好宴,人無完人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四十七章 辭舊迎新線索漸明第一章:佛門偶遇,巧言脫身第十四章:戲中有戲,局中有局第三十一章:皇家無情,人心叵測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二十一章:傷勢初愈,身世初揭第四章:青煙成精,怨靈作怪第九章:世子失蹤,疑雲重重第三十五章:壁畫浴血,藏物於腹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五十八章 自投羅網絕處逢生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四十二章 懸案未決又添新愁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二十三章:進宮援手,再遇風波第十五章:刺殺未遂,查案有果第五十一章 危機四伏義無反顧第五十九章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第三十八章:聯姻之舉,取捨之間第十三章:密室玄機,兇手成謎第二章:誤入紅塵,進退兩難第三十四章:摒棄前嫌,通力合作第三十九章:宮廷一弈,落子無悔第四十三章 宮廷舊事暗藏殺機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壽反目成仇第四十八章 知我心憂謂我何求第五十七章 兩情相悅患難與共第二十二章:皇族宗親,各有所求第二十九章:死前嫁禍,誤會叢生第二十章:洛陽逢難,長安將亂第三十章:心結易解,情緣難捨第三十六章:地下寶藏,露出端倪第三十三章:寺廟血案,疑竇漸生第四十三章 宮廷舊事暗藏殺機第二十章:洛陽逢難,長安將亂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第五十九章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第二十九章:死前嫁禍,誤會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