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眼前的周所長是一隻老狐狸,那麼走在前面的吳師亮,絕對稱得上是成精的狐妖,而面對這些工於心計的官場,魏德兵可謂是初出茅廬的新手,而他的優勢,除了姜明浩和吳天平時對他的言傳身教,更多的還是那內心的那份坦誠和憨厚,因爲他無慾無求,自然無所畏懼。
所以,當週所長提出,讓他在吳師亮面前美言幾句,對魏德兵而言,說和不說都是一回事,於是他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對着周所長說道:
“這考察的事,和我無關,我也說不上話。”魏德兵說着,用自己的下巴揚了揚,示意走在前面的吳師亮,故作神秘的對周所長說道:
“這要看你怎麼和吳首長說了,如果他因爲自己兒子的事忙起來,這考察·······”
魏德兵故意把考察二字的聲音拖得很長,此刻儼然就是和周所長站在一條戰線上的戰友,在爲他出主意,而周所長自然也是聰明人,立即點頭答應道:
“哦哦!我明白了,小魏兄弟,謝謝,謝謝,我這就去辦!”
周所長說着調頭就要往外跑,被魏德兵一把拉住道:“哎哎,周所長,你幹什麼去?”
“啊?”周所長一臉疑惑的看着魏德兵說道:“小魏兄弟,不是你說讓我把吳天少爺找來嗎?”
魏德兵看着周所長諂媚的樣子,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更笨的人,隨即對他提醒道:
“周所長,你也是混跡官場有些年頭的老人了,這種表現的事還用我教你呀?你給吳首長做事,最起碼也得讓人家知道是你做的呀?你們不是經常說嘛,要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周所長聽到魏德兵的話,立即一拍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道:
“哎呦,小魏兄弟,你看我這腦子,把這茬給忘了,小魏兄弟,你放心,等這事辦完了,我老周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
周所長說完,屁顛屁顛的加快腳步,朝着吳師亮跑了上去,而在他身後的魏德兵忍不住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姜明浩這麼喜歡研究人性和心理了,原來看穿人心,並且運用這心理知識把人家耍的團團轉是這麼有成就感。
不過魏德兵剛剛之所以攔下週所長,讓他親自去跟吳師亮說,倒不是真替這個官迷着想,其實是想看看,在這嵐山地界上,除了趙日天,還有誰能夠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既然趙日天不在國內,想必在這兒一定有他信得過的爪牙,不然又有誰敢動京城四少之一的吳天,吳師亮之子?
魏德兵相信,吳師亮心中也憋着一口氣,以吳師亮的脾氣,一定會讓周所長帶路,親自去找吳天,到時候,自己就跟在身後,把嵐山的情況摸個清楚,爲姜明浩之後回國反擊做好準備工作。
“你說什麼?”
就在這時,吳師亮的怒吼聲立即打斷了魏德兵的思路,他擡眼望去,只見吳師亮對着周所長叫罵着,而周所長此刻正滿臉慘白的低着頭,如同犯錯的孩子一般,在受着家長的訓斥,而他的眼睛,還不時的往魏德兵這邊瞟着,那眼神中充滿着怨恨,彷彿是在哭訴着:
‘我的小兄弟,你可把我害苦了呀·········’
魏德兵看着一個堂堂派出所所長,此刻儼然如同龜孫子一般,讓他不禁在想,這官場真有這麼大吸引力嗎?能夠讓堂堂七尺男兒,不惜委曲求全,不惜俯首稱臣,甚至不惜貶低自己的尊嚴?如果非要用這些來換取飛黃騰達,那他魏德兵寧願當一輩子大頭兵,也不願如此自損尊嚴。
可是眼前這個農村出來的憨厚小夥,卻忘了在他面前,還有一個軍人的典範,官場的楷模,那就是吳師亮,一個從行伍出生的老兵,把他骨子裡的正直、威嚴,把軍人的品德和軍魂,毫無折扣的帶到了他的官場之上,而像他這樣的軍人,無論威逼利誘,無論貧賤富貴,都動搖不了他烙入生命的軍魂。
“我告訴你,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斃了你········”
這時,吳師亮明顯已經動了殺機,他身上那狂暴的氣勢直接壓向一旁低着頭的周所長,竟然讓這周所長感覺自己的肩頭有千斤巨石一般,雙腿也跟着顫抖無力,就差一個踉蹌倒地了。
雖然吳師亮的那股氣勢和威壓不是針對魏德兵,但是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魏德兵還是感覺這空氣都因吳師亮的威壓而漸漸稀薄,連他也情不自禁的大口喘起氣。
不過,吳師亮的怒吼,其實是在暗示魏德兵救場,但是此刻的魏德兵,在被吳師亮那無形的威壓威嚇之下,腦子竟然在那一瞬間短路了一般,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們,呆若木雞一般,彷彿那之前的靈動突然消失,恢復了他‘憨熊’的本性。
吳師亮眼看魏德兵不來,自己的這場戲實在演不下去了,索性大喝一聲道:
“虧你還是所長,你看看那邊那個學員兵,人家魏德兵都比你老實得多。”
周所長聽到吳師亮的訓斥,心裡自然是有苦說不出,這學員兵哪兒老實了?就是這個王八蛋讓我過來討罵的,他還老實?
魏德兵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上級教訓下級的場面,有些懵圈,即使是在鄭家,面對那四個老傢伙時,自己無非是一個蝦兵蟹將,所以根本沒有這種官高一級壓死人的感覺,此刻這種感覺儼然如同卡車般碾壓這魏德兵的內心,而這一切,只能說明魏德兵的歷練還是太少。
當吳師亮喊出魏德兵的名字,他才反應過來,立即答覆道:
“啊?首長,您叫我?”
“廢話!”吳師亮故作生氣的罵道:“這兒除了你,還有別的學員兵嗎?去把我車開上,跟着咱們周所長,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扣我吳師亮的兒子!”
“啊?哦!我這就去。”
魏德兵故作一臉懵圈的樣子,對着吳師亮回答道,然後一路小跑的再次走向那輛大衆轎車,那憨厚的模樣,和剛剛給周所長出謀劃策的狡詐樣子,儼然判若兩人。
周所長看着魏德兵裝傻充楞的樣子,心中立即明白是被這魏德兵給坑了,可是當着吳師亮的面又不好發作,只能舔着臉道:
“首長,您來我這兒,怎麼能讓您開自己的車?坐我的車吧,方便········”
“算了吧!”還未等周所長說完,吳師亮直接拒絕道:“我還是坐自己的車吧,別到時候你把我也給扣了,那我找誰救自己?”
當週所長聽到吳師亮的話,立即心頭一陣顫動,喉結上下蠕動,忍不住直咽兩口口水,那忐忑的內心才稍稍安穩了些,吳師亮的話很明顯是在暗指他周所長把自己的兒子扣了,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卻足以讓周所長開始擔心起自己的飯碗來!
他在心底暗暗的罵道:“好你個汪有才,可把老子給害苦了啊,老子要是沒好日子過,非得讓你也雞犬不寧。”
等周所長回過神來,吳師亮已經走近了自己的座駕,他精神恍惚的朝着自己的那輛奧迪a6走去,可當他正準備掏出車鑰匙開鎖的瞬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吳師亮的那輛價值二十多萬龍幣的cc轎車,立即心頭一驚,隨即又爲自己的機智抹了一把冷汗。
因爲眼前的吳師亮,可是部長級的人物,而自己則是小小的派出所所長,試想他都只是開一輛大衆的轎車,自己卻開個奧迪a6,這不是擺明了在打吳師亮的臉嗎?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他自己作奸犯科嗎?這不是自己作死嗎?
或許這在旁人眼裡,無關緊要,或許周所長可以說這是他兒子送給自己的禮,但是這官場上,誰知道哪裡是坑,哪裡是獨木橋,周所長可不敢用自己前途開玩笑,凡事還是小心謹慎爲妙,畢竟稍有一步走錯,那自己就真的無可挽回了!
於是周所長立即將伸在口袋裡的,那隻握着奧迪車鑰匙的手一鬆,轉身朝着吳師亮的大衆轎車一路小跑過去,故意裝作滿臉羞愧的模樣敲了敲車窗道:
“首長,我這算是私事,所以按程序,我是不能動用公車的,您看我坐您的車,可以嗎?”
周所長之所以請求和吳師亮同車,一來可以顯示自己的清廉,連一輛代步的車都沒有,可想他兒子的財產和他毫無干系,二來,也可以藉此機會,和吳師亮套套近乎,沒準以後吳師亮就是自己的領路人了。
“滾蛋!”沒想到吳師亮絲毫不給面子,直接罵道:“少在這兒給老子裝逼哭窮,開你自己的車去!”
周所長聽到吳師亮的話,心裡忍不住咯噔一聲,很明顯吳師亮已經看穿了他裝清廉的把戲,可他又不能真的大搖大擺的去開自己的奧迪車,只得無奈的去門衛,拿了一把普通的大衆桑塔納警車鑰匙,發動起來,開在前面帶路。
看着周所長小心謹慎的樣子,吳師亮忍不住在自己的車裡哈哈的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周所長過於在意自己的官職,過於僞裝,或許經過歷練,他還是個可以塑造的好苗子。
但是周所長忘了最重要的,那就是身正不怕月影斜,雖然他官迷心竅,雖然他的兒子從商奸詐,但這和他爲官爲民卻沒有多大關係,畢竟在作奸犯科上,周所長確實並沒有把柄,只是他過於小心謹慎,那種刻意,反倒讓人覺得他做過什麼而虧心,這也恰恰成爲了魏德兵和吳師亮威嚇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