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尾之所以驚訝、彷徨和失望,因爲他並未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那一幕,因爲姜明浩依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彷彿剛剛的那一槍,就像是扔在湍急的水流中的小石子,子彈隨着奔騰的水流而消失殆盡,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未曾看到。
當他再次拉開槍栓的那一瞬間,姜明浩早已從他的狙擊鏡裡消失了,而姜明浩剛剛站立的位置,一團鮮紅的血漬,彷彿是剛剛佔領山頭的紅旗,在囂張的嘲笑着蠍尾的無能,讓蠍尾的自尊再次受到打擊。
“fuck,****!”
蠍尾看着那地上的血漬,忍不住用米國語言惡狠狠的罵道,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那原本信心十足的一槍錯失了目標,也讓姜明浩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因爲在蠍尾開槍的瞬間,一個彷徨的身影,就像是陡然降臨的救世主,正好擋在了姜明浩的前面,爲他擋下了蠍尾的那一槍,此人正是之前收留姜明浩的老嫗。
但是,幫姜明浩擋住那顆奪魂噬命的子彈的老嫗卻沒那麼幸運,那顆從無彈殼狙擊步槍裡射出的子彈,就像是一個嗜血的魔物,直接從老嫗的後心穿透了她的心臟。
“奶奶,奶奶·······”
姜明浩抱着奄奄一息的老嫗,喉嚨裡哽咽的喊着,溫熱的鮮血就像是硫酸一般,在姜明浩的指尖流淌着,但卻深深的腐蝕着姜明浩的心,讓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火燒一般的折磨着,痛苦着。
“奶奶,奶奶,你別死········”
姜明浩繼續不停的喊着,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夠嚇退那些即將帶走老嫗的黑白無常,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夠留住老嫗的生命,但是隨着他雙眼被淚水模糊,老嫗的生命也彷彿像是這透過婆娑淚眼的身影,在漸漸模糊黯淡。
“孩······孩子·······別·······別哭······”
老嫗看着姜明浩痛苦的樣子,一邊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安慰着,一邊拼命的喘着粗氣,希望自己能夠和眼前這個像自己外孫一般偉岸的年輕軍人多待一會兒,只聽他繼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你是·······你是······軍人,軍人·······軍人是·······流血流汗·······不流·········”
老嫗最終還是沒能夠將那最後一個字說出口,而她那拼盡全力想要伸去幫姜明浩擦去淚痕的手就像是陡然失去動力的飛行器,瞬間便跌落在了地上。
“奶奶·······”
姜明浩仰着頭,對着天空一聲長嘶,那陽光普照的清晨,此刻卻如同火燒一般,把姜明浩全身的怒火徹底引燃,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肺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那肩膀上的貫穿傷和內心的痛苦比起來,儼然就像是被蚊蟲叮要了一口般。
姜明浩看着老嫗最終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彷彿那一刻,自己的世界也跟着老嫗閉上的眼睛而變得漆黑,姜明浩眼眶中翻滾的淚水終於如衝破堤壩的洪水滾了下來。
就在這時,姜明浩注意到老嫗的左手,正緊緊握着一把老式的左輪手槍,漆黑的槍身早已被摩擦得泛起金屬原有的銀白色,但是轉輪上卻滿滿當當的塞着五顆子彈。
姜明浩這才知道,老嫗是出來給自己送槍,正好碰上了敵人朝着自己開槍,而作爲一個經歷過失去親人痛苦的老人,見姜明浩在生死的邊緣掙扎,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外孫被人槍殺的情形,她毅然決然的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那顆子彈,以自己的命,換下來姜明浩的命。
看着那左輪手槍的槍身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但是在姜明浩的眼裡,卻如同刀光劍影一般,寒氣逼人,他那雙被淚水充斥的眼睛,此刻早已佈滿了血絲,將那靈動的雙眸染得如同兩個火球。
姜明浩一隻手緊緊的抱着老嫗的屍體,彷彿自己身體裡的那最後一絲憐憫和仁慈,也隨着老嫗漸漸流逝的體溫消磨殆盡,而他的另一隻手卻顫抖的伸向老嫗緊握在左手的左輪手槍。
那隻沾滿了老嫗鮮血的右手,每每往前挪動一分,他顫抖的力度便會加大一分,彷彿手中的鮮血是燃着的熾熱火焰,燒的他熱血沸騰,怒火沖天。
姜明浩的顫抖,充滿着悲傷,姜明浩的顫抖,充滿着憤怒,姜明浩的顫抖,同時也充滿着力量和殺伐的氣息。
當他的右手觸碰到那冰冷的槍身,姜明浩整個人不由得一震,彷彿那槍身的溫度和殺氣,讓他不由得也跟着膽寒顫慄,彷彿將自己置身在冰冷的殺戮場上一般。
但是當姜明浩那沾着老嫗鮮血的右手握住冰冷的左輪手槍時,彷彿那一瞬間,姜明浩、老嫗,還有這把槍,瞬間融爲了一體,姜明浩渾身上下的氣勢陡然暴漲,雙目中泛起星星紅光,他甚至都不屑收斂自己身上散發的無盡殺氣和威壓,將自己身上的狂暴和殺伐征戰的氣勢展露無遺,儼然是一個從地獄逃亡人間復仇的魔神。
憤怒,是人類激發身體力量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此刻,姜明浩已經被憤怒徹底衝昏了頭腦,而對於一個被憤怒沖刷得失去理智,甚至失去生存慾望的人,完全就是一個魔鬼、殺人機器。
此刻,姜明浩就像是一個換擋的機器,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開足馬力,徹頭徹尾的殺戮機器。
“砰······砰······砰·······”
又是一連串有節奏的槍響,夾雜着剛剛那個混混的慘叫聲,再次在姜明浩的耳邊迴盪起來,但是這一次,姜明浩聽着那刺耳的槍聲,心中竟然產生充斥着興奮和愉悅,彷彿是一個久違戰場的鬥士,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感覺,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夢寐以求的戰場。
蠍尾眼見之前的失誤和自大失去了最佳的狙擊機會,本該一擊不成,遠遁千里的殺手信條此時早已被他心底的憤怒和恥辱所堙沒,他依舊不厭其煩的使用着自己‘圍屍打援’的策略。
姜明浩的透視眼依舊死死的盯着那個在距離狙擊手三千六百米外的混混,看着他身上一個個並不致命,但卻可以讓他痛不欲生的彈孔,那如血蛇般噴涌而出的鮮血,竟然讓姜明浩的內心產生了嗜血的慾望。
雖然肚子裡的深鮫夜明珠讓他身體所有的器官再次恢復了活力,但是畢竟由魁轉化而來的身體,依舊對鮮血有着嗜血的慾望。
“咔嚓·······”
姜明浩的右手拇指重重的掰下了左輪手槍的撞錘,那清脆的子彈上膛聲,就像是一份軍令狀一般,在姜明浩的心底烙下了深刻的烙印,這一次,他一定要殺了這個殺手,爲自己,也爲這剛剛認識不到十個小時的老嫗報仇雪恨。
他輕輕將老嫗的屍體放在了牆角,眼睛死死的盯着狙擊手躲藏的方向,渾身上下的肌肉在瞬間繃起,如同一條條扭動的巨蟒,在皮下蠕動翻滾,將身體的所有力量瞬間聚集起來。
只見姜明浩把自己的身體躬到極限,那雙如鋼鐵澆築的雙腿,死死的蹬在地面的石板上,彷彿將身體所有的力量都瞬間凝聚,等待一次強有力的爆發。
如果此刻有人能夠看到姜明浩的雙腳周圍,他會發現,姜明浩雙腳似乎在散着氣霧,而那氣霧後面的景象似乎也因爲折射而變得扭曲,他竟然不自覺的運用起了形意拳的內勁。
在這強悍的氣勁碾壓之下,姜明浩腳下的那兩塊石板也承受不了這強勁的壓力,開始寸寸龜裂。
姜明浩早已將右手上的左輪手槍塞進了自己的後腰,他的雙手死死的摁在地上,整個人如彎到了極致的勁弓,全身發力,渾身·衤果·露在外的皮膚也因爲用力過度而佈滿血色,彷彿是一團蒸騰的火焰。
而他那雙血紅的眼睛,依舊死死的盯着狙擊手躲藏的彷彿,流露着殺神弒鬼般的氣息,姜明浩的嘴裡發出咯咯的聲音,零星的血絲從牙齦下溢出,彷彿他已經憤怒到要嚼碎自己的牙齒一般。
聆聽着不絕於耳的槍聲和慘叫聲,姜明浩的臉上,此刻儼然沒有了之前的憐憫和同情,取而代之的是不死不休的戰鬥怒火,他惡狠狠的自語道:
“既然你要我出來,那我就出來取你的狗命········”
“蹬·······”
姜明浩的雙腳陡然用力,整個人如瞬間鬆弛的勁弓,只聽‘蹭’的一聲,他的身體也跟着發出勁弓瞬間繃緊般的聲音,如離弦之箭,朝着狙擊手的方向便猛射出去。
此時,那塊被姜明浩踩踏的石板,在姜明浩的一蹬之下,瞬間分崩離析,兩個深深的腳印赫然鐫刻在石板上,成了姜明浩即將展開瘋狂殺戮的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