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民輸了，輸得心中憋屈。
就在馬德民因爲腳下陷的太深，而水卻沒過腰部感到驚慌的一瞬間，再看王勇已經不見人了。人羣立刻吵嚷起來，聲音太大太雜，馬德民聽了半天都沒明白這些人說的是什麼，想要表達的意思又是什麼。卻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不對勁了。
一隻拳頭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腿彎處，力道很大用力也很準，正式打人最疼的地方。一連三下，馬德民這才反應過來。王勇這傢伙竟然一頭鑽進泥水裡，游到了自己身後，正在狠打自己的腿彎。
泥水太渾濁什麼都看不清，伸手去摸，也沒摸到什麼。總之自己的腿彎、腳踝總是被王勇狠狠的擊打。馬德民不會游泳自然就怕水，不敢將身子沒入水中，即便沒入下去也不敢吧眼睛睜開，所以對於睡下的情況什麼都不知道。愣愣的站在泥水中，躲躲不掉，抓抓不掉，時不時的還會被人狠狠的砸幾拳，險些栽倒，幸虧撐了一把，卻也喝了幾口水。
“出來！有本事你就出來，躲躲藏藏的不是漢子！”馬德民氣急敗壞，這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讓自己很難受，比當初被王勇、張強、秦大海偷襲的感覺還要不舒服。
王勇的父親副司令員王大發是從廣州軍區調過來的。當年的駐地就在海邊，王勇從小就在海邊長大，那時候沒有什麼娛樂，一幫調皮的男孩沒事就在海里撲騰。這小小的水窪對於王勇來說就和家裡的洗澡盆沒有任何區別。一個猛子紮下去，三兩下就來到馬德民身邊，瞅準機會，一拳就砸在馬德民的小腿上。
王勇不笨，一招得手立刻遠遁，等到馬德民發現的時候已經逃的遠遠的，過上一會又重新回來，又來一遍。王勇的這口氣憋氣的很久，今天有了這麼好的機會，每一拳都用了全力，雖然有水流的阻擋，還是很疼的。王勇也很壞，每一下都砸在同一個地方，三拳之後馬德民的左腿就有些受不了了。
馬德民眼看着就要摔倒，嘴上依然還在大罵：“小王八蛋，竟然使壞招，看我抓住你剝了你的皮！”
話說的很大，實際效果卻不是這樣。馬德民的左腿已經被打的受不了了，想要拔出腿，可惜淤泥太深，努力了好幾次，差一點就爬進水裡。水不深，剛剛過腰，對於王勇來說就和沒水一樣，可對於馬德民來說就是最大的災難。因爲浮力的作用，兩隻腳離開實地，立刻就會失去平衡。
左腿已經廢了，馬德民只能用右腿站立。然而王勇又來了，這一次就是右腿，一拳狠狠的砸在馬德民的右腿上，馬德民吃疼，立刻伸手終於將王勇抓在手裡。拳頭立刻就砸進水中。一片水花飛濺。從岸上看過去，就好像馬德民一個人在狠狠的擊打水面，濺出巨大的水花。
當馬德民停下手的時候，王勇在離着馬德民三米開外的地方露出了腦袋。背上被馬德民砸了幾拳，有些疼。王勇活動了一下，嘿嘿笑道：“還要打嗎？早就對你說了趁早認輸，免得丟了面子，你不聽，現在後悔晚了！”
馬德民兩眼圓睜，滿臉的怒氣，兩條腿疼的厲害。水位還在上漲，已經沒過了馬德民的腰，差不多有一米多深，這對於旱鴨子來說實在是不妙。
“有本事我們上去打！在這裡投機取巧算不得英雄。”
王勇滿臉的鄙夷：“要下來的是你，要上去的還是你，什麼話都被你說了，要不要我站在那裡被你捆上雙手呀？我要是你，早就認輸了，丟人都丟到家了，還在這裡說，你羞不羞？”
馬德民氣的牙齒緊咬，奮力的將一隻腳從淤泥裡拔出來，晃晃悠悠的朝着王勇過來：“你等着！看我怎麼教訓你！”
王勇就站在原地，遊刃有餘的在水裡晃來晃去。一遍遊蕩一遍挑釁馬德民：“來呀，來呀！我等着！看誰教訓誰！”
好不容易馬德民終於走到了王勇身前，兩手高擡神情緊張，就和那些旱鴨子初次接觸水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敢用力太大，只能稍稍轉身，一拳咋想王勇面門。王勇躲都沒躲，竟然迎着馬德民的拳頭伸出了手。瞅準機會，抓住馬德民的拳頭，使勁往懷裡一拉。馬德民失去了重心，整個人便爬進了水裡。
馬德民大驚，想要直起身子，卻被王勇死死拉住，直接往水底沉去。剛要張嘴，立刻就有一口泥湯灌進嘴裡。兩個人就在水裡開始撲騰，誰都看得出來，王勇明顯佔據上風，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氣，將馬德民死死的摁在水裡，不讓他起來。這時候的馬德民那還顧得上什麼戰鬥，只是想盡快站直了身體，不能再喝水了。
時間在持續，岸邊的人都看傻眼了。和以前相比，那時候馬德民是怎麼收拾王勇的，這時候王勇就在怎麼收拾馬德民。兩個人在水裡攪的泥水翻滾，離的近的會被濺一身。戰士們分成兩派，賭王勇贏的歡呼雀躍，賭馬德民贏的恨不得下去幫忙。
馬德民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就感覺天旋地轉，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全身的力氣正在消失，感覺自己眼看着就要死了。忽然間覺得腦袋一清，立刻直起腰，大口大口的呼吸這空氣。
王勇放開馬德民，兩個撲騰來到岸邊，一使勁上了岸。張強和秦大海連忙過來，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誰都看得明白，這是王勇故意放了馬德民一馬，要不然別說喝一肚子水，就是要了馬德民的命也不是難事。
馬德民在幾個戰友的幫助下，這才勉勉強強爬上岸邊，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眼睛裡一片死灰。道道是他畫的，條件也是他提的，最後是這樣的結果他只能認。
“老馬，你沒事吧？”焦國柱將馬德民扶起來。
馬德民的身旁圍了很多人，所有人的心裡都不是滋味，事情變成這樣誰也沒有想到。
馬德民不說話，跟着他一起來的那個二排戰士低着頭站在馬德民身後，眼睛都有些溼潤，眼看着就要哭出來：“排長，你要是走了，我也就不幹了！這地方不是人待的地。”
馬德民依然沒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怎麼說。劉文輝當初在選拔結束的時候說的那些話，現在纔算真正鑽進馬德民的耳朵。林場不是正規軍，林場是一個講究個性的地方，不怕全身是力氣，就怕你沒有一技之長。馬德民在回憶自己，搏鬥自己不如秦大海，射擊自己不如張強，現在就連王勇這個小角色都不如，那自己留下來還能幹什麼？
劉文輝從頭至尾都一直在旁邊站着。現在結束了，馬德民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衚衕，要說能救他的人就只有劉文輝。可是劉文輝卻一聲不吭的走了，和他一起走的還有那些軍官和教官。
馬德民一把推開那個哭哭啼啼的戰士：“讓開，老子還沒死呢！願賭服輸，我……”
話沒法說了。馬德民廢了多大的氣力才進入林場，這才一個多月就要自己走人。放下自己的軍官身份不說，離開林場回鐵甲團？那還不被團長和連長罵死？
訓練場中央的木排長，整整齊齊的寫着每一個人的名字，一共十排，沒排十個。這些名字可不是按照比劃順序排列的，按照的是每個人的潛力。馬德民的名字在第一排中間位置，而王勇的名字差一點就是最後一個。按照一般情況，相差如此懸殊的兩個人戰鬥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可是卻現實的出現了。
馬德民輕輕額摩挲了自己名字好久。不少人紛紛勸說。焦國柱更是抓住馬德民的手：“老馬，用不着這樣吧！這麼一點小事，你真的就……”
馬德民一把甩開焦國柱的手：“輸了就輸了，我馬德民可不是死不認賬的主！”
就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馬德民用滿是泥污的手在自己的名字上使勁抹了兩把。原本一塵不染的木牌，忽然間多了一個大大的污點，看上去是那麼的突兀。
“排長！”原本二排的那名戰士哭出了聲。馬德民痛哭的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看那木牌一眼，轉身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一場風雨，有人歡笑有人愁。當聽說馬德民真的抹了自己的名字，王勇、張強和秦大海幾人也都長大了嘴巴。雖然說馬德民一直和他們不對付，他們卻也沒有打算將馬德民幹出林場。只是想通脫今天的事情讓馬德民收斂一點，沒想到這馬德民竟然來真的。
等王勇、張強、秦大海和那些賭贏了的傢伙涌進馬德民的宿舍時，馬德民竟然已經走了。空蕩蕩額宿舍裡一個人都沒有，讓人覺得無比淒涼。誰的心裡都不好受，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看見。王勇甚至追出去好遠，只看見馬德民的車拐進了彎道。
那一天變得沉悶，即便是面對桌子上一大盆肥肉，張強等人也沒有胃口。這是他們賭贏的戰利品，幾乎是整個大隊一大半人今天晚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