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開讓衆人困惑不已的事情不提,待客廳上的人僅剩下奉瑜一人的時候,久久過後她纔將低垂着的腦袋擡起來。她閉目想着剛纔奉忠奎略帶疼惜的目光,看着的不是他的三個兒女,而是他深愛着的女人的女兒。
從小就渴望能得到父愛的奉瑜,不難想象出她如今的心情是有多低落,可這一切似乎也就成了習慣,就像是得不到的愛情那般讓她揪着心,卻也無法釋懷。
她扭頭看向落地窗外的風景,可能是一時錯覺,竟然發現外面的景色竟和以前的那般相似。
甩甩頭,奉瑜站起身從落地窗走了出去。
外面的風有些大,吹亂了她的短髮,奉瑜一手撥着短髮,眼睛微眯迎接着風的對抗。定定地睜着沒有眨過眼睛,微微有些酸澀,可她卻不敢眨眼,就害怕不遠處的人消失不見。
不自覺走往前面,奉瑜啞着嗓子開口:“你……”可在這時候,喉嚨間的話語就像是被用力拉扯不讓它衝出喉間一般,奉瑜試着開口,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說出話。
背對着她的人終於轉過了身,待奉瑜看清了她的面容之後,雙眼頓時盈滿了淚水。她快速擦去眼淚,想要讓朦朧的視線變得清楚,可無論擦了多少次,眼淚就像是下滑的泉水一般永無止境。
最後還是那人上前用手帕輕柔地擦去她的眼淚,她才真正能感受到這個人在她面前的真實感。
“媽媽……”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奉瑜就再也說不出話。
她以爲,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她了,多少個夜裡被噩夢驚醒,她想要得到這個人的擁抱是有多強烈,卻只能一個人抱着被子呆呆坐到天亮。
何靜笑看着女兒哭個不停的模樣,優雅的伸出手輕輕握住女兒的左手,笑得慈祥又帶着寵溺,儘管如此,她的雙眼也溼潤了起來。
奉瑜感受着手心的溫度,再一次確認了眼前並不是她在做夢,而是真實存在着。
“媽媽,您爲什麼在這裡?”哭夠了,奉瑜拉着何靜在一旁的藤椅坐下。
經一說,奉瑜才知道這十年來,其實何靜都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地關注着她,這個世上哪兒哪個母親能放任年幼的女兒在異國不管呢?當她踏上美國的飛機,何靜也就在奉忠奎準備的班機上一路尾隨。
不露面卻時時刻刻都在關注,心心掛念着卻無法真正撫摸到女兒的臉。
時針指向傍晚五點。
玄武和新一剛走進別墅鐵藝門,扭頭望了眼門外停着的幾輛車,尤其一輛黑色的加長房車醒目,新一想了好久也沒記得他爹地有過這麼一輛車。
“玄武,這是爹地的車嗎?”
拿着書包的玄武也往回看了一眼,肯定道:“小少爺,不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新一便小跑着往別墅裡跑去。
莫韻一手拿一個蘋果正走出來,剛好和往裡面跑的新一碰面,後者停下腳步看着她,“小媽咪
,你吃兩個蘋果待會兒會不會吃不下飯?”
“現在不吃飽我怕待會兒我吃不下去,你要不要?”說着把咬了一口的蘋果遞給新一,再吃左手還沒吃過的。
新一瞪着面前的蘋果,再看一眼已經莫韻“寵幸過”的蘋果,無語接過也跟着吃了起來,含糊不清地問着:“有外人來了嗎?”這個人應該是小媽咪討厭的人,要不然她纔不會吃不下晚飯呢!
最近別墅裡換了個廚師,每天都把他們喂得飽飽的,特別是他和莫韻,兩個人絲毫不擔心身材會走樣,只知道低頭猛吃。
嘆了口氣,莫韻將口中的蘋果吞入腹中,瞄了眼外面的車,幾口就把蘋果吃完,然後用果核砸向那輛招搖的房車。彷彿是還不得勁似的,低頭像是要找小石子什麼的。
瞪圓了眼睛看着莫韻,新一扭頭看向玄武--什麼情況?什麼人能把眼前這女人惹成這樣了?
玄武提着書包回以無奈的一眼--屬下不知。
沒將兩個人的眉來眼去放在心上,莫韻尋找小石子未果,只好作罷,沒招呼一聲便扭頭往別墅裡走。
新一趕忙跟上,原本想回去看看誰來了,但是現在卻是被莫韻嚇到,拼盡全力想要知道到底是誰能讓他小媽咪露出這樣的表情。就算是面對她最最最最討厭的大伯,他小媽咪也沒這樣過啊!
玄武在身後默默無言地跟着,心說原來八卦的本領是從小培養的,希望小小姐不會像小少爺這樣啊!
轉眼便到了用餐時間。
桑冉轉身將雅和抱回二樓,小雅和如今還不到一歲,還不能吃糧食,每餐都是兌好的奶粉或者她哺乳。
新一跟着莫韻往餐桌上走,一邊留意莫韻臉上的表情,絲毫沒錯過她看到餐桌主位上的人嫌棄的表情。他扭頭一看,咦,這人怎麼坐在他爹地的位置上啊?
“老爺爺,你爲什麼坐我爹地的位置啊?”新一眨着兩隻閃忽忽的大眼睛問道。
奉忠奎沒錯過他眼睛裡的算計,也沒揭穿,順着他的話接道:“我是你爹地的父親,你說我該坐在這裡嗎?”新一餘光瞥見剛打算坐下的桑冉聽到話腳步一頓,沒好氣瞪了眼主位上的人。
真好意思說,生來又不養,照她說來這老傢伙就該坐在廚房的角落裡。
等衆人都坐好後,桑冉看了眼奉瑜旁邊風韻猶存的女人,時光彷彿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舉止優雅,就連眼角都沒有幾條皺紋。
如果說奉瑜是她的妹妹,都不爲過。
桑冉佯裝沒有看到奉忠奎和羅成,笑着對何靜道:“伯母,不知道今天的晚飯合不合您的胃口。”
莫韻聽了也跟着看向何靜,點頭道:“這廚師是奉天行討好冉冉在夜魅挖來的,希望您今晚吃得好。”
何靜聽了臉上含着淺笑,“不用太客氣,瑜兒是你們的朋友,就把我當成母親一樣就行了,有誰家的女兒對母親這樣生疏的?再
說了,你們一個是天行的未婚妻,一個是天擎的女朋友,怎麼好這麼見外?”
“咳咳咳……”莫韻被自己口水嗆住,瞪了眼何靜旁邊滿眼笑意的奉瑜,剛想開口解釋就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巴,耳邊就聽奉天擎欠揍的聲音道:“三姨說得對,韻韻你就不要太客氣了,遲早也讓三姨喝我們的喜酒的……嘶……”
話還沒說完就被莫韻一隻腳狠狠地踩了一下,奉天擎拉扯着嘴角抽了口氣。
衆人只見她皮笑肉不笑地對着何靜說道:“伯母,他今天抽風了,您不用管他。”
待幾個傭人將飯菜擺上桌,桌上呈現一片尷尬,桑冉只吃眼前的菜,奉天行滿臉自在,時不時還替桑冉夾一些她愛吃的菜;而奉瑜則是和何靜一片平和地吃飯;律言則是新一坐在一起,照新一的要求伸手給他夾菜;莫韻埋頭苦吃,完全當衆人是個透明的,而奉天擎則是一臉鬱悶。
填飽了肚子,新一的八卦勁就上來了,他兩隻大眼睛骨碌碌地直轉,不放過任何一個人的神情。
最後將目光停在奉忠奎的身上,雖然對大家所表達的“食不言,寢不語”的精神有些彆扭,但是新一還是等奉忠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擡起頭和他四目相對後才緩緩說道:
“老爺爺,爲什麼你說是爹地和大伯還有姑姑的爸爸,他們吃飯也不叫你呢?吃飯了,我都要叫爹地和媽咪呢!”天真的說話聲,可卻讓奉忠奎面露尷尬。
莫韻光明正大地衝新一豎起了大拇指,奉天擎哭笑不得地摁下她的手勢。
桑冉瞄了眼奉忠奎,假裝斥道:“小孩子吃飯就要認真吃,別學大人說話。”但她的表情則像是在鼓勵新一繼續往下說,原本聽見桑冉的話稍微有些平復心情的奉忠奎,轉頭看到她又是這樣一副擠眉弄眼,讓新一繼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苦着張臉。
奉天行夾了塊裡脊肉到桑冉的碗裡,輕聲讓她吃飯,寵溺的口氣多少讓桑冉有些受用。
最後還是何靜開口化解了奉忠奎的尷尬,新一也因爲這人是奉瑜的母親沒敢在她身上多話。
羅成看着這一家人的相處方式,心裡樂開了花,這大半輩子來認識奉忠奎這麼久,從看他當上黑道龍頭再退位交給奉天行,直到現在,也沒見過哪個人能讓奉忠奎啞口無言的。
今天一下就出來了三個,真的讓他胃口大開,就連面前的白飯都透着米香了。
吃過了飯,桑冉和奉瑜還有莫韻在別墅的後花園裡遛食,新一則是纏着奉忠奎非要知道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事情他不知道的。
奉忠奎能對所有人板起臉,可唯獨就對新一不行,要是板臉了吧,這孩子又聰慧得不像話,大哭大叫彷彿他真的在欺負他一樣,可要是臉面一慈祥起來,這小孩就東問西問問題多多。
他頭疼地望了眼含笑的何靜和大笑不止的羅成兩人,無可奈何繼續應付着像是一個丟問題的機器一般的新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