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清明前後,粵東一帶的清明茶便可採摘了。尖峰山上,有無數的採茶女身穿淺綠的粗布衣裳,揹着茶筐如同蝴蝶般穿梭在山茶之間。
纖手在茶樹最嫩的地方輕輕一捏,那嬌嫩的新苗便斷落在茶女之手。茶女們或嘻哈大笑,或引吭高歌,或淺笑採茶,那是一幅最漂亮最亮麗的春景。
在粵東,有着全國最大的茶商家族龍家。說起這龍家,用一種動物可涵蓋了,那便是牛。
龍家的牛,在於龍家家族龐大,子孫衆多。龍家之牛,在於發家之快速讓人目瞪口呆。龍家之牛,在於龍家當家人龍落塵今年二十七八,但是卻獨當一面,雄霸全國茶葉市場。如今能和龍落塵在商場上能抗衡的便只有京城胡家了。
龍落塵算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龍家家大業大,子孫也衆多,比龍落塵年長的也有好幾個,但是龍老太爺自打龍落塵一出生起,便指定由他來做當家人。
龍落塵在十八歲那年,娶了顧小蝶爲妻。像他這樣的大戶人家,娶妻當然是要門當戶對。顧小蝶的身份在此也需要說一聲,她乃是顧御醫的獨生女兒,顧御醫告老還鄉之後,在粵東開設了醫館,平日裡贈醫施藥,對貧苦百姓免受藥費,深得大衆的敬重,可謂家業雖不大,卻是方圓百里最有名望之人。而這顧小蝶自幼跟着父親習醫,也學得一手好醫書加上長得是如花似玉,性格溫和中有深得老爺子的喜歡,嫁過來多年,雖未曾有子息,但是夫人的位子不見有動盪。之後龍落塵雖然納了幾名妾室,皆不能威脅她的地位。
龍落塵經常要在外經商,顧小蝶有時候出商號巡查生意,家裡的事情則由幾位姨娘打理,不過一個月中總會抽出幾天和姨娘們開開茶會,聽聽姨娘們稟報這家中的事情。
龍落塵很少在家吃飯,但是若在粵東城,則晚上一定回家就寢。作爲大商人,應酬之事在所難免,也經常出入煙花之地,只是卻從不在青樓酒館過夜,私生活如此檢點,也虧得顧小蝶治家有方,雖有四房妾室,也不至於爭風吃醋。
龍落塵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他們另有別院,龍老爺子每月給他們固定的生活費,他們也樂得清閒,吃喝玩樂享受生活,沒什麼事也不回大院子裡去。
當然,所有的生活費用的來源,都是龍家茶號,而龍家茶號的話事人,則是龍落塵。除了龍老爺子,整個龍家都需要仰龍落塵鼻息。
茶香四溢,龍落塵從茶園回來,顧小蝶便命侍女端上清香的新茶,龍落塵淺淺嘗了一口,那俊美冷峻的五官便淡淡地舒展開來,“今年的茶不錯。”
顧小蝶微微笑,“那今年的生意也不愁了。”
龍落塵放下杯子問道:“家中最近可什麼事?”
顧小蝶淡淡地說:“這家中能有什麼事?放心,一切安好。”
龍落塵看了她一眼,滿意地道:“有你操持這家裡的事情,我也放心。”
“你只管好自己生意的事情,其餘的什麼都不必管。”顧小蝶命人端走茶水,再取些暖酒上來,“現在到底還是清寒,喝點暖酒驅去寒意。”
龍落塵喝了一杯,“你是大夫,就都聽你的。”說罷,又喝了一杯,然後放下酒杯道,“得了,今日就這樣吧,一會我去你房間裡,如今先跟老人家請個安去,都好幾天不見他了。”
他說的老人家,自然就是龍家的老爺子。老爺子一生有一妻七妾,超越韋小寶了。他的妻妾爲他生了八個兒子,七個姑娘。這十五個孩子也他都分別買了一所房子安置,留在他身邊的只有龍落塵。如今龍落塵獨當一面,他也安心地退居家中,安享天年。
龍落塵是他第十八個孫子,在落塵之前,也有好幾個出息的男孫,但是老爺子雖然重視,卻沒有給他們做主,在他心中,他一直在等一個有魄力的接班人。龍落塵出生的那天,一向不信神鬼的老爺子連續做了一個月的夢,做夢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一個月做的是同一個夢,都是一個老頭對他說:你一直祈求一個天資聰慧的接班人,如今給你送來了。開始的時候,他也認爲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但是隨着龍落塵慢慢長大,他經商的天分便慢慢地露了出來。在他十三歲的那年,由他出馬收購了一家破落的茶莊,結果這家茶莊出品了整個龍氏品牌最好的普洱茶。龍老爺子如今想起這件事情,還是開懷得合不攏嘴。
這天用過晚膳,他在躺椅上抽了一袋煙,如今妻妾只剩下一個七姨娘還在身邊,七姨娘比他年輕二十年,不過今年也六十了,身體還算硬朗。
“別抽了,一會晚上又咳嗽。”七老姨娘奪去他的菸袋,端上一杯普洱。
老爺子奪過菸袋,怒瞪雙眼,“你長膽子了?竟然敢奪我的菸袋?”
七老姨娘無奈地說:“還不是擔心老爺您的身體?昨晚咳得那麼厲害,這煙癮還是戒不去,真讓人揪心。”夫妻幾十年,她往昔是十分懼怕他的,如今老了,兩人相對的時間多了,她也琢磨到他的心性,偶爾發發性子也湊效。
“揪心什麼啊?我的身子硬朗着,別囔囔了,一會讓孫子聽見,你還嫌他煩得還不夠嗎?”龍老爺子拿着菸袋用力地瞧着桌面,發出哐哐的聲響。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響起了一道輕鬆的嗓音,“怎麼?還想瞞着我什麼事?”
老爺子整個地一愣,然後馬上把菸袋往身後一扔,菸袋落在身後長榻的被子上。七老姨娘剛想去撿,門便被推開了,她只得強笑着站在一邊,呵呵地說:“唷,是十八少來了!”龍家男女一起排行,顧龍落塵排行十八,大家都稱呼他十八少。
龍落塵的笑臉是往日在別處看不到的,在老爺子面前,他纔會肆無忌憚地歡樂,“爺爺,你又做了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壞事?”他收起一臉的笑意,認真地看着老爺子。
這生意場上的老油條,竟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擺手道:“沒有,沒有,哪裡有?”
“是不是偷酒喝了?”
老爺子略略輸了口氣,“沒有。早就不喝了!”
“那肯定是抽菸了。”龍落塵早就聞到空氣中的有菸草的味道,但是一開始不點破,就是要看他如何編造謊言。
“沒........”他話還沒說完,身後便有吱吱聲響起,還伴隨着烤焦的味道,七老姨娘哎呀地叫了一聲,“這上好絲繡的錦被啊,就這麼燒了......”
她連忙跑過去拿起菸斗,老爺子臉色都綠了,怒道:“混帳東西,都瞞着我抽上菸袋了,還不趕緊拿出去?是不是要氣死我?”
七老姨娘抱煙的棉被跑了出去,悻悻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