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轉過身看着笑眯眯的薄言,總覺着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薄言比平日裡更爲可怕。
“留在枯木村的人都活不了,我沒有必要留在那裡耗費時間和精力。”
“你可是東陵盟的神醫,這個世界上還有你不能治的病?”薄言的視線在容色身上逡巡。
容色無奈的攤了攤手,“盟主也看到了,很多事情並未人力能扭轉的。我並非神醫華佗,什麼病都能治,我不過就是爲了養活兒子而四處招搖撞騙的江湖郎中。”
“既然枯木村的事情已經結束,就回東陵盟吧。好戲落幕,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
老實說,聽到薄言這樣的話,容色是有些生氣的。將人命當做兒戲,東陵盟的盟主便是這樣,所有發生的一切與他來說不過是一場戲,他只是置身事外,看着這一幕幕的好戲從開始到落幕。
“娘,你可算是回來了!”推門進去的時候小包子就跟一陣風一樣撲到了容色懷裡,原地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十來個人,哎喲哎喲的直叫喚。
容色一把抱起包子,看着地上的那羣人道,“你又調皮了?”
小包子衝着地上那些哎喲亂叫的人們做了一個鬼臉道,“纔不是我調皮了,是叔叔伯伯陪我玩,只是技術不到家。”
容色嘆了一口氣,初九已經開始去扶地上的那些人。
那些人站起來後皆朝着容色問了一聲好,儘管有人扶着腰站都站不穩,態度依舊恭敬。
容色挨個賠不是,這才能進屋好好休息。
枯木村裡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在城鎮裡流傳開來,被救治好的天花患者都被百姓當做洪水猛獸。那些從枯木村九死一生逃脫出來的人,現在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官府並沒有對他們有進一步的動作,但是普通的老百姓不同,明暗手段都用上了,那些人苦不堪言。
有的人連夜搬走了,有的人被逼自殺,容色有些弄不明白自己費盡心思就救活這些人究竟有什麼意義。沒過多久容色就明白了,東陵盟的神醫的事蹟和名聲在江湖中迅速的擴散開來。
分舵的門檻都快要被人踏平了,只爲了求神醫治病。來人非富即貴,出手闊綽,然而薄言並不是每個人都讓容色接待。
在分舵住了十來日,容色每日忙的連軸轉,即便如此,來求醫的人依舊是絡繹不絕。
臨行前,依舊有很多人堵在分舵的門口,小包子搖了搖頭,拽着母親的衣袖道,“娘,這些人真是奇怪。”
容色無奈的嘆着氣,跟着薄言從後門溜了。
坐在馬車上的時候,薄言狀似無意的道,“據說那個叫做靈犀的女子已經從枯木村掏了出來。”
容色下意識的朝着小包子看過去,只見包子與初九玩的正歡,似乎並沒有關心這邊的談話。
“能猜到。”
“你就不想知道枯木村裡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
“要麼死絕了,要麼剩下了怪物。”
薄言微微一笑,帶着幾分不懷好意的笑,“有人從枯木村逃了出來,我並沒有派人去圍捕。”
“那是盟主的事,與我無關。”
“可是逃走的那些人中有人嚷嚷要找庸醫報仇。”
容色臉色大變,隨即冷聲道,“能力有限,是救不了,而不是不救。”
“某些人可不這麼想,他們求得是命,而不會考慮是救不了還是不救。”薄言慢悠悠的往嘴裡送酒壺,濃烈的酒味瞬間
在車廂裡瀰漫開來,薰得容色直皺眉頭。
“對了,那些人中似乎有一名叫做王鬆的男子,最喜歡用家中有嬌妻幼、女來博取同情。”
容色愕然,薄言卻不慌不忙的道,“王鬆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可是江湖上名噪一時的採花大盜,被他糟蹋的女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被他糟蹋的女子都沒有一個好下場。有的被浸了豬籠,有的讓騎了木馬,更有甚者被他賣到了銷金窟大賺了一筆。在枯木村,也屬他糟蹋夕靈的次數最多,花的錢也最多。聽說你從靈犀手裡拿出來了一些銀子,你以爲是全部,可惜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終究是被人戲耍了。”
“被戲耍又如何?”容色冷笑,“我本就想讓靈犀得到一點教訓,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夕靈一樣被她玩弄在股掌,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我就是想讓她嚐嚐絕望、無助的感覺,僅此而已。”
“小容兒還是沒有學乖啊。”薄言笑着,順勢往嘴裡倒了一口酒。
學不乖是容色的優點,也是缺點,她心裡明白。王鬆說的是假話,她也知道,只是在那個環境裡,總要找一些讓他們能活下去的理由,不去作惡的理由。只是她低估了人心的險惡,扭曲變態人的心理罷了。
馬車順利的上路,小包子和初九玩的不亦樂乎,似乎之前的陰霾在這裡一掃而空。容色也開始思忖在枯木村的這件事情上自己究竟收穫了什麼,薄言倒是優哉遊哉的喝着酒,一副對這世間的事情毫不在意的意思。
途徑樂瑤城,外面熙熙攘攘,小包子好奇的伸出頭去,隨即又所進來道,“娘,外面好熱鬧。”
容色翻着書,不鹹不淡的應道,“沒時間湊熱鬧,我們趕着回東陵盟。”
“可是我想吃糖葫蘆。”
容色瞅了包子一眼,低聲道,“忍着。”
小包子鼓着嘴悶悶不樂,薄言卻湊上來打趣,“不如薄言叔叔帶你去外面轉悠轉悠如何?”
小包子看了一眼容色,隨即搖了搖頭,“娘不許。”
“若是你娘允了你,你可願跟着薄言叔叔出去溜達溜達?”
小包子連忙點頭,容色卻給了薄言一個大白眼,“盟主,趕路要緊。”
“不打緊,我帶着包子去湊湊熱鬧。”
“推選武林盟主大會似乎與東陵盟無干。”容色涼涼的道,“歷來東陵盟的盟主都不屑於武林盟主的虛名,所以並不參加武林盟主的選拔。”
“可是這一回我想湊湊熱鬧,容兒覺着不好?”
容色涼涼一笑,“不好。”
薄言搖了搖頭,看着小包子道,“包子,你想不想要一個武林盟主做做?”
“做武林盟主有很多好吃的嗎?有糖葫蘆吃嗎?”小包子眨巴着眼,天真的問。
“天下所有的美食任你平常,所有的絕色美女都會撲上來,冰糖葫蘆自然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薄言帶着不懷好意的笑誘惑着小包子。
小包子連連點頭,“那我們就去做武林盟主吧。”
容色敲了小包子一記,“包子,天下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若是有那麼大的便宜,你娘我能跑的比別人慢?”
小包子搖了搖頭,“我娘是斂財鬼,不會任由那些好處落到別人的手裡。”
“包子,你有所不知,這武林盟主是需要比很多才藝的,然而你娘除了醫術能唬唬人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才藝。所以即便她覬覦武林盟主之位,也只是可求不可得。”
“原來如此,我還以爲我娘真的能忍住這麼大的便宜不去佔呢。”
“盟主,包子年幼,還望盟主不要帶壞了包子。再者說我與盟主無冤無仇,盟主犯不着這麼拐帶包子吧?”
薄言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哀怨的道,“小容兒,我只是想去湊湊熱鬧,爲何你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若不能拉着包子做聯盟,我如何能說服你?”
容色無奈的嘆氣,“盟主前兩日還說趕時間。”
“湊熱鬧要緊。”
最終容色還是妥協了,陪同薄言一起去參加武林之中選舉盟主的大會。
各路綠林好漢都集聚在樂瑤城,等着三日後選舉盟主。樂瑤城在這幾日可謂是熱鬧至極,到處都能看到配着各式各樣武器的武林人士,也能看到行色匆匆的路人。
薄言抱着小包子在人羣中穿梭,無論包子想要吃什麼,只要手指過去,初九就得跟上去付錢。
這不,一條街還沒有走完,初九身上掛着大大小小的油紙包,油紙包裡是各色各樣的零嘴,大多是小包子平日愛吃的,還有一些是小包子圖新鮮買來嚐鮮的。
初九口不能言,手裡抱着一堆的零嘴也沒有怨言,倒是容色氣的快要吐血。
小包子拽了拽薄言的衣服,湊山前道,“薄言叔叔,我娘生氣了,我們還是不要再買了。”
“買!爲什麼不買,好不容易出來湊一次熱鬧,自然是要讓包子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哪裡能因爲你娘不高興,就委屈了我們家包子。”
見到這樣的盟主,容色只想掄塊板磚照着他的腦袋拍下去,就此一了百了。
然而即便心裡已經模擬了一百次,但是容色一次也不敢動手。
用二十一世紀的話來說,薄言是她的老闆,她還得靠着薄言掙錢養包子和初九呢,哪裡敢一板磚拍死老闆!
“薄言叔叔你真好。”
“比那個什麼雲隱還好嗎?”
容色驚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這個時候提寧王做什麼?
小包子歪着頭想了想,繼而咧嘴一笑道,“還是寧王叔叔好,他說要做我爹,會養我娘和我。”
一口老血梗在容色的胸口,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薄言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愣了半晌才道,“我做你爹難道不好?”
小包子笑眯眯的,就連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薄言叔叔真會開玩笑,你若是願意做我爹,難道還要等我長大?”
薄言被小包子的話噎的差一點沒有接上來氣,而跟在身後的初九臉上的神色慢
慢的平和了下來,雖然沒有笑,但是容色知道初九的心情很好。
從初九手裡接過一些東西,低聲道,“初九,這些東西夠吃了,別付錢了。”
“小容兒,你不會在心疼那一點點的小錢吧?”薄言扭過頭來瞅着容色,那神色之中滿是一副看透的模樣。
“盟主既然慷慨,何不替我付了這些錢?”容色有些咬牙切齒,眼中殺氣騰騰,“忽悠包子買的這些零嘴,其實大部分都是盟主愛吃的吧?”
薄言笑的訕訕的。
“買東西不付錢也就算了,給我兒子買零嘴我也甘願,我就不明白作爲堂堂東陵盟的盟主跟在包子後面蹭吃蹭喝是什麼意思?我掙點錢容易嗎,專找貴的零嘴買,我能不心疼嗎?”容色惡狠狠的質問,薄言躲過了她的視線,抱着包子指着遠處道,“包子,你瞧,那裡有賣冰糖葫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