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人躁動起來,包括那些身穿白大褂的醫療人員,他們的手在微微顫抖,蘇天海要讓他們陪他一起死,這是他們從未想到過的。
而也有幾人,瞪着雙眼,憤怒至極,但現在也只能在那裡站着,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文軒的這一席話造成的影響確實不小,可以說已經讓房間內的人動搖起來,但他們又不敢全信文軒的話,畢竟文軒是警察,他們是賊。
對面的蘇天海依舊是癱坐在椅子上,他的臉色慘白,咧嘴一笑,就有血珠從他的嘴脣上滲出,隨後被他舌頭一舔,便又消失。
自文軒說出這話開始,蘇天海的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他看着文軒,像是在嘲笑文軒的無知。
“你一個警察,在此時此地說出這樣的一番話語,誰會信?你不過是挑撥離間,你問問他們誰會信你的話?”
蘇天海說道,在這樣的場合,就算文軒說出了一個事實,只要他隨便說上幾句,又有誰會去相信文軒所說。
“正因爲我是一個警察,我今天抱着不能出去的心態來到這裡,所以我說的話纔會有可信度,”文軒看向蘇天海,“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可笑嗎?明明自己已經幹了的事,還要在這裡顛倒黑白,這個謊言現在看來你很難去圓上。”
之後文軒不去看蘇天海,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其他人。
“你們懷疑我說的是假,那麼我出現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就算今天只有我一個警察來這裡,但這個地方已經暴露,之後就算你們離開這裡,我們警方也能找到線索,從而對你們進行抓捕。”
文軒頓了頓,接着道:“但是蘇天海的病情已經到了什麼程度,我想你們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活不長了,所以會叫我來這裡跟他交換人質,試問他一死,你們的後果是什麼?他必定會拉你們陪葬。”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下來,蘇天海身後的人全部沉默了,他們紛紛看向癱坐在椅子上蘇天海的背影,眼神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就是蘇天海的真實寫照,換做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
文軒接着說道,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但他最想的是要將這些犯罪分子給抓捕歸案,想要知道這個長久以來一直都想知道的那個真相。
話說到這個份上,文軒已經覺得沒有再說的必要,這些人是要繼續幫助蘇天海,還是放下手中的武器走出這道房門,完全看他們自己。
而文軒也真的想知道,在這個團伙之中到底有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爲蘇天海賣命,不問理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有的人開始動搖了,他們的目光在時不時的看向其他人,想看看其他人有什麼看法。
最後,終於有一人憋不住了。
“兄弟們,別傻了,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純粹的情誼,蘇天海不過是想讓我們替他賣命,這些年來你們想想,除了手上沾染上了更多的罪惡,心中的情感變得越來越少之外,我們還得到了什麼?當初我們爲了錢,眼紅不已,踏上了這條路,但回首望去,自我們踏上這條路開始,我們失去了多少?早在之前我就不想幹了,我的好兄弟被他活生生給打死,這就是所謂的情誼?在他眼裡,我們不過是奴僕,他想要我們替他陪葬,這絕對不可能。”
這人將手中的武器狠狠往地下一甩,見到這番情景,先前本就動搖卻不敢有所動作的人跟着他一起將手中的武器扔掉,就這樣走過蘇天海的身旁,走過文軒的身旁,打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蘇天海的身後只留下一人,瘦高瘦高的,他似乎還是很糾結,拿着武器的手在發抖,不曾有動作。
“你爲何不走?”
文軒問。
“我弟弟還在他手上!”
這人說道,也就是因爲他弟弟還在蘇天海手上,所以他不敢走,他走了他弟弟會怎麼樣?
“你留在這裡也救不了你弟弟,只會添上一條人命,倘若連你都死了,又怎麼去救你弟弟?”
最後這人也走了,蘇天海身後的人已經走了個精光,那些身穿白大褂的醫療人員更是走的更早,對於他們來說,錢跟命想比,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我還真的以爲是有人心甘情願的替你賣命,沒想到卻是你以手段逼迫出來的,還真是可笑。”
文軒看向蘇天海,搖了搖頭。
蘇天海此刻的眼神無比怨毒,他掙扎着坐了起來,儘量讓自己能夠坐的更端正些,不再像一個將死之人。
但極其難看的臉色卻是無法改變。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開槍都會手抖的小小警察了。”
蘇天海咳嗽兩聲,他承認是自己小看了文軒,他沒有想到文軒會有這份膽量與氣魄,也沒有想到文軒會有這樣的心智。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活在痛苦當中,但我不敢忘記我的使命與責任,當然也不敢忘記我兄弟寄託在我身上的理想,我不是一個人活着,今天也不是一個人來見你。”
文軒握着槍的手指緊了緊,他真的很想對着蘇天海的腦門來上一槍,徹徹底底的了結這麼多年的恩怨,但他不能,不過他真的很想很想。
“說得好,你不是一個人活着!”
蘇天海鼓掌,向文軒投來讚許的目光,不過在此刻,這讚許的目光卻顯得是那麼的骯髒與齷齪。
陳洪在知道茶樓中的情況之後,當即便通知何清展開抓捕,茶樓內突然有這麼多人從樓下下來,急切的要往外面走,這已經說明裡面是發生了某種情況。
這些人才走到茶樓門前,便被茶樓內看似在喝茶吹牛的人按在地上,他們被戴上了手銬。
不過這個結果他們也能夠接受,總比不明不白的死在蘇天海的手裡強。
陳洪從這些人的口中瞭解到了上面的情況,他眉頭緊皺,但沒有第一時間上去。
這些被抓捕的罪犯被一一帶走,這熱鬧的茶樓瞬間變得冷清起來,五十米範圍內的居民也被疏散,爲了應對接下來可能面臨的最惡劣的局勢。
蘇天海一個將死之人,他沒有什麼好怕的,但就是因爲這樣,才格外顯得他的可怕。
樓上的房間內,文軒與蘇天海對視。
“你不是一個人活着,但我也不可能一個人死去。”
蘇天海笑了,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引爆器,之後費力的將身前的桌子給蹬翻,被桌布覆蓋的桌子下面擺放着炸彈,它靜靜地躺在那裡,等着有人來將它喚醒。
“和你的一樣,雖然不是很多,但讓這間房子夷爲平地還是可以的,至於你和我嘛,註定是要成爲衆多塵埃當中的一部分,被攪和在一起,誰脫離不開誰,這就是你的宿命,你得認!”
蘇天海指着文軒,隨後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樣的一幕在文軒的意料之中,蘇天海叫他來這裡,如果真的是交換人質那就怪了。
“既然這樣的話,就讓我做一個明白鬼。”
文軒很坦然,這個時候,他想要從蘇天海這裡得到一些事情的真相,這些真相就是他最想知道的。
“臨死前的交談,可以,正好我也想跟你說說話,畢竟這麼多年了,還真的找不到一個可以說真話的人。”
蘇天海點頭,他很樂意。
“當初爲什麼不連我也一起殺了?”
前一秒的文軒坦然,這一刻的文軒情緒激動,他直接站了起來,指着蘇天海,低喝道。
蘇天海收回看向文軒的目光,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像是在努力回憶當初爲什麼不殺了文軒的原因,半晌之後他睜開眼。
“可能是我突然生了慈悲之心,也就放了你一條活路。”
蘇天海說道,他笑的很認真。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文軒搖頭。
蘇天海無聲笑了,“當初爲什麼不殺了你?當時你全身是血的抱着自己躺在地上的兄弟瞪着我時,那個時候你是不怕死的吧!你眼中的狠勁是我從未見過的,也正是因爲這樣我沒有殺你。”
“只因爲這樣?”
文軒冷笑。
“當然不是,”蘇天海搖了搖頭,“幹我們這一行的不得善終,這個道理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想留下你,讓你活在痛苦中,在痛苦中煎熬,在煎熬中迷茫,你需要人來解救,來讓你脫離這份痛苦之中,所以現在我來了,來解救你。”
文軒覺得可笑,這蘇天海還真把他當救世主了,他當初不殺了自己的原因就是在自己將要死之前來找到自己,讓自己替他陪葬。
“你,纔是那個真正爲我陪葬的人!”
蘇天海指着文軒,“就算我不是得重病,我也會讓人把你帶到我的身邊,不管是死是活,讓你爲我陪葬,這就是當初我沒有殺你的真正原因。”
文軒不知道蘇天海是什麼心理,這樣的說辭聽起來的確難以讓人相信,不過現在的文軒他相信了,他看着蘇天海,眼裡盡是嘲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