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鍋碗瓢勺撞擊在一起,猶如有人入室搶劫。
客廳裡電視機的聲音都掩蓋不了吵鬧聲。
姚琪蹙了蹙眉,正要去看,周飛就拿着吃的東西出來了。
左手兩根油條,右手一個包子,嘴裡還叼着個蒸餃,老神在在地踱步而來,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上。
他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黃毛雞窩,狼吞虎嚥,像剛從牢房裡放出來。眼底黑色的黑眼圈顯示他昨晚熬了個通宵。
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瞅了兩人一眼,周飛仍是不屑地撇撇嘴角。
昨天被打的地方,青紫顏色越發深重,看着就搞笑。
姚琪淡淡地掃過去,沒說話。
想起早上阿姨對她委婉提起的事,讓她幫忙管教這臭小子,他不聽話揍一頓也沒關係。
電視機裡一集電視劇正好播放完了,是廣告時間,在播放熬夜危害:“根據睡眠學校的報告,長期熬夜的人士可能有會有以下症狀,脫髮斑禿、突發性耳聾、視力下降、神經衰弱、高血壓、免疫功能下降、猝死……”
周飛:“……”
他三兩口吃完了早餐,傾身從茶几上抽了兩張紙巾,擦乾淨油乎乎的手。
仰靠在沙發背上,脫了鞋,腳搭在茶几邊緣,渾身沒骨頭似的,癱軟在一切可以藉助的外物上。
似乎還不滿意,他側身從右手邊的長沙發上拿了遙控器,換臺。
帝京電視臺獨播的懸疑大片,每天晚上十點播出,次日早上八點重播,收視率一路高漲,播出不到一週就破了2,是今年電視劇中的翹楚。
“你不是八點上課嗎?”
姚琪皺着眉,看他。
周飛抖了抖腿,裝作沒聽見她的話,沉浸在電視劇中。昨晚更新的兩集他還沒看。
他愛理不理,姚琪蹭地一下站起來,跨過猴子的雙腿,從周飛手中奪走了遙控器,“我說的話你沒聽見?上課!”
上課鈴聲剛剛已經打響,家距離明德一高很近,打鈴的聲音隱約能聽見。
周飛火大了,踹了一腳茶几,站起來,一米八的個子比姚琪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眼神輕蔑,“你算老幾?憑什麼管我?!我媽都沒你這麼囉嗦!”
姚琪點頭,再點頭,掰了掰手指骨節,“嘴這麼欠,看來是沒長記性了。”
周飛瑟縮了一下,爬滿紅血絲的眼睛睜大。
猴子站了起來,擋在他們倆中間,面朝周飛,“昨天在婚宴上,不想鬧得太難看就放你一馬。既然你不去上課,那就留在家裡,把昨天的賬一併算了。”
“神經病!”
周飛罵了一句,再沒說別的,趿上拖鞋就回了房間。
片刻後,拎着校服外套和書包,出了家門。
門砰地一聲關上,屋內陷入安靜。
姚琪對猴子比劃了個大拇指,“還是你厲害。”
家裡就剩下兩人,難得有閒暇時光,不想浪費,關了電視,收拾了一番也出門了。
早上還霧濛濛的天,眼下又飄起了小雪花,飄飄揚揚,像飛舞的小仙子,落在庭院中枯敗的枝椏上,堆積一簇簇雪白。
姚琪裹緊了大衣,眯了眯眼。帝京的冬天氣溫果然傲視羣雄,她在尖刀戰隊基地裡都沒覺得冷。
幾片雪花沾在猴子睫毛上,他歪頭笑了笑,“我們還要出去嗎?下雪了。”
看天空中幾團黑沉沉的雲,可能要下大雪。
姚琪:“去啊,我們還要再帝京待一個星期呢,你不是沒衣服穿嗎?我們去逛商場吧。”
猴子從善如流,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上車,姚琪從兜裡掏出手機,笑了一聲,側眸說,“我給小白打個電話,她說過幾天會很忙,今天應該沒事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大家應該一起聚一聚,昨天都沒時間說話……”
邊說着,電話就打通了。
“喂,小白,你在忙嗎?”
那邊,宮小白在看孫越發到她郵箱裡的路演行程安排,都是導演制定好的,一路向南,跨越二十一個城市,最後一站回到帝京。每站都讓幾位主演準備了相關的娛樂節目或者與電影有關的訪談話題,她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接到姚琪的電話,她沒提這個事,“不忙,怎麼了?”
姚琪放心了,說,“我和猴子出來逛街呢,好幾年沒在帝京逛過了,一起出來玩吧,我過兩天就要走了。”
以前每次回來就在家待兩天,急匆匆地回來,急忙忙地離開,沒時間好好逛過。
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是元旦,沿路的商店張燈結綵,門口掛着紅燈籠和漂亮的綵帶,裝點得煥然一新。
姚琪:“你應該是一個人在家吧,出來唄。”
宮小白坐在地毯上,把腿上的平板放在地上,手機換了只耳朵,“你和猴子一起逛街……讓我去?幹嘛呀?我昨天提供的亮度還不夠?”
姚琪愣了一秒,“什麼亮度不夠?”
宮小白往後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劉海自然垂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電燈泡啊。”
她舔了舔脣,悠閒在在地說,“我不想吃狗糧。”
姚琪:“……”
宮小白不是很想出門,外面下雪了,天太冷,多看一眼窗外的景色,她就瑟瑟發抖。她現在的身份也不是想逛街就能逛街,每次都會造成交通擁堵,寸步難行。
這麼一想,她都快記不起上次逛街是什麼時候了。
似乎,是在國外度蜜月那段時光。
姚琪還是挺想見她的,咬着脣委委屈屈道,“我保證不秀恩愛了行了吧。你在家裡待着有什麼意思,我請你吃飯,一直想感謝您老的大恩大德呢。”
她這話把宮小白說懵了。
想了一會兒,她喃喃地道,“我的大恩大德?”
“啊。”
姚琪鄭重應聲。
她娓娓地表述了她當年求宮邪破格帶她去梟鷹軍校,之後纔有倖進入特訓營,到如今,成爲尖刀戰隊的一員。她追求猴子的那段時光,也是她陪在她身邊,給她出謀劃策,幫她刺探軍情。
可以說,她的整個人生軌跡都因爲宮小白而發生改變。
如果不是她,她現在可能在社會某個角落繼續混,拿着老爸接濟的錢,虛度光陰。因爲站在了今天這樣的高度,她纔不敢想象那樣的日子。
她當然要感謝她。
宮小白最受不了人家煽情,察覺到姚琪要聲淚俱下時,她立馬答應了,“停!給我個地址,我馬上飛奔過去!”
姚琪頓時笑了起來,朝坐在旁邊的猴子挑挑眉。
“小白答應了?”他問。
“嗯。”
姚琪掛了電話,感概地嘆了聲氣。
猴子湊過來仔細打量她的臉,“我覺得,你退役後搞不好能跟首長夫人混娛樂圈。”
“幹嘛?你以爲我在演戲?”姚琪捶了他一下,“我說真的。不僅我要感謝她,你也要謝她。沒她,我不可能進軍營,更不可能遇見你。”
難得她沒有兇巴巴的講話,猴子笑了笑,捏着她的臉,“我開玩笑,逗你的。”
他笑容燦爛,看得姚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往後退了退,“離我遠點。借用周飛的話,你這個神經病。”
想起周飛臨走時,憤懣不滿地那句“神經病”,姚琪就忍不住笑。
猴子卻慢慢地傾身過去,姚琪繼續往後仰,直到後背貼在車門,後腦勺抵在窗玻璃上,雙手擋在身前,“你到底要幹什麼?不說我就踹你了!”
猴子莞爾一笑,語速緩慢地道,“你剛纔說不在小白麪前秀恩愛了,那我得提前秀完恩愛,免得到時候忍不住想秀。”
姚琪撲哧一聲,視線轉移,不去看他,半晌,憋出一句,“……蛇精病。”
前面開車的男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冷冷地道,“我昨天剛失戀!”
——
宮小白每次出門都要全副武裝,墨鏡、圍巾、帽子是標配。
考慮到外面下雪了,她穿了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過膝蓋的長筒皮靴,由家裡的司機送到約定的地方。
宮小白坐車上給宮邪發了短信,“我去找姚琪玩啦,中午可能在外面吃,你中午也要記得吃飯哦。”
自從知道她過兩天要跟劇組的人出去,他這幾天格外粘人,連公司都不想去了,陪她在家看腦殘偶像劇,順便看她一邊吐糟一邊津津有味繼續看。可今天有兩個特別重要的會議,不得不去公司。
三秒後,收到宮邪的回信。
“穿厚點,注意安全,讓司機跟着你。”
天龍居里的司機都經過訓練,身手體能相當於部隊裡的兵。
宮小白回覆了“好”,收了手機,眼見要到約會地點,還沒見到那兩人,便給姚琪發了條微信。
姚琪:“馬上到,還有兩分鐘。”
宮小白沒有再回消息,下了車。
天陰沉沉,周圍的建築物都被染成暗沉的灰色,只有眼前這座購物大廈,透明的玻璃窗透出裡面刺眼的燈光,衣櫥裡的人形模特穿着美麗的華服。
手機震動了兩下,是姚琪的微信,“我們到了,你在哪兒呢?”
宮小白:“我就在門口啊,東門入口。”
購物大廈有好幾個門,她以爲他們可能會在別的入口下車。
姚琪:“我們也在東門入口……”
宮小白擡眸掃了一圈,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白?”
熟悉的聲音,是姚琪沒錯。
宮小白轉過身,兩人的身影透過墨鏡引入眼簾。
姚琪睜大眼,“真的是你!我……日,你這是在玩什麼啊?cos蠶寶寶?”
她眼前是這樣一副畫面:女孩戴着黑色皮質貝雷帽,臉上戴着超大墨鏡,下半張臉埋在圍巾裡,黑色的長羽絨服,配長筒靴,雙手插兜裡。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暴露在外。
她剛纔就注意到她了,只是沒想到她就是宮小白!
宮小白扒拉下圍巾,露出下半張臉,“沒人性,我冒着風險出來陪你,你居然還敢嘲笑我,信不信我馬上就走!”
她作勢轉身,卻被姚琪一把拉住。從旋轉門旁邊的玻璃上看見了宮小白那張臉,瞬間想起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問題——宮小白現在是大明星!人氣火爆的大明星!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的身份,那現在怎麼辦?不會被人認出來吧?”姚琪開始擔憂。
宮小白停下腳步,“來都來了,小心點,應該不會被發現。一般人肯定想不到我會出來招搖逛街。”
姚琪果然沒有秀恩愛,跟宮小白手挽手走在前面,猴子倒像兩人的保鏢,跟在後面。
宮小白昂首,幽幽地道,“不過萬一真被認出來了,你們兩個要記得護駕,我是爲了你纔出來的!”
姚琪低頭,輕輕地捶了捶她肩膀,“是是是,娘娘有命,小的不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