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夜晚總是莫名的有幾分肅殺之意,縱然皇帝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但是如意還是在皇帝離開之後,急匆匆的敲開了月妃寢殿的門。
“什麼?”當月妃和平南王聽說剛纔皇帝來過的時候,不由得都豎起了一身寒毛:“你爲何不報?”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如意在地上狠狠的磕着腦袋:“皇上是獨自前來,沒有宦官也沒有隨從,奴婢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出現的,奴婢正想請安的時候就被皇上攔住了!”
聽了如意的話,月妃沒有說話。她知道大煬皇帝的脾氣,如果那個時候如意還是堅持要請安的話,那麼就算皇帝進了寢殿沒有見到平南王,那麼也會覺得她不乾淨。
“你方纔說,皇上進了寢殿又退了出去,說是月兒已經睡了,不想打擾她嗎?”平南王畢竟是男人,這個時候還是比較冷靜的:“他的臉色如何?”
“皇上來的時候神色之間就盡顯疲憊,奴婢覺得應該是因爲皇子殿遇刺,二皇子受傷的緣故。”說着,如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月妃:“方纔……方纔皇上的臉色並無不妥,所以奴婢覺得,皇上可能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聽了這話,月妃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平南王。
女人只有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纔會習慣性的求助,這個小動作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把他們的關係暴露了出來。
“無事,我們現在還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看到了什麼,都不要驚慌。”平南王安撫性的拍了拍月妃的肩膀,把她摟進懷裡後,衝着如意擡了擡下巴:“下去吧。”
“是!”
如意順從的退出了寢殿。
月妃寢殿裡的燈又亮了一會兒之後才熄滅。
整個皇宮陷入沉睡之後,皇帝卻突然從貴妃殿上方站了起來。
“老三,”月色下,皇帝的聲音莫名帶了幾分滄桑。
“兒臣在。”沈易安站在皇帝身後一步的距離,應聲道。
“你說,爲父這頂帽子,是不是挺耀眼的。”說着,皇帝也不等沈易安回答,自顧自的冷笑了起來:“都說平南王戰功赫赫,更是有名的美男子,是世間少有的絕色。說起來,我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跟他比起來,確實遜色不少,所以月妃會心屬於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父皇,”沈易安謹慎的組織着語言。剛纔他在皇子殿經歷了刺客一事之後,正打算仔細的探查一番,皇帝卻派人來傳他,讓他獨自一人到貴妃殿的屋頂上,他在那裡等他。沈易安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月妃和平南王在問如意的話。
“雖然說男女之情不受外力控制,但是人活一世,倫理道德是基本。”
聽了沈易安的話,皇帝扭過頭,在清冷的月光下涼涼的看着沈易安,半天沒有說話。
皇帝的眼神太過駭人,沈易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
“唉……”許久後,皇帝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到底,世間除了皇后,就再沒有人懂朕了。”
聽到皇帝提起已經逝去的皇后的時候,沈易安不知道爲什麼,幾乎是下意識的緊張了一下。自從先皇后過世後,後宮最高也只是貴妃,不管朝臣如何給皇帝施壓,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動過立後的念頭,也從來沒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起過皇后。
“老三,”皇帝看着沈易安,目光柔和:“所有人都以爲你是普通妃子所生,卻不知道你是哪位妃子之子。後宮每年都要死好幾個后妃,所以也沒有人深究你的母親是誰。”
聽到皇帝提起自己的生母,沈易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的生母離開人世的時候他雖然還小,但是還是有一些記憶的。他的生母確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妃子,難道有錯嗎?
“說起來,我還挺對不起她的。”皇帝說着,負手而立,看着遠處的孤月:“皇后懷上你的時候,她的好姐妹,也就是你記憶裡的生母鳶嬪,也假裝懷孕。皇后生下你之後就走了,爲了讓你平安長大,她臨死前託心腹找了同一天生下來的死嬰冒充你,你就成了你生母的孩子。”
“本以爲這樣你就能平安長大了,可是沒想到,還有人算計到鳶嬪的頭上。”說着,皇帝嘆了口氣:“鳶嬪死後,爲了保住你,我自作主張把你交給了當時的月貴嬪,也就是現在的月貴妃。她是烏月國的人,手腕頗爲厲害,跟着她,你至少能保全一條性命。”
“我何嘗不想立你爲太子,畢竟你纔是我和錦瑟的骨肉。”
不知道爲什麼,在月光下,此時的皇帝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種憂傷的氣氛當中。
“父皇……”沈易安被皇帝今天晚上透露的訊息壓得透不過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和錦瑟長得很像。”皇帝看着沈易安,露出了罕見的微笑:“擁有一樣溫潤的雙眸,擁有一樣強大的內心,更擁有同樣睿智的頭腦。爲父這麼多年來的心血,也算是沒有白費。”
沈易安愕然。
“父皇,東塵他們……”
皇帝點了點頭:“他們都是我手裡的暗衛一手調教出來的,北清不是,北清是我的直屬暗衛。你和你四弟的那一次落水,也是我安排的。我本想讓你四弟輔佐你,卻沒想到到頭來,你卻想要輔佐你四弟。”
“……”沈易安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回想起跟東塵西明他們的認識過程,現在沈易安才恍然覺得,好像……是太湊巧了一些。
包括他在暗地裡做的所有事情,原本只覺得計劃周詳,到現在才猛然反應過來,不僅是這四個暗衛,就連他門客中好幾個重要的人物,都常常有令他意外的地方。
“別緊張,孩子。”或許是看到沈易安太過驚訝,皇帝擡手拍了拍沈易安:“我今天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跟你要一個父愛如山的名號。”
“這個江山啊,我坐夠了,你準備準備,年後朝政將要大亂,這一次平南王來大煬,可不是跟月妃敘舊情這麼簡單。”說着,皇帝笑了笑,轉身躍下了屋頂。
看着他消失在月色中的背影,沈易安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