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手捏成團,心裡鬼火冒,攢着的火氣騰騰騰地往上升,幹嘛呢幹嘛呢幹嘛呢!信沒寫兩句,人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給她弄了個哭哭啼啼一心一意記掛着她男人的小花兒這死狗男人最近日子是不是過得太好了!
滿秀在長亭背後翻了個白眼,石宛當即哭出了聲兒,“表嫂您別嫌阿宛,阿宛與表哥從小一塊兒長大,日日都在一塊兒!如今表哥生死難測,你屋子裡頭的丫頭竟還有心思翻着白眼埋汰人,不過是瞧阿宛孤兒寡母無人疼惜罷了”
有一種人吧,說什麼都能扯到別人嫌棄她。
長亭記得陸長慶以前也這樣,說來說去也不知說到個什麼,就開始哭,哭自己命不好,旁人都看她父親不是長子慢待她,哭她不是嫡長女一沒養在大長公主膝下二她母親沒當家,故而旁人便總是有什麼物件兒先給長亭挑,挑完長寧挑,第三個纔是她再或者就是覺着旁人在嫉妒她,因爲嫉妒,故而珠花布料纔是長亭先把好看的挑走了,只因嫉妒她的美貌
反正別人總是嫌棄她,嫌棄她家世,嫌棄她孤兒寡母,嫌棄她父母沒能耐。
其實長亭真的可想開口告訴這些人,別人嫌棄你吧,有可能真的是因爲你這個人* 太討厭,跟嫉妒都沒太大關係,是真的厭棄你這個人。長亭眼眸一垂,看了看堂下哭得抽抽搭搭的壓根沒法兒好好說話的石宛。突然覺得其實這姑娘真挺嗯長亭一向能言善辯,如今卻找不着個詞兒來形容石宛,和陸長慶比起來。石宛行事全憑感覺,也不想這事兒的利弊,也沒想過害誰,就是哭,在庾氏跟前哭完在她跟前哭,光哭叫人覺着這姑娘真傻對,是傻
長亭斟酌語句後方輕聲開口。“石宛,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我面前說這些話的?”
石宛一愣,抽抽鼻子。神容怯怯地開了口,“我與表哥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
長亭一擺手,“你別跟我這兒說情分不情分的,你自個兒掂量掂量。表兄表妹自小長大的情分有夫妻之間相濡以沫的情分更重嗎?”石宛抿抿脣。眼眶紅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長亭也不催,氣氛一下子沉凝下來,待過片刻後,石宛終究帶着哭腔回答了這個問題,“自然是夫妻”
“好,你既知道是夫妻情分更重。我便希望在往後的生活相處中,你別時不時在我跟前提及你與蒙拓所謂的”長亭笑了笑。意味深長,“情分。”
石宛神容哀慼,拿帕子掩過口鼻,默不作聲地繼續哭。
長亭再言,“我是蒙拓的妻室,我比他的表妹,比他的妹妹,比他的摯友,只會更在乎他的生死。我不需要別人插手我的內宅的任何事物,你身爲表妹不行,其他人也不行!石宛,凡事要講究一個分寸,你母親不教你的東西,我這個表嫂來教你,否則等你出嫁,被別人指着鼻子罵的是石家的名聲。”長亭看着石宛的神色,加深了語氣,“既然你與蒙拓是自小的情分,夫唱婦隨,我也待你像妹妹一般,毫不避嫌地跟你明白說了,你若敗壞了石家的名聲,你的小叔母,哦,也就是我的姨母,石宣的母親恐怕徒手撕了你的心都有。”
石宛雙目噙淚,猛然擡首,櫻桃小口微張,似有震驚之意。她嫁了,可石宣比她小這樣多年歲,若她給石家抹了黑,意味着連帶給石宣也拖了後腿,照庾氏精悍的個性,豈止撕了她那麼簡單!
石宛心下一緊,張口便辯,“阿宛如何敗壞石家名聲了表嫂莫要欺負阿宛年歲小,不知事!”
長亭面容微斂,挑眉看她,“如果沒有那便最好,既是表嫂在教誨表妹,這教誨便當說在事發之前,防微杜漸這纔是正道。往後表妹也是會嫁人的,平定內宅,管理庶務,相夫教子,石家出去的姑娘沒有誰不是正房太太,這些都得學着點兒,雖說你叔父,我姨父位高權重又是護短的個性,可全靠孃家人撐,可撐不起後宅裡頭四四方方的那片天。”
石宛哭也忘了,捻着手帕看她,隔了良久,石宛再一哭,聲音軟得像只將出生的小羊羔,弱弱怯怯的,若叫男人聽到興許這一顆心便軟乎了,長亭卻遺憾自個兒不是男人,始終硬起個心腸,姿態難看。
“表嫂說得是”石宛拿帕角擦了擦眼角,正襟危坐,手搭在椅凳上做了個起身的姿勢,身邊的丫頭趕忙來扶,石宛一邊躬身行了個禮,一邊輕聲再道,“那表哥的事兒便託表嫂多操心了”便也不看長亭神色也不聽長亭後話,拐過屏風出去了。
人一走,滿秀可以隨心所欲地翻白眼了。
滿秀忙着翻白眼,白春卻忙着感慨,“您說這麼多,大姑娘卻什麼也沒聽進去。”
長亭顧忌石宛小姑娘的臉面,也覺着石宛與陸長慶不同,她沒存害人的心,看不清形勢是蠢,可蠢卻不是錯兒啊,石宛她母親沒教好沒透的東西,她隱晦地提點告知,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長亭說那麼多,威逼利誘,先談若她繼續如此庾氏恐怕也會出手了,到時候就不是被訓話那麼簡單了,再談照石家現在的條件,石宛其實能嫁得很好,雖說世家大族的當家太太暫且不想,旁支的正頭夫人卻很簡單,石猛又護短,只要一出嫁,恐怕日子比在冀州還好過很多奈何這姑娘一句都沒聽進去。
長亭側身問白春,“你是石家家生子,你說石宛與阿拓”
白春趕忙道,“您可別想多了!郎君與大姑娘什麼都沒有!只是郎君以前練功練得勤快,到了夏天大姑娘差人送過幾次茶水點心,幫郎君選過幾次筆墨紙硯,做過幾次外衫”白春說着說着戛然而止,高呼一聲,“可郎君全都還回去了的啊!而且那都是郎君十來歲時候的事兒了!”
主僕同心,長亭與滿秀齊齊翻了個白眼。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