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番手被一掙開,雙手頓時不知該放在何處,向後一背攥住衣服角,臉色很難看,他母親秦氏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厲害在於她將家裡頭老老少少的男人全都攥在手心裡,他父親在外頭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信奉的是男主外女主內的教條,娶兒媳婦就是內宅的事情,嶽老三再喜歡玉娘也是要將老妻的意見放在前頭的,更何況,更何況他還有個在旁邊幫腔做勢的妹妹,他做兒子的插不上話,娶兒媳婦他父親也插不上一點話。
是,玉娘沒說錯,岳家...確實打的是騎驢找馬的主意...想的是反正還有個和陸家親厚的胡得玉在等着,萬一他們搏了一把搏到了更厲害的角色呢?嶽番喉頭一動,聲音放低,“可是到最後,等不下去的人是你...要嫁給別人的人也是你...”
長亭在外間登時火冒三丈,拖是你岳家在拖,嫌棄玉娘也是你岳家在嫌棄,如今也有這個臉面和膽量質問玉娘“如何捨得嫁與旁人!?”,所以嶽番是將所有退縮的理由都怪在玉娘身上嗎?
人吧,總會有分離那一天,運氣好一點的是生離死別,運氣不好的就是咫尺天涯。但是別分得太難看,吃相一難看,容易叫人將之前的好處通通給忘掉,就記得最後那張狼吞虎嚥得極其難看的嘴臉。
玉娘明顯愣住,隔了許久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哽咽着結結巴巴說着啥話,可是啥也聽不清楚,只是能聽見玉娘止不住的哭聲還有因爲哭引起的打嗝聲音,長亭抿抿脣,伸手一撩簾子,動作快得蒙拓攔都沒攔住,長亭撩開簾子見玉娘背對嶽番,面色緋紅耳朵都是紅的,嘴角囁嚅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嶽番想再伸手去拉玉娘,長亭厲聲一呵,“放開她!”長亭一個快步將玉娘拽到身後來,蒙拓再一個跨步將長亭拉到身後去,長亭拍拍蒙拓,仰頭看向嶽番,緩聲道,“玉娘反應不過來你在說什麼,我反應得過來。玉娘不明白你在給她挖坑,我明白。阿番阿兄,我們四個風風雨雨這麼些年頭,我以爲你至少很喜歡玉孃的,事實上,你最喜歡的還是你自己。我們以爲你絕口不提迎娶一事,是你少年心性,好耍壓根沒想到;我們以爲你在嶽夫人嫌惡玉娘時沉默不語,是因你胸中自有溝壑,你有解決的辦法纔會放任自流;我們以爲你從不向玉娘解釋是因爲你年少輕狂,奈何,你卻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瞭卻什麼也沒有做,臨了了還將責任推到了玉娘身上...”
長亭想起當初在雪地裡頭一踩一個窟窿的場景,想起嶽番抱着小長寧險些中箭的場景,想起一起在青葉鎮喝臘八粥的場景...長亭心裡有點難過,一路風雨都過來了最後卻要折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長亭也喉頭一梗,說不下去了,偏過頭去攬了攬玉娘,蒙拓輪廓極深的下頜角一擡,單手提溜起嶽番的衣角往出走,拐過燈籠拐角,蒙拓將嶽番一放,蒙拓一撒手,嶽番當即向後一靠,還沒靠到牆上,有一股風被拳頭帶着呼嘯而來,未待他來得及閃躲,一個帶了五分力的拳頭就落在了他的腹部,嶽番當下“哎呦”一聲捂住腹部,悶聲叫嚷,“你打我做什麼!”
蒙拓握緊拳頭再一拳,比剛纔的力氣還要打了幾分,嶽番一咬牙伸手去擋,奈何手上功夫一向沒蒙拓好,蒙拓左手反手將其手腕一扭開,再一記重拳打在嶽番腹部。
“我打你做什麼?”蒙拓聲音發沉,“我打你恬不知恥!我打你沒有擔當!”
嶽番再受一拳,這拳蒙拓是用了八分力氣了,嶽番捱了拳頭反倒笑起來,“你們都不懂我!擔當?你如何知道我沒有想要擔當過!你知我母親的——“
“夠了!”蒙拓出聲打斷,“你母親的錯,三爺的錯,玉孃的錯,甚至長亭的錯我的錯,就是你沒錯!就他孃的你沒錯!”蒙拓單手一放,神情極爲失望,“阿番,你怎麼成這樣了?”
未待嶽番答話,蒙拓轉身欲離,向前走了兩步終究是停了步子側身斜睨牆角燈下坐在地上的嶽番,輕聲道,“很多事情是你試過了方知有無,自己的過錯自己擔,不要推卸不要無賴,就算輸,也要輸得坦蕩光明。你...不要和營中那些狐朋狗友去喝酒聽曲了,若三爺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打得只會比我更重。”
ps:明天兩章補上這章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