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糾結多得壓人,江遲聿煩躁地擡手扯自己的衣服領口,開了一個鈕釦之後還是覺得煩悶。
然而事實上,他自己也知道,並不是因爲熱,而是因爲自己心裡太多焦躁,這種焦躁的來源就是——何書蔓!
他轉身,盯着安然死死地看,死死地看,可看到最後浮現在眼前的,還是何書蔓的臉。
有些人,你越是刻意想要忘記,就越是無法忘記。
江遲聿仰頭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無奈地笑了起來。
嘆氣,是一種承認自己對目前的狀況無從改變的行爲,如果你做出了這種行爲,說明你潛意識是已經做好了向現狀低頭的準備。
江遲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和現狀低頭,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想要回家,想要看看那個該死的女人睡得安不安穩,想要抱着她,想要看到她,就這麼簡單。
五分鐘之後,病房的門一開一合,一個人影從裡面輕手輕腳地閃出來,然後加快腳步,迅速消失在了拐角。
而一直躺在牀上安睡的人,在病房的門徹底合上的瞬間,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安然看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整個人看上去一點生氣都沒有,如同一具木偶。
其實早在江遲聿進門的那一瞬間,她就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可她告訴自己,要開心,因爲他能來是自己付出了一個孩子的代價換來的!
甚至,在感覺到江遲聿強烈想要回到何書蔓身邊的那種情緒時,她也還是繼續裝作很平靜,裝作睡着。
可是江遲聿,你走後還是走了!你最後——還、是、走、了!
安然覺得自己的整個胸膛都被憤怒所填滿,她需要發泄,需要狠狠地發泄!
————————
自從上次假懷孕的事情曝光之後,莊岑就如同過街老鼠,之前的朋友看到她都退避三舍,誰都不願意搭理她。
至於江華年那邊,自然是不敢去見面,躲都來不及了。
還有江言,本來就不愛她,現在知道她是假懷孕,每次看她的眼神冷得像是藏了冰塊一樣。
可她這麼做也只是爲了幫他得到公司啊!就算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私心,那還不是因爲她愛他麼?
莊岑百口莫辯,委屈至極,可她不想就這麼失去江言,所以哪怕江言不願意理她,她還是要跟着他。再者,上次江遲聿想要殺了她,最後救了自己的人,不也是江言麼?
也許他不是不愛自己,只是因爲他和何書蔓過去的那一段對他來說太過刻骨銘心,所以他一時沒有覺察到,其實他的心已經開始偏向自己了。
莊岑在等,等一個——能徹底毀掉何書蔓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在今晚來了——安然給她打電話了。
“我以爲,你已經不記得我們的聯盟了。”莊岑語態並不怎麼熱情,畢竟安然冷落了她這麼久,她和安然是聯盟,可不是什麼上下級。
安然低聲地笑,那笑聲在這夜裡聽起來十分可怖,她陰森森地說:“我
知道你在等我這個電話,我也知道你現在最想要做的是什麼,我手上有你想要的東西,我等會兒發給你,你放手去做吧。”
“你不怕江遲聿查起來?”
莊岑一直知道安然的手上有三年前何家破產的真相,只是安然一直不肯拿出來而已。
現在她突然說要給自己,真的沒有貓膩麼?
“我爲什麼要怕他查?就算他查到這一切是我和你做的,那又怎麼樣?”安然收起了笑,忽然咬牙切齒起來,如果何書蔓此時在她面前的話,她估計會直接將何書蔓給撕碎了吃掉!
“反正不管我怎麼聽話,他的心也不在我這裡了,那就隨他去吧,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我不想和江言魚死網破。”莊岑說。
安然聽了她的話冷笑了一聲,“你放心吧,我現在是在醫院走不開,身體也不方便,如果江遲聿真的查到了你,到時候你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就是了,至於江言那邊,你想怎麼說都行,只要他相信你。”
莊岑心裡緊了一下,其實安然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她。
如果一個人信任你,那麼不管別人怎麼冤枉你,你在他心裡都是清白了。
反之,如果一個人不信任你,那麼不管你怎麼解釋,那些壞事就都是你做的。
而江言——對自己幾乎沒有信任!
莊岑忽然有些心驚膽戰起來,緊緊握着手機不說話。
安然也敏銳地覺察到了她心理上的變化,故意刺激她:“你還在猶豫什麼?就算你不做這些,他不愛你就是不愛你,反倒是你做了這些,你們之間沒有了何書蔓,說不定他會慢慢發現你的好。”
“我......”
“雖然他現在在你身邊,可何書蔓離你們這麼近,他肯定會時時刻刻想到何書蔓,只有讓何書蔓真正地消失在我們所有人的視線裡,屬於我們的男人,纔會真正屬於我們!”
莊岑還是糾結,心裡七上八下的。
安然已經耐心全無,直截了當道:“如果你不敢的話,那我可以自己來,到時候江言的反應可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
如果是莊岑來做這些事的話,她可以自己控制事情的進度,以及怎麼避免讓江言過早知道這些事。但如果安然來做這些事的話,莊岑她也不知道安然什麼時候會爆出什麼,她根本無從下手去避免江言知道這些事。
咬了咬牙,她重重地說:“好,那你把東西發給我吧,接下來的事我來做,像你說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安然一笑,掛了電話,然後雙手攤開在牀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江遲聿,我愛了你這麼多年,愛到爲了能和你在一起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
今晚你回去陪着她一定覺得很溫暖很幸福吧?一定不會想到我一個人孤獨冰冷地在醫院裡吧?
沒關係。
我得不到的,我就毀掉!
我不好過,那我就讓你們所有人都跟着我不好過!
————————
鬧了那麼大的一場,何書蔓根本不曾想過今晚江遲聿會回來。她甚至也做好了今晚失眠一整夜的準備,可出乎意料的是,到了十二點的時候,竟然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只是睡得沒那麼沉而已。
所以,江遲聿回到房間的時候,她感覺到了。
只是,她不敢相信是江遲聿回來,她以爲自己做夢了。
旋即她又覺得自己可笑,不是才大鬧過麼?不是才那麼氣勢洶洶地想要對自己動手麼?不是那麼殘忍地說在明天的發佈會之後要接安然回來和自己同住一個屋檐下麼?
何書蔓你怎麼就這麼賤?他都這麼對你,爲什麼你連做夢都要想到他?!
胸口一股悶氣上躥下跳的,她難受的直捂胸口,眉頭緊緊皺着。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將她輕輕地攬入了懷裡,然後另外一隻手將她抱住,並且在她的背上輕拍了幾下,大人哄小孩子那樣。
何書蔓一下子不動了,眉頭也鬆開了,因爲她嚇到了。
這麼真實的感覺,不像是做夢,難道他真的回來了?
她很想很想睜開眼睛看一下,可又怕一睜開眼睛這個夢就醒了,他就消失了,這種溫暖、這種美好就徹底不復存在了,所以她不敢睜開眼睛!
她只能繼續假裝自己還在沉睡,然後翻了個身,從他的懷裡滾了出來。
大概是滾的那個動作演得太逼真了,江遲聿被嚇了一大跳,還以爲她要從牀上滾下去,連忙一把將她整個人都抱了回來,緊緊的。
真的。
他真的回來了。
何書蔓整顆心都在狂跳,她放在被子下面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如此反覆好幾次,最後完全鬆開,搭上了江遲聿的肩頭,和往常睡着一樣。
江遲聿愣了下,以爲她是要醒了,可低頭看了看,那一臉的白癡樣,哪裡是清醒的,肯定是睡着的!
這個壞蛋一直就不是好人,醒着的時候就喜歡對自己張牙舞爪,只有睡着了纔會把最真實的自己顯露出來。
壞了這個小壞蛋之後,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兩個人折磨自己一個。
可怎麼就......覺得那麼幸福呢?
是的,幸福。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無論自己和安然在一起還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不管自己是簽下了多大的單子還是做了多麼正確的決定,以前都只有成就感,而不是幸福感。
這個女人帶給自己太多太多,也讓自己體會了許許多多以前不曾體會過的情緒,自己是要好好感謝她麼?
江遲聿心裡滿滿當當的,忍不住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低聲嘟囔:“下次再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定是很早之前寫的,一定是生氣的時候寫的,不然自己這麼帥,能力這麼超羣,她這個小白癡怎麼會不愛自己?
越想越自我得意,絲毫沒有發現懷裡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而且睜得大大的,就那麼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