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直視着她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貴妃娘娘,您倒是說說,羅公公是如何對您說的?”
她眼裡含笑,目光卻如刀一樣銳利,像是能看穿她的內心一般,李貴妃被她這樣的目光注視,頓時就感到有些不妙。
“就是,就是……”她話還沒有說完,趙嬤嬤就大聲喊了聲:“太后,太后……”
衆人忙看過去,就見太后一邊拍着牀沿,一邊翻着白眼,出氣多入氣少,一時手忙腳亂起來。
李貴妃暗暗鬆了口氣,忙轉了話題道:“九王妃,你不是會醫術嗎?還愣着作甚?快救救太后娘娘!”
牀邊還立着一名太醫,此時臉都煞白了,諾諾地讓開位置,垂首而立。
沈傾城嘴角依舊保持那份淡淡的笑意,瞥了眼太后:“傾城學藝不精,我想,太后娘娘一定也不希望我爲她診治吧。”
“怎麼會呢?上次不就是九王妃妙手回春嗎?”李貴妃慫恿道,又看向蕭婉,“元后娘娘不會攔着讓九王妃盡孝吧?”
太后暗暗朝李貴妃瞪了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要她出醜才成麼?這些妃子,竟沒有一個懂她的心思,真是失敗!
手悄悄捏了捏趙嬤嬤,力道強勁有力,趙嬤嬤微微一愣,隨即會意過來,朝衆妃嬪道:“各位娘娘稍安勿躁,太后病了,聽不得嘈雜之聲,大家還是散了吧!”
沈傾城詫異地睜大眼睛:“太后祖母您沒事吧?”眼裡淨是擔憂之色,急急地就要上前去抓她的手,太后不着痕跡地避開,沈傾城心裡明鏡似的,卻急得哭了:“太后您別亂動,孫媳立刻替您把脈,太醫沒本事,孫媳雖不才,權當試一試,說不得就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太后就是沒病都被氣病了,竟然將她比作死耗子?雙眼真的一翻,心口揪疼得難受。
八王妃眼尖,就來替太后順着胸口,瞪了眼沈傾城:“九弟妹,我知道你心急,也要注意分寸,瞧把太后氣出好歹來可怎麼是好?”
一面柔聲寬慰道:“皇祖母,您別急,慢慢來,吸氣——呼氣——”如此幾番,太后漸漸平息下來,沈傾城站在一旁,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一般。
太后看向八王妃的眼神就軟了幾分,呼吸平順了,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賞!”這話是看着八王妃說的。“還是你知道哀家的心意。”
立即就有宮娥取了賞賜過來,是一件太后最喜愛的水貂毛斗篷,八王妃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自然知道這是屬國進貢而來,極爲難得。八王妃喜出望外,連連謝恩。
一場鬧劇眼看就要消散了,蕭婉拉了拉沈傾城,眼神裡淨是詢問,沈傾城暗暗點頭,蕭婉頓時明白,不屑地自言自語:“我就知道!”
沈傾城有意無意看了眼李貴妃,蕭婉立即會意,忽然在太后牀前跪下。
“元后,你這是做什麼?”太后不悅地看她一眼,其餘妃嬪驚呼出聲。
“母后,臣妾無才無德,卻自問不是不忠不孝之人,太子和老九雖然大了,也不敢疏於教導,剛纔李妹妹所言,臣妾聽了心如刀割,太子他竟然……”蕭婉一臉沉痛而認真,“臣妾向母后您陪不是了,臣妾立刻就去稟明皇上,制其怠慢太后之罪!”
太后如今勢力削弱了不少,所以纔想着賜婚太子,爲的就是擴張自己的勢力,同時在太子身邊安插自己的人,可她還沒成功,皇帝就下了另一道聖旨,自己的旨意只好擱淺,憋得她夠嗆,這纔想着作難一下,讓皇帝皇子們忌憚一下,也好挽回幾分顏面。
如今她還不能跟皇帝撕破臉皮,哪會如蕭婉的願捅到皇帝面前?當初崔家還勢大,她都沉住了氣,如今更不能輕舉妄動。
心裡將李貴妃恨了個半死,太后撐着一口氣看向蕭婉,虛弱地開口:“元后不必如此,哀家並未下什麼懿旨,只是太久沒見太子,遣了羅公公去太子府問候一聲,李貴妃定是聽岔了。”
“太后!”李貴妃驚喊一聲,她可沒有說謊,路過御花園時她親耳聽到羅公公抱怨,還專門去問了,因爲她一向在慈安宮走動,對人和善,羅公公也沒有隱瞞她,如實相告了。
沒想到太后竟然一句話就抹了個乾淨!
她還欲再說,沈傾城似笑非笑地瞥過來:“貴妃娘娘慎言,太后親口所說,莫非還不及一個亂嚼舌根的太監?”
李貴妃臉上頓時尷尬起來,不管什麼原因,太后都倒向了蕭婉那邊,她暗恨卻又發作不得,只得緊緊扭了帕子泄憤。
沈傾城便俯身去扶蕭婉:“母后,這下您放心了,並非是三皇兄抗旨不尊,太后祖母的話足以證明他的清白,別人再亂嚼舌根,就是忤逆太后,誰敢擔此罪名?”
蕭婉臉色終於恢復了血色,抹了一把淚,恨聲道:“後宮之中竟然出此妖言惑衆之人,莫非當本宮是死的不成?”
此言一出,衆人皆感到一陣寒意,蕭婉站得筆直,一股國母的威嚴不容侵犯,讓人肅然起敬。
“母后,都是臣妾失責,您放心,臣妾定將那造謠之人好生懲治,爲您,爲太子澄清!”話畢,一招手高聲道:“來人,將胡言亂語之人給本宮捆起來!”
太后駭然變色,蕭婉此時發威,是要將她的心腹羅公公抓起來嗎?還有李貴妃,剛剛話就是從她嘴裡出來的。
“太后,太后,臣妾不是故意的!”李貴妃反應過來,連忙意識到蕭婉是要拿自己開刀,趕緊求情。
太后腦子飛快地轉,李貴妃不打緊,羅公公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最是知她心意,這一回雖然傳旨失敗,她也並未多加責罰與他,就是捨不得這隻臂膀,她是無論如何不能讓蕭婉動他的。
心念電轉,本不欲理會李貴妃,還是對蕭婉道:“元后,哀家年紀大了,不喜歡動刀動槍的,這件事,小懲大誡,告誡一下就好。”
蕭婉爲難道:“可是——”太子難道就白擔了那惡名嗎?
太后重重地嘆口氣:“趙嬤嬤,你吩咐下去,以後還有人亂傳謠言,詆譭太子,賜割舌剜耳之刑!”
趙嬤嬤連忙應了,蕭婉這才滿意,安撫道:“母后慈悲心腸,臣妻佩服。那就依母后所言,羅公公故意散步謠言,按母后您的辦法處置,念他初犯,只初割舌之刑。”太后幾欲昏死過去,她不過是說說狠話,沒想到蕭婉竟然就坡下驢,還美其名曰刑罰減半,真是氣死她了!
蕭婉又看向李貴妃,古怪地笑了一下:“至於李妹妹,錯在偏聽偏信,耳根子軟,不經證實就還拿到太后和衆姐妹跟前來散佈謠言,有幫兇之嫌,已失貴妃端莊之姿,本宮將稟明皇上,削去其貴妃之位,降爲貴嬪!”
李貴妃臉孔煞白,連忙求情:“元后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您高擡貴手放妹妹一馬啊!”
蕭婉臉色一沉:“李妹妹,你進宮多年,後宮之中,言行皆需謹慎,聖人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孩童尚且知曉,這樣淺顯的道理你莫非不知道?”
李貴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不過白說一句話,就被人當了靶子,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曆,早知如此,她就噤聲做個悶葫蘆好了。
蕭婉已經向太后福了福身:“母后已經好轉,臣妾瑣事繁雜,不敢叨擾母后,就先行告退!”
太后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蕭婉退開,又拉着沈傾城道:“老九媳婦,本宮只聽說給太子賜了婚,什麼都還不及準備,你來給我參謀參謀,一國儲君大婚,可馬虎不得!”
她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沈傾城哪敢拒絕,心裡暗笑,忙向太后告辭離去。
帶頭人一走,其餘妃嬪也沒意思,紛紛告辭。太后卻喊住八王妃:“老八媳婦,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八王妃懷着身子,本想回去歇着,聽太后留人,只好綻開笑臉:“好啊,皇祖母,您摸摸您重孫子,說不定他一高興跟您打招呼呢!”
太后立刻興奮起來:“哦,那我可得好好摸摸!”
沈傾城走到門口,正好聽到二人的話,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個八王妃,或許也不是那麼無害之人。
每次進宮,沈傾城都覺得很累,她實在不想管跟誰鬥機鋒,無奈後宮女人個個七竅玲瓏心,不小心謹慎還真是不行。她甚至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今天這種情況,她若是不出面,光憑李貴妃那句話,太子的名聲就會受到極大的打擊,只有先發制人,纔能有勝算不是嗎?
忽然覺得有點累,腦袋也有些暈暈的,冷嘯風今日見過太后之後,就被皇上拉走了,恐怕一時也回不來。
百無聊賴,只的渾身沒有力氣,肚子空空的,反正一個人,便吩咐人擺了飯,簡單用了些飯,就揮退丫鬟們就去牀上躺着。
迷迷糊糊間,忽然感到小腹一陣尖銳的刺痛,疼得她冷汗涔涔,猛地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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