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面對那些親戚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氣勢,媽也不會變成這樣了。”唐嘉虹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笑意,她轉過頭,望着窗外,窗外是一條小路,沒有人,只有路燈寂寞的站在那裡,發出昏黃的光。
“那套房子,雖然掛在我的名下,當初是你付的首付,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會買這麼貴的房子,我以前就勸過你,不要好高騖遠,不要買那麼貴的,是你非要買,如果當初聽我的,只買一個小一些的,現在早就還清貸款了,怎麼會落到現在的地步。還有,你奶奶的房子是不是給你了?”
都到這個時候,她居然還在想着怎麼樣才能謀得奶奶的房子,唐嘉虹的心中一片冰涼,她知道,母親的性格本就比較涼薄,一切都以功利爲目的,而父親早逝之後,讓她受到了更多的辛苦,這更加重了她性格中冰冷的一面,這一切唐嘉虹早就知道,因此她纔會拼命工作,想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晚年的生活可以輕鬆一些。
可是付出這麼多,得到的又是什麼。
“何致遠是跟你離了,但是,本來就是你姐姐先認識他的,你纔是後來的,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糾結些什麼。”
唐嘉虹已經不想再聽母親再繼續說什麼了,她只是冷冷的轉過頭:“不錯,首付是我付的,我付了百分之五十的首付,這些錢全部都是我掙的錢,對了,後面爲什麼會變成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唐母頓時語塞,不錯,當時她說,最好還是掛她的名字,因爲兩個女兒都還沒有結婚,如果名下已經有了房子,可能會對結婚後買房不利,唐嘉虹想了想,最終還是掛了母親的名字,也由母親簽下了貸款,當然,其實真正付貸款的人,還是她唐嘉虹。
在唐嘉虹與何致遠離婚之後,便再也沒有往母親的銀行賬戶裡打一分錢,房貸也全部由何致遠來負責,沒想到,何母竟然將何致遠的房貸給斷供了,她說那房子跟何家一點關係也沒有,爲什麼要替唐家母女養着這套房子,如果銀行把房子收走,那就出去租房子住。
何家老太太也是因爲丟單的事情氣得夠嗆,否則,也不會動這樣大的怒。
“哦,有意思,那姐姐你自己爲什麼不出去工作呢?”唐嘉虹不禁有些好笑,她看着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姐姐,唐嘉霓低下了頭。
“你可千萬別說是因爲我纔沒有讀書的,讀完九年制義務教育,我的錢可都是靠給同學做家教掙來的,到大學靠的是獎學金和國家助學貸款,你的工資從來就沒有給過我一分錢,爲了我所以沒讀書這種事,還是跟親戚們說着聽聽,他們一定會爲你唏噓的。”
唐嘉霓畢業後,仗着年輕又漂亮,雖然只有高中學歷,但也順利的在一家公司裡找到了前臺文員的工作,但是後來那個小公司倒了,她便失業在家,隨着年齡的增加,前臺文員這種工作也不會要她,於是之後再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而母親在唐嘉虹工作之後,已經完全靠唐嘉虹給錢過日子,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她早已無法回到年輕時拉扯兩個女兒長大的歲月。
因此,她纔會這麼痛恨唐嘉虹任性的沒有順從何家老太太的意思,老實在家呆着,生孩子,極大的影響了她可能得到的經濟收益。
“可是,虹虹,那房子也是你的心血,你看着房子真的就要被收了,不會難過嗎?”唐嘉霓說。
爲了存首付,唐嘉虹從一畢業就省吃儉用,摳的不能再摳,剛剛存夠錢,她馬上就定下了這套房子,跑過戶,跑裝修,一邊工作還不能丟下,她簡直是操碎了心。
唐嘉虹看着她那雙如小鹿一般無辜的眼睛,不由冷笑道:“那套房子要是還在,那我纔會難過,想着你和何致遠在我的房子偷情,我就覺得噁心,如果我有錢,就會把那片地都買下來,然後把那套房子從一樓到頂樓,拆個乾乾淨淨,一磚一瓦都不留!”
“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唐嘉霓的眼眶又紅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會如此的恨她。
“對啊,我本來就是這麼狠心。你不也是嗎,趁我出差的時候,你和我的丈夫在牀上翻滾,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以爲自己是一個會爲了親情而什麼都可以原諒的聖母嗎?真是大錯特錯了。
唐嘉虹的眼裡浮現出嘲諷的意味,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要離開病房,唐嘉霓見最後的希望走了,當時情緒有些崩潰,大哭大叫:“你不能走,你……啊……”
她忽然捂着已懷孕七個月的肚子,呻吟着:“啊,好痛,好痛……”
“霓霓,怎麼了,你怎麼了呀!”唐母見她直呼腹痛,想要撐着從牀上下來,她看着唐嘉虹:“還愣着幹什麼,都是你把你姐給氣的動了胎氣,還不快過來幫忙。”
唐嘉虹擡手替她們按下了牆上的呼喚鈴:“我又沒生過孩子,不知道動了胎氣應該怎麼處理,還是讓專業的人過來處理好了。至於醫藥費,我相信何致遠一定會替自己的老婆和岳母支付的,兩位,我就不多打擾了。”
說着,便推開門,走廊上,有醫生與她匆匆擦肩而過,進入唐家母女二人所在的病房,很快,裡面就響起了醫生的聲音:“快,快送婦產科……”
唐嘉虹神情木然的走着,當年的她根本就不會這般的狠辣無情,那個時候別說這麼大的事了,就算姐姐只是被紙張劃破了一點皮,她都十分緊張,現在回憶起來,真想罵自己一聲賤骨頭。
喉嚨處涌起一片苦澀,唐嘉虹的臉上浮出了一絲微笑,當初自己在父親的葬禮上,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媽媽、姐姐,要讓她們過上好日子,可是,正是這兩個至親之人,卻親手斷送了她對於親情、愛情一切的美好夢想。
而且,她們竟然可以在那樣的殘忍對待自己之後,還能恬不知恥的讓她過來,替她們付清房貸,避免被銀行掃地出門。
她不是不在乎感情,只是,她一直天真的以爲,只要她肯退讓,有些東西依舊可以留在自己的身邊,那些從小便產生的信念,真的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消除的,但是,世事難料,就算她低頭,最終卻只是淪爲笑柄,被掃地出門的只是她而已,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離開之後,再想要回去拿自己的證件,門鎖竟然換了!
無法改變的事實,讓她看清了一切。
想着她們那天去醫院,說是探望奶奶,其實是想要趁機把奶奶的房產證拿走,唐嘉虹更感覺到一陣噁心。
在醫院的大門口,她看見了何致遠的車,他也許是剛剛纔下飛機,接到消息便趕了過來,很好,真是夫妻情深啊。
唐嘉虹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何致遠看見了她,想叫住她,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眼眸微垂,一腳油門,將車開進了停車場,匆匆趕向唐母所在的病房。
夜深了,孤寂的夜裡,只有唐嘉虹一個人獨行在亮着幽幽路燈的小道上,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似乎想要挽留什麼,卻終歸留不住。
回到林家大宅,林書彥很淡定的看着電腦屏幕,聽見聲音,連頭也沒擡:“回來啦。”
“我消失了這麼久,你就不問我去哪兒了嗎?”唐嘉虹有些疲憊的將包扔到一邊的沙發上,整個人也頹然的坐下,雖然她剛纔出氣出的很爽,但是,那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那也是對自己記憶中的美好全盤否定,她現在感覺很累。
她當然就是隨便問一句,本來也不指望這位契約婚姻的甲方會對自己有什麼特別的態度,不過,他真的就不怕自己這麼晚了不回來,是因爲出了什麼事嗎,還是說,自己這個人真的一點存在意義都沒有,無論在母親姐姐那裡,還是在林家大宅裡。
會不會是因爲林老夫人聽說自己暫時不想生孩子,因而想要讓他與自己離婚,再娶一個願意馬上生孩子的女人,所以,他現在對自己纔是這種態度?
從理智上說,如果他現在與自己分了,會有一個很大的麻煩,那就是奶奶。
如果去看奶奶的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了,或是身邊換一個人,那都會被奶奶盤問很久,奶奶的記憶力時好時壞,記東西放在哪裡家在哪裡可能不行,但是記起她這個外孫女的事情,那真是比記銀行密碼還要牢。
唐嘉虹希望,至少林家可以容忍她到奶奶百年之後再趕她出門,不然,她只好上網看看有沒有賣人皮面具的地方,或者去練習一下特種化妝術,可以把隨便一個什麼人化妝成林書彥的樣子,陪她去見奶奶。
林書彥還是沒有擡頭,說:“想去哪裡,那是你的自由,我怎麼會限制。”
好吧,聽起來很有道理,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剛剛已經身心俱疲的唐嘉虹的心更加涼到了極點,她已經不在乎了,什麼都不在乎了,曾經的心動,曾經的情愫,就當是一場風花雪月的錯覺吧。
“我去洗澡了。”唐嘉虹站起身,向臥室走去。
林書彥的聲音在後面追過來:“洗乾淨一點,醫院裡細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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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唐嘉虹轉頭看着林書彥:“你怎麼知道我去了醫院。”
林書彥沒有回頭,也沒有理她,鍵盤上手指如飛,打着一篇長長的文字,分析着最近一樁收購案的收益可能。
唐嘉虹掃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嘴角輕輕上揚:“你這個跟蹤狂。”
雖然文檔是全屏的,但是,她看見了,在任務欄,有一個被縮小的圖標,那是一個視頻軟件,可以實時看見手機傳來的視頻。
“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親自跟蹤,還有三個小時,美國那邊的集團董事會就要討論這份報告,我實在是來不及。”既然已經被拆穿,林書彥也坦然承認,他看見唐嘉虹在門口被人攔住,並跟着那個人走了之後,他就馬上叫小李過來跟着她。
沒想到一直跟到了醫院,唐嘉虹進了病房以後,小李就這麼在走廊上守着,一直守到她出來,回到林家大宅爲止。
“你真該給小李加工資,這麼好的助理,上哪兒找,要是跑了你就得哭死。”唐嘉虹半開玩笑的說。
林書彥笑笑:“好的。”
在與美國董事的視頻會議上,林書彥的大伯詢問爲什麼會取消與遠高公司的合作,林書彥從數據等等進行了一番分析,最後說:“因爲遠高公司的管理層人品堪憂,很難令人相信他們會對合作夥伴有一個端正的態度。”
“嗯,人品不好的確會影響將來的合作,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消息來源確切嗎?”大伯問道。
林書彥點頭:“是的,非常確切,遠高公司的何董事長,她做了許多有違道德倫理的事情,這些都是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大伯就不用再質疑它的真實性了。”
“既然如此,那你找到替代公司了嗎?”
“已經找到了……”林書彥示意小李展示剛剛談妥的合作公司的基本資料。
視頻會議結束後,林書彥回到主臥,本以爲唐嘉虹已經睡着了,沒想到,她穿得整整齊齊,坐在沙發上。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林書彥一面說,一面脫掉了剛纔爲了開會而穿的正裝。
唐嘉虹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林書彥,我們談談。”
“談什麼?”林書彥將手上的襯衫扔到一邊,雙眸看着她。
唐嘉虹站在林書彥的面前,看着他裸露出的上半身,有些尷尬的避開。
“嗯……”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有許多話想說,但是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起了一個調,卻沒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