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是,基本從手記中間部分開始,一直貫徹到結尾,周幾反覆提及着一個所謂的秘密,他甚至直接給這個秘密起了個名字叫“謎嵐”。但這個詞出現的地方往往都是在一句簡短的話中間,譬如說:
“基督教的分支景教在唐代後期覆滅,銷聲匿跡了近百年,北宋年間西方基督教正統卻突然派人東來,與向來做對頭的本土佛、道兩家密談,似與‘謎嵐’有關。”
“MonashUniversity的Robert教授來信,提到的美索不達米亞出土的碑文記載內容,竟跟我在長白山地洞發掘的漢代《明世錄》驚人的相似,兩者天差地別的地域文明竟然產生了聯繫,所描述的奇怪現象與‘謎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等等提到“謎嵐”的類似句子,多達二十多句,只不過周幾從未對他提到的事件與人物加以引證,更沒有標註資料出處,這遠遠超出了周餘弦的學識範圍,即便他想去圖書館查證一二都無從下手。
而且,以上僅僅是周餘弦看完周幾手記後,最直觀的幾個疑點,若要細究,那不解之處恐怕數之不清了。
現下情況,周餘弦心中最在乎的還是周幾的死因,很明顯,事情決然不可能是官方所謂的“考古工作中遇難”。幾日來,兩大疑問整整佔據着周餘弦的腦袋:
一、周幾說的北極意外之喜是什麼?竟把炸藥列爲必需品,他們是否發現了什麼大寶藏之類的東西,需要炸開?
二、周幾感覺被人監視,對於北極之行有了不祥預感,結果他們真的一去不復返,這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人爲操縱的事故,甚至是謀殺?
周餘弦從揹包裡拿出了那本手記,又翻到了最後一頁,最後的內容至周幾記錄感到自己被監視後便戛然而止,隨後該手記應該就被寄給了宗尚。
“不但宗教授說爺爺跟他關係不好,爺爺也在手記裡提到過宗教授是他情敵,他爲什麼偏偏要將手記寄給宗教授呢?難道是想出其不意,避開監視他的人……”周餘弦對這個
問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周餘弦又隨手翻了幾頁,漸漸感到頭有些暈,想吐。他知道自己暈車的老毛病又犯了,慌忙合上了書,平息一陣,他不敢再看,正要將手記放回揹包,卻忽見本子封皮黑色的皮革邊緣露出了一角白紙。
周餘弦暗叫奇怪,將本子豎過來一看,原來封皮的皮革是一整塊皮摺進去包在面上的,邊緣部分應該是因爲年代久了,已經被折爛了,露出了一道縫,透過縫隙能隱隱看到下面卡着一張白紙。
“夾層還藏東西?”周餘弦感到這張紙上定然記載着什麼秘密,壓抑不住內心的驚喜,三下五除二,直接將皮革拆了下來,拿出裡面那張已經白裡泛黃的紙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宗哥,小弟編的故事怎麼樣?還算好看麼?希望沒讓你失望。”
周餘弦看到這句話,腦中“嗡”的一聲響,差點沒氣暈過去。
“這本手記就是爺爺跟宗教授開玩笑,搞得惡作劇?”周餘弦瞪大了眼睛,又將紙上的字一個個在心中默唸了一次,也確認了這是周幾的筆跡,他實在難以形容此刻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
周餘弦自從看了周幾這本手記,便開始懷疑周幾是被謀殺的,身爲孫子,自然有義務查出真相,可惜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加之這本手記上記載的內容又太過駭人聽聞,難以示人,所以即使要查,也只能是他一個人去查。
周餘弦焦慮了幾天,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亦或將手記直接交給他爸周商,不料焦慮到頭來,卻換來周幾一張藏在封皮下的“惡作劇紙條”,不但耍了宗尚,還耍了他這個孫子。
周餘弦鬱悶了幾分鐘,突然想道:“我現在不應該感到輕鬆纔對嗎?我再也不用去懷疑什麼真相、陰謀,更不用被手記的一些內容嚇得懷疑人生了……”
果然,這樣一想,周餘弦如釋重負,整個人都感覺清爽、舒暢了許多,連剛纔暈車的不適感都沒有了。他拿出手機將紙條上的字照下來,直接發給了宗尚,心中偷笑:“我才被耍了幾天,教授
卻被耍了二十年,會不會被氣得心臟病發?”
幾分鐘後,宗尚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周餘弦,你娃娃是不是在逗老頭子?小心下次考試我不讓你過信不信?”宗尚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聲筒裡面傳來。
周餘弦搶壓抑着笑意,清了清嗓子說道:“教授,我怎麼可能逗你呢?這是我從我爺爺那本手記封面底下發現的,這手記在你老人家手裡放了二十多年,你都沒發現這個秘密嗎?”
“發現個屁!發現了還要你告訴我?我就知道周幾那個老不死的沒安好心,虧我還幫他保管了這麼多年,現在好了,你個小崽子也敢來嘲笑我……”宗尚真是氣到不行了,喝罵不止。
“教授,你消消氣、消消氣,我怎麼敢笑你呢?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喂?喂,教授?聽得到嗎……”這時火車進了隧道,周餘弦餵了兩聲信號便斷了。他長舒了一口氣,巴不得如此。
等到出了洞子,天亮了,周餘弦便將封皮裝了回去,看了看手裡多餘的紙條,他原本想扔了,略一思索,又翻開本子,夾了進去。
“我要不要把紙條夾在最後一頁,也拿回去給爸爸看看,嚇嚇他?”周餘弦偷樂着。
恰在此刻,火車鑽出了洞子,天猛然大亮了,一瞬間,周餘弦的笑容也忽然凝固了,眼神死死的停留在了剛剛夾入手記中的紙條上。
愣了足有五秒,周餘弦將筆記本大翻開,把紙條折了兩折,只留下紙條有字的部分,放在鼻子邊嗅了良久,隨後又把紙條緊緊貼在了手記裡的文字旁邊。
周餘弦緊張兮兮的看了看紙條上的字,又看了看手記中的字,來回重複比較着,忽然,一顆水珠滴在了本子上,那是他額頭上沁出的汗!他也終於在此刻停止了比較動作,頹唐地靠在了椅子上。
當火車停在了回家途中的第一站時,周餘弦也拖着行李箱下了車,雖然這裡離他的目的地還有三站、雖然樑慕雪還在車上,他依然毫無反顧地直接下了車,又購買了一張回成都的火車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