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着武好古的計劃,最多再有幾個月,他就能風風光光的把潘巧蓮這個大宋朝的白富美用八擡大轎娶回家了。
別看他和潘巧蓮間存着些門第上的差距,但是隻要他得了官身,差距便不存在了。
雖然武好古家是潘樓街上的畫商,不過嚴格論起來,也是士族經商。他的曾祖父還做過六品朝官,還娶了當朝宰相的外孫女。而且武好古出身的洛陽義門武也是西京大族,按照唐朝的《氏族志》可是正兒八經的士族。大宋不大重視士族,因而沒有編過《氏族志》,所以太原王傳下來的武家在宋朝也算是士族門第,是有資格娶趙家女人爲妻的——趙家庶流的女子多被商家所娶,但是老趙家也不是恁般掉價的。人家早就立了規矩,必須士族出身,才能娶趙家女人。
所以武好古連趙匡胤的女性後裔都有資格娶了,何況潘美的後代潘巧蓮?
因此門第不是問題,問題只是官身、財產和……房子!
而這一切,彷彿都不是問題。
官身來的比想象中還要快,不等端王保舉,童貫就來宣召了。等見了太后,把《戒絕羅漢真容圖》一獻,一個九品芝麻官還不是轉眼就能到手的?
至於財產和房子,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上次離開開封府的時候,武好古手頭就有好三萬多緡的貨和現金。在外面轉悠了一圈,雖然沒賺什麼,但是也沒賠錢。而武誠之這些日子又替兒子收了五萬緡的訂金……這下武好古手頭的現金就奔八萬緡而去了。
另外,武好古還有一幅米芾親自僞造的《八十七神仙圖》,拿到市面上,兩萬緡怎麼都能賣出去。
也就是說,十萬緡的房子,武好古只要想買,隨時可以拿下,都不需要按揭貸款的。
像他這樣,有官、有錢、有房,而且還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藝術家的男人,還怕娶不上潘巧蓮?
然而令武好古意想不到的是,當他在回到開封府的次日趕到潘孝庵的宅邸,想要見潘巧蓮一面時,卻被告知潘巧蓮現在不方便和他見面。
潘巧蓮的兄長潘孝庵一臉爲難之色,對武好古道:“大郎,這件事恐怕有點不合適,也不合禮法啊。”
他的手指輕輕叩擊着茶几,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武好古坐在對面,卻是一言不發。
“大郎,你可知人言可畏?
你和十八兩情相悅我是知道的,但是潘家不是小門小戶,而是世家大族,光是族中丁男就不下千人。這人一多,是非和禮數也就多了,而且也存不住事兒。上回你和十八一塊兒離開開封府沒幾天,私奔的話就傳出來了。非是我在乎人言,而是生在潘家將門就得守將門的規矩家法,是不是這道理?”
這話,聽上去很在理。
奔者爲妾,父母國人皆賤之!
這是《禮記》上的話,也是世家大族所遵循的婚姻法則之一。私奔的行徑,是絕對不爲所容的。
當然了,宋朝對於“奔”的界定沒有後來的明清那麼嚴格。見個面,談一下人生理想什麼的,也不算“奔”,只要別談到牀上去或者小兩口不告而別就行。
而潘巧蓮之前和武好古一起離開開封府出遊的行爲,其實已經踩了私奔的紅線!
這事兒要是做實了,潘孝庵和潘巧蓮可在潘家大宅門裡可就沒臉見人了。所以潘孝庵現在的態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武好古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十一哥言之有理,好古也知道,之前的事情可能讓十八姐的清譽受損。
但是好古今天冒昧前來,只是想見十八姐一面,別無它意,還懇請十一哥行個方便。
而且好古這次是被太后宣召而還的,不日就要去爲太后繪畫,一個官身想來不在話下……到時候,便能明媒正娶十八姐了。”
潘孝庵聞聽,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大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急於一時?”
說着話,潘孝庵站起身來,繞過書桌走到武好古跟前,“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全天下都是這麼辦的。你和十八又不是沒見過面,不知道根底的,現在有甚必要相會去招惹流言蜚語?
這樣吧,若大郎真個想見十八,只要不是私會,潘家也不會攔着,如何?”
這話等於沒說,潘巧蓮和武好古在公開場合見了面,潘家怎麼阻止?可問題是,潘巧蓮現在已經不大在界身巷的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出現了,武好古也沒辦法和她聯絡,又如何知道她會在哪兒出現?
連這個都不知道,武好古又如何和她見面?潘孝庵大概不會好心到幫助通風報信吧?
而且武好古也不是呆子,還會看不穿潘孝庵的心思?
潘巧蓮也許對做端王趙佶的妻子沒有多大興趣,可是潘孝庵絕對想當國舅爺。因爲大宋一朝,凡是皇后的父親或是嫡兄,起碼都有刺史以上的官位。這官位雖然是空的,但還是能給潘孝庵帶去巨大的利益。
別的不說,但是由一個刺史帶來的蔭補名額,就能讓潘孝庵所有的兒子都當官!
如果再算上皇后或太后(潘巧蓮)能給潘家帶去的蔭補官額度,潘孝庵女婿和孫子都不用愁了。
至於由皇后、皇太后帶來的灰色利益,那就更是多的數都數不清。
所以現在滿開封府的勳貴將門,都在爲自家的女兒爭這個位子,潘孝庵又怎麼會對此無動於衷?
他現在沒有把武好古一頓亂棍打出門去,大概是覺得潘巧蓮雖然佔了先手,但也不見得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還要留着武好古這個備胎吧?
“既然十一哥怎麼說,那麼好古便只能聽命了。”
武好古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向潘孝庵抱了個拳,“好古還有俗務在身,便不討擾了,告辭!”
“那我送送你吧。”潘孝庵依舊是一副和氣生財的樂呵模樣,笑着起身相送。
“大郎,”一邊往外面走,潘孝庵一邊說,“不論何時,父母之命總是要講的……你回去後,儘快謀個官身,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你爹爹去辦吧。”
什麼意思?
武好古聞言又有點糊塗了。潘大官人是想讓自己走“正規渠道”把潘巧蓮娶了?
原來是錯怪了潘大官人?武好古心想:也許“古人”就是這樣的吧?不過官身的事情最好快點弄好了,然後就叫老爹尋了媒人去向潘家提親,省得夜長夢多。
……
“高俅,劉大官,你們都看看,孤王這幅《毗沙門天圖》臨得如何?”
端王府,品逸軒內。
端王趙佶剛剛臨好了一幅《毗沙門天圖》,在書桌上展了開來和武好古的原畫在做對比。他身邊則站着高俅和劉有方二人,都是一臉發自內心的佩服。
這位王爺,還真是畫中天才啊!
“臨”可不是“摹”,難度高了不知道多少。能在恁般短的時間裡,將武好古的畫臨到這種程度,當世之間恐怕也難尋出第二人了吧?
高俅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劉有方卻搖頭晃腦地評論開來了:“大王,您的這紙《毗沙門天圖》和原畫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是卻盡得了原畫的精髓,而且還有所突破。
原畫上的毗沙門天應該是照着真人畫的,寫實的功夫是到家了,可是意境不足。在老奴看來,還不如那幅《醉羅漢圖》好。而大王所畫,卻補了原畫的不足。圖上的毗沙門天表情更加誇張,體形也更加威武,衣衫怒張,顯出了護法戰神的威武。”
雖然只是小小的改動,但是卻由如畫龍點睛,讓趙佶所臨的《毗沙門天圖》在藝術性上超過了原畫。
聽了劉有方的一番評論,趙佶得意地一笑,對劉有方說:“劉大官,等孤王再摹一幅《毗沙門天圖》,你就將兩幅畫都拿去豐樂樓掛起來。”
“老奴知道了。”
說着話,趙佶就提起毛筆,在剛剛臨好的《毗沙門天圖》上題上了“布衣書生趙小乙”的落款。
臨了人家的畫,而且還在臨的基礎上有所突破,然後再將臨本和摹本(摹本是基本一樣的)掛到豐樂樓這種開封府士子名流聚會的地方去顯擺,這就是在邀鬥了!
武好古若是不敢應戰,那麼他的“畫中第一人”的虛名就要拱手讓人,他的畫自然也就沒有現在那麼值錢了。
“大王,那武大郎不過是一介布衣,怎敢和您比鬥?”高俅笑道。
當然不希望武好古和趙佶去鬥畫——趙佶可不是米友仁,後者不過是個國子監生,趙佶是大王,搞不好還要做官家的……
武好古輸了自然丟臉,還會失去“畫中第一人”的虛名,要是贏了……趙佶會不會下什麼黑手也不好說啊!
趙佶回頭看了眼高俅,笑着點頭:“你提醒的是,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他的語氣突然放沉,“可知道?”
高俅心裡面抖了一下,連忙回答道:“知道,卑職知道。”
趙佶一笑:“若是那武好古就這點本事,倒也是不錯的,不過還是配不上畫中第一人的名號。他若真的想贏了孤王,還是得多拿出點真本事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