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
馬政這會兒已經傻眼了。
他知道生女直完顏部是厲害的,但是絕對沒有想到人家厲害到這種地步。
這些生女直蠻子的身體素質、戰鬥技能和吃苦耐勞的精神就不多說了。而這會兒讓馬政看到的則是完顏部戰士過硬的心理素質和嚴格的紀律。
沒錯!
這幫子生女直看着散亂,軍議的時候也七嘴八舌,而且還有點沒大沒小,部落裡面的普通戰士可以直呼完顏盈歌的姓名。
但是,今天真的打起來了,馬政才發現這是鐵軍啊!
騎兵集團衝鋒是最嚇人的,所謂泰山崩於面也就是如此了。雖然那些“契丹人”的馬太累了,質量也不好,大部分都沒衝起來,但氣勢還是有的。
在這種氣勢的壓迫下,前線的士兵表現失常是很自然的。特別是弓手十之七八會提前把箭射出去,而且毫無準頭。
可是這些生女直壯士根本不慌不忙的射箭,不僅準,而且有效,射馬不射人。人有可能披甲(都穿着大袍子看不出來),馬卻是光溜溜的。
最後,那些勉強衝到生女直陣線中的“契丹人”也沒什麼好下場。一來人少,形不成多大的衝力。二來生女直騎兵的陣型雖然比較散,但是非常堅韌,並沒有被寥寥數十騎給衝散。反而乾淨利落的把那些“契丹人”都宰了。而自己的損失非常輕微,幾乎可以忽略。
再反觀那些“契丹人”,被突如其來的鐵蒺藜和精準的弓箭射擊一下打亂了陣腳,紛亂起來,不肯再衝了。
而在這時,突然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前線的女直騎士隨即調轉馬頭開始撤退。
馬政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也跟着一起撤。退了大概四五百步,又是兩聲哨子。所有的女直騎士又同時勒住了戰馬,然後調轉馬頭。
馬背上的戰士,人人馬槍在手!
要衝陣了?
馬政剛剛想到這裡,又一聲長哨吹響。一千七百多個排成幾列的生女直騎士怪叫着開始催動胯下的戰馬。先是快走,然後是小跑,最後是馬槍端平,加速衝刺!
雖然他們的陣型算不上嚴整,和後世的牆式衝鋒有很大的區別,但是依舊有一種山崩地裂的騎士。
戰場之上,只剩下了馬蹄聲隆隆和女直人的怪叫。
“該死!”蕭海里已經有點懵了,他做夢也沒想到生女直那麼能打!
“給我衝!都給我衝!壓上去!天部也壓上去!”
蕭海里瘋了一樣的大吼。
他知道自己的隊伍根本打不過那些魔鬼一樣的生女直!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混戰,仗着自己人多把他們逼退——女直部族的人少,應該不願意蒙受太多的損失。
只要他們能退,那麼自己就有機會!
想到這裡,蕭海里也帶着自己的親兵一起上了。
“噗噗噗……”
一陣瘮人的馬槍刺入人體的聲音不斷響起,間或還有一聲堵在嗓子眼裡的慘叫。
女直騎兵的第一波衝擊就給蕭海里頂在最前面的三個部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之前因爲戰馬踩上鐵蒺藜而落馬的蕭海蔘現在又中了招,大腿上捱了一馬蹄,粉碎性骨折是沒跑的。他半跪在那裡,還在大吼着亂舞手中的戰刀,看來已經陷入了絕望了。
在離開他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跟隨蕭海里的渤海男兒肚子上插了一把馬槍,鮮血泊泊的往外流,他卻用手捂着傷口,在地上慘叫着翻滾,彷彿還想站起來。
還有一個連人帶馬一起栽倒的壯漢,脖子上似乎被馬槍帶了一下,沒有折斷,但是頸側的大動脈瞬間隔斷,血柱頓時衝得老高,噴得蕭海蔘滿臉都是血沫,那個壯漢喉嚨裡還發出咯咯的聲音,但是轉眼就沒了氣息。
生女直騎兵的第一次突擊,就把對手打得死傷慘重!
除了死傷,還有崩潰!蕭海里的人馬本來就有點烏合之衆的意思,大部分都是受了契丹朝廷欺壓的渤海人和熟女直。跟着蕭海里不過是圖個痛快,現在痛快沒有圖到,只剩下痛苦了。還遇上了如同妖魔一樣的生女直騎兵,他們哪裡還有鬥志?還不紛紛丟槍棄刀的轉身就逃?這些傢伙哭喊着,彷彿丟了混一樣的轉身就逃。
眼看局面就要崩潰,原本在後面擺出橫隊壓陣的三個部,還有蕭海里率領的“天部”主力,終於心急火燎的加入了戰團。
此時戰場上面至少有五千個“契丹”,而完顏盈歌的女直戰士只有一千八百。如果要肉搏……也許蕭海里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女直人根本不會給他流下這最後的生機——他們雖然很能肉搏,但是這個時候卻選擇了撤退。
怎麼撤退了?
馬政看見突擊似乎已經得勝的女直騎兵放棄了肉搏,如潮水一樣退卻而下感到非常奇怪。
明明已經贏了,爲什麼不打呢?
他正感到奇怪的時候,退了大約五六百步的女直騎兵又開始以很快的速度整隊。一千七百多騎很快就組成了一個鬆散的大橫隊。一聲長哨之後,女直騎兵又開始揮舞着馬槍和戰刀(一部分人把馬槍丟了)衝鋒了。
該死!
正大聲呼喊,想要穩住陣腳的蕭海里看到女直騎兵又如同山崩地裂一樣衝過來,精神已經有點崩潰了。
“衝!給我衝!”他深深的喘着粗氣,大聲下令。
敵人衝了,自己這邊要衝不起來,可就完了!
可是已經亂成一團的蕭海里所部哪裡能衝得起來?別看他們在三日前吊打了中伏的契丹官軍,但是論起真實的戰鬥力,他們還不如那些契丹官軍。
打打順風仗還可以,一旦處於下風,甚至崩潰的邊緣,那是根本挽救不了的。
幾個蕭海里的心腹兒郎這個時候也不打了,都紛紛湊到蕭海里身邊,其中一個還牽住他的繮繩,“郎君,走吧!郎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好!”
蕭海里也是果斷的人物,知道大勢已去也不磨嘰了,“咱們走,悄悄的,先回大營,有些東西必須帶上。”
悄悄的是爲了讓自己手下的烏合之衆多抵抗一會兒,而先回大營則是爲了帶走自己在乾州劫到的金銀財寶。
有了這些金銀財寶,他就能帶着心腹們喬裝改扮逃亡到界河商市。在那裡做個尋常的富翁,安安心心過自己的後半生也不錯啊!
打定了主意,蕭海里也不管將要崩潰的局面,帶着幾個心腹掉頭就跑了。
而在戰場的另一邊,完顏盈歌和吹哨子指揮作戰的烏雅束都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了。
那些人不是打得契丹官軍落花流水嗎?契丹官軍是很厲害的,能把他們打敗的敵人,也應該是厲害的。
可是現在……這能算厲害?
如果眼前這夥賊人不厲害,那被他們打敗的契丹人,豈不是一羣廢物?
女直人爲什麼要替一羣廢物賣命?
“天理保佑!殺!殺……”
阿骨打大聲喊殺的時候,守在由倒臥的樹幹組成的防線後方的蕭海里的部下已經被斡裡衍帶領的勇士殺散了。
戰鬥進行的異常輕鬆!斡裡衍帶人下馬步戰,先是悄悄接近,然後突然奮起,擲斧射箭,最後用戰刀和盾牌肉搏。
本來以爲是苦戰,結果卻是虎入羊羣,斬瓜切菜一樣容易。轉眼就是一頓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嚇得哇哇大叫飛奔而逃的“契丹勇士”。
趙鍾哥看到這一幕,還以爲有詐,剛想提醒阿骨打小心,阿骨打這個缺心眼的就下令衝鋒了。而跟着阿骨打的“敢打”們紛紛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主兒,跟着阿骨打一塊兒衝了起來。而且還一塊兒用女直話高呼:“天理保佑!”
趙鍾哥沒有辦法,也只好摘下馬矟,護在阿骨打兄弟身邊一塊兒蒙着頭衝吧!心裡卻想着:但願天理真的管用吧!
還別說,天理還真的挺保佑阿骨打的。他一馬當先,衝進敵營,就是一陣亂砍亂殺,遇到的對手無一例外都是軟糯稀爛,都被他搶挑刀劈,死成了一片,如入無人之境。
衝殺了一會兒,他突然發現前方有一羣看上去衣甲鮮亮的騎士正在逃竄。阿骨打尋思那一定是對方的大人物,正想要殺上前去。
斡裡衍已經帶着幾十個女直騎士策馬趕到了,他和他的人都拎着頑羊角弓,也不等阿骨打發話,就紛紛張弓搭箭,一陣箭雨射了過去。射得還是馬,那些“契丹”騎士紛紛撲倒在地。
阿骨打也不客氣,扔掉了馬槍,抽出戰刀,大喊一聲“天理保佑!”就騎馬衝了上去。他眼尖,一眼就看見個穿着仿西夏瘊子甲的大鬍子壯漢正掙扎着要爬起來。於是就身體下傾,將手中的馬刀刀刃向外,對準了那人的脖子,然後就藉着馬力,用刀刃在人家好好的脖子上輕輕一劃——因爲是在戰馬衝鋒之中用刀,也和使用馬槍一樣,要防止被巨大的慣性作用在手腕上,所以阿骨打下刀的尺寸和用的力量,都很有講究。雖然只是“輕輕一劃”,但是對於被他砍中蕭海里來說,卻是致命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