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宣贊,銀州州城業已修復完畢,如今的銀州城好似鐵打銅鑄一般,縱有十萬賊兵,也休想踏足分毫……”
銀州城,武好古的大帳之內,正派着胸脯誇海口的,就是“築城專家”黃四郎了。
不過他的得意也是有道理的!因爲只用了一夜時間,他領導的第一工兵指揮就督導着兩萬府兵,用“沙袋”將銀州城所有的破口全部填上了。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壘上薄薄一層沙袋,而是城牆有多寬,沙袋就堆得多寬!整個修復工程,一共使用七萬九千多個沙袋。另外有兩萬多個麻袋也填進了泥土,紮緊了袋口,然後一個個堆放在四面城牆之下,隨時可以用來修補在交戰中毀壞的城牆。
另外,御前三直從延安府帶來的幾十具牀子弩,以及從城內的房子上拆下來的梁木,也都運上了城頭擺放停當。
而昨天晚上養精蓄銳休息了一夜的十個猛士指揮,現在也都佈署到了城牆上。人數雖然不多,但是用他們堅守銀州這樣小而堅固的城池,怕是十萬大軍也難以攻拔。
“好啊!”武好古笑着,臉孔上盡是得意,“四郎,這回可是大功……攻拔了一座州城呢!”
雖然銀州城內沒有幾個西賊,但畢竟不是一座空城。昨天下午放出去追殺逃敵的騎兵已經帶回了兩百多顆腦袋,更早出擊的那些“強盜騎兵”想來也會有同樣數量的斬獲。
那麼武好古就能妙筆生花,報一個破敵數千,斬首五百,取銀州並復築其城的大捷了。
雖然不能和早先的浩亹河相比,但是也足夠替武好古騙到轉官的功勞了。
而且,銀州城只是個開始。等到銀州城佔穩了,武好古還想進佔彌陀洞、石州城、神堆驛、七裡坪等一系列堡壘,再派騎兵深入安慶澤、地斤澤這兩個位於瀚海沙漠邊緣或內部的綠洲,驅逐那裡的党項部落,順便多割點腦袋回來報功……總之,一定能混個既砍了許多人頭,又佔了不少地盤的大功。
越想越開心的武好古站起身,走到黃四郎跟前,拍了拍這個大高個肩膀,笑着道:“四哥,先去歇着吧,好好養精蓄銳,這一陣子還有不少城池要修呢!
等咱們替官家拿回了無定河兩岸的地盤就能回界河商市了,到時候一個橫行少不了你的!”
“好嘞,那下官就先謝過宣贊了。”
黃四郎也是累了,從昨日清晨到現在,差不多15個時辰沒有閤眼了,打了個哈欠就拱手而退,去自己的營帳睡大覺了。
武好古也和他一樣,15個時辰沒有睡過了,不過精神卻好得出奇,哪裡有一點睡意。他磨着巴掌,對坐在自己營帳裡面喝茶的高俅、蘇遲笑道:“高大哥,伯充兄,怎麼樣?一夜城啊!小弟沒有吹牛吧?接下去只需要依葫蘆畫瓢,就能拿下半個無定河兩岸地盤了!”
蘇遲心裡面很有點感激武好古,他其實什麼都沒幹,不過就是跟着來罷了。但是論功的時候,轉一官總有吧?而且稍後他還要負責在銀州屯田呢!
想到這裡,蘇遲衝武好古一拱手:“崇道,這些我真是沾了你光了。”
“怎說沾光?”武好古笑着,“咱們都是替官家,替朝廷做事的,況且我們又是蘇學同門,本就該互相提攜。
再說了,攻城、築城纔是個開始呢,屯田纔是最大的功勞。陶節夫要拿下無定河兩岸的地盤不就是爲了屯田麼?這事兒可得伯充兄來操辦。到時候就是我和師嚴沾你的光了!”
蘇遲道:“既然崇道你提到了屯田,那我就立即動身回延安,爭取在除夕前先拉個幾萬人過來。”
“好好!”武好古扭頭對高俅道,“不如咱們倆聯名上奏,舉薦伯充當一個銀州營田使吧。”
“幹嘛當營田使?”高俅一揮手,“直接當個知州事不好嗎?”
“對對!”武好古笑着點頭,“就這樣!”
其實武好古是可以自己當知州的。宋朝的武人可以出任知州,特別是緣邊前線的知州一般都是武人在當。如果武好古可以取下銀州故地(不是西夏的銀州,而是原本宋朝的銀州地方),那麼他當個知銀州事是毫無問題的。
所以武好古也可以把這個機會讓給蘇遲——其實武好古並不需要知州的履歷,因爲他一手建立的界河商市已經夠得上一個州了。
不過蘇遲卻非常需要一個知州的履歷,知縣到知州可是跳着晉級啊!如果不是超遷,而是要按部就班的來,說不定要十年才能當得上。不過他還是想要客氣幾句,就在這時,一個軍事機宜快步走了進來。
“稟報宣贊,騎兵第三指揮的偵騎發現大隊西賊騎兵從夏州東進,人數可能超過兩萬!”
“兩萬騎兵?”武好古吃了一驚。
高俅卻是大喜,“好啊!功勞來了!”
趙鍾哥、慕容鵡、王稟、楊可世等人也很快聞訊趕來。一羣人就在武好古的大帳裡面開始軍議了。
“都是騎兵?他們是來咱們這兒的?”
“應該是吧,他們一定沒想到咱們用一個晚上就把銀州城修復了……”
“他們會來攻城?”
“應該不會吧?”
“那咱們能出城野戰?”
“恐怕也不行,那些府兵還沒訓練好呢。”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了一番,也沒議論出個所以然。
武好古嗯咳了一聲,衆人馬上安靜下來,武好古把目光投向了趙鍾哥,趙鍾哥道:“點狼煙,把騎兵都召回吧。”
“召回騎兵?”武好古問,“在銀州城外決戰?”
“不,”趙鍾哥搖搖頭,“召回騎兵是爲了組成大隊,由五哥帶着去抄安慶澤和地斤澤。”
慕容鵡補充道:“咱們手裡的騎士就是千餘,加上騎士隨從纔不過三千,要打堂堂之陣可不是西賊的對手。不過他們的兩萬騎(其實有四萬)一旦到了銀州城下,別的地方漏洞可就大了!”
說起騎兵運用的本領,趙鍾哥、慕容鵡還有完顏斜也肯定是目前宋軍中唯三的大師級人物了。
楊可世和楊可弼這兩位騎將是根本不能和他們相比的。畢竟宋朝不是馬背上的國家,而遼國和生女真纔是真正將國家基礎建立在馬背上的。
所以在之前的湟州之戰中,殿前御馬直執行的都是決戰衝陣之類的任務,是被當成重騎兵運用的。雖然打得也很出色,但那不過是殿前御馬直實力的正常發揮。
而現在殿前御馬直則開始真正發揮出控制戰場和靈活機動的優勢了……趙鍾哥、慕容鵡現在想用3000騎兵突到河間草原和戈壁沙漠裡面,把察哥的側後攪個天翻地覆!
……
大隊大隊的騎兵,正沿着地勢開闊的無定河北岸浩浩蕩蕩的開進,大白高國的旗幟遮蔽天日,大軍周遭,小股的偵騎硬探往來奔突,揚起一陣陣煙塵。
大白高國的晉王察哥坐在一匹龍種良馬的背上,手持着尚方令錘,年輕的面孔上沒有一點喜怒。
一騎飛馳而來,馬背上的那人竟然是蕭合達。他認得晉王的旗幟,直接策馬奔到了察哥駕前,滿臉興奮地說:“大王!宋人的偵騎果然退了。現在他們成了瞎子、聾子!”
“好!”察哥的面孔上終於有了一點得意的笑容,他猛地舉起上方令錘,大聲道:“傳本王將令!全軍調轉方向,翻越橫山,直撲延安府塞門寨!”
察哥也不蠢!他纔不會用自己的4萬騎兵去懟宋人的2萬或3萬步兵呢!況且人家還有銀州城可以依託……哪怕銀州殘破,一時無法修復,察哥也沒興趣去反攻銀州城。銀州城牆再破也是城牆,而且城內還有大量的房屋,根本不是騎兵可以發揮的地形。
再說他預設的東線決戰戰場本就是夏州、宥州嘛!銀州本來就要放棄,有什麼可爭的?而且他也不需要和武好古徵一城一地。
現在要比的根本不是攻城、守城,而是比做賊!乾順、察哥領導下的遊牧民族強盜在搶東西的主業上,要幹不過武好古的資產階級強盜,那西夏還怎麼立國?做買賣不如人,做詩詞不如人,做賊也不如人了,還有臉立國稱帝?
所以他率領四萬騎兵從夏州城出來,真正的目標根本不是銀州,而是橫山以南的塞門寨。
察哥又是一聲大吼:“傳令三軍,此次當在塞門寨飽掠三日!”
……
“使相,武好古一夜築城!銀州已經牢牢控制在手了!”
“好!”
延安府城的鄜延帥司節堂之內,剛剛得到銀州築城成功消息的陶節夫和王恩,都是一臉大功告成的喜悅。
“使相,”王恩對陶節夫道,“現在可以出兵偷襲石堡寨了!”
“不會有失吧?”陶節夫看着王恩問。
“不會!”王恩笑道,“都是精挑細選出來,最善於攀爬山險的好漢。況且石堡寨內還有咱們的內應,怎麼會失手?”
“好!”陶節夫拍了拍手,“那就有勞令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