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采薇服侍太夫人用完了早飯,就被老太太給拉到身邊坐下,跟她說道:“薇丫頭,你可知道,昨兒有兩個人都到我這裡來跟你提親呢?”
“若不是外祖母說起,薇兒哪會知道呢?只是外祖母,父親當年只給我定下了一門親事,怎麼倒有兩家來提親的呢?”采薇想了想,這樣答道。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重又眯起眼睛,轉起手上的佛珠道:“昨兒來給你提親的人不是別人,一個是你四舅舅,另一個是你二姨媽。”
采薇面上露出驚訝之色道:“外祖母這樣說,薇兒就更不明白了,旁人不知道,可舅舅和姨媽理當知道薇兒是早已被我父親給許下人家的,怎麼還來跟外祖母提親呢?”
太夫人將佛珠放到旁邊的几案上,握住采薇的手道:“好孩子,外祖母這兩年可是把你當親孫女來疼的,你就跟外祖母說句實話,你父親給你定下的那門親事,是不是就如菲姐兒說的那樣,是定給了曾家,不想那曾探花爲了另攀高枝竟背棄了和你的婚約,去做了左相的侄女婿,害你竟被退了婚?”
“我,……”采薇有些遲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外祖母纔好。
太夫人滿臉慈愛的摩挲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心裡若是有什麼難處、什麼苦水只管跟你外祖母說,你父母兄長都去了,這世上我可算是你最親的親人了,若是你受了什麼委屈,不跟我這個外祖母說,還能同誰去訴苦?”
“外祖母這也是操心你的婚事,到今年你也有十六了,這女孩家的年紀可耽擱不得,可是你說的跟你定親的人家卻遲遲不見來,這等了一年又一年的,總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你只管跟外祖母說實話,凡事都有外祖母給你做主,總不能耽誤了你的青春年華纔好。”
采薇見她外祖母一臉慈愛的看着她,話說的又那樣暖人心窩,感動之下,便想幹脆將實情都告訴給她外祖母知道。
話都已經到了舌尖,突然想起來她臨走時沈太妃再三叮囑她的話:“薇兒,你和曾益解除婚約之事千萬不可再讓任何人知道,便是你外祖母也不能告訴給她,就讓她們以爲你始終是定了親的,這樣往後這幾個月你在那府裡住着,我才能略放些心!”
采薇想起她當時既已答應了沈太妃,便改口道:“外祖母,外孫心裡並沒什麼委屈的,雖然菲妹妹說了些不着調的話,硬要胡說跟我定親的是那曾家,這不是笑話嗎?若是那曾探花確是跟我定了親,左相又如何會要他一個已定了親的人來當侄女婿呢?這等胡言亂語往後可千萬別再提了,若是傳出去,惹了左相不高興,對咱們府上怕是有些不好呢!”
太夫人卻仍是不大相信的問了一句,“那曾家當真不是和你定親之人?”
采薇忙道:“自然不是了,和外孫定親的實是另一戶人家,只是父親當年不肯告訴我是誰,只說我一個姑娘家的不好知道這些,他一切都已爲我安排妥當,我只要在外祖母家等那家人拿着信物找上門來提親就好。至於那家爲何到現在還沒來,想是他家中突然有些急事,這才耽擱了下來,橫豎現在才三月,並不急的!”
“你現在倒是是不急,可若是過了今年,那家人仍是不來呢,後年也不來呢?這有些事還是要早做打算纔好!”
采薇垂首不語,好半晌才問道:“外祖母可是想做主將薇兒許配給二表哥或是吳家表哥嗎?”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故意問道:“若是外祖母真有這個意思呢?這兩個表哥,你更中意哪一個?”
采薇心中微微一驚,一時拿不準太夫人這是在當真還是在試探她,想了想道:“在薇兒心裡,視這幾位表哥如同兄長一般,再沒別的了。況外祖母方纔也說了,您是這世上薇兒最親的親人,自然凡事都由外祖母替我做主,只是不知外祖母更中意哪一位表兄?”
太夫人見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笑着拍拍她手道:“瞧把你給嚇的,外祖母這是跟你說笑呢!那銨哥兒雖是我親孫子,可我這祖母也瞧不上他,成日價不學無術,文不成武不就的,現在還成了個瘸子,這樣的敗家子怎能配得上你?老四昨兒來跟我說的時候,就叫我給罵了一頓直接給攆了出去,你可是他親外甥女,他也忍心把你配給他那糟心兒子,這我要是答應了,豈不是看着你往火炕裡掉?”
“至於你那吳家表哥,他雖是個好的,可一來他和芳丫頭之前那些事兒,兩個人竟有了私情,別以爲我不知道,我這心裡啊清楚着呢!這樣的不守禮法規矩,總讓人心裡頭有些不舒服。二來他家畢竟敗落了,論門第有些配不上你,也不是你的良配!所以啊,我昨晚上沒等你二姨媽說完就給一口回絕掉了。”
采薇心中一暖,一顆心重又回到了原處,果然她外祖母是真疼她的,斷不會只顧着她自己的兒女就不顧她這個外孫女。可見這兩年來自己對外祖母一片虔誠的孝心總算換回了外祖母對自己的真心疼愛,母親當年沒有做到的事,她總算做到了,也算是替母親多少彌補了這個遺憾。
可還沒等她歡喜上一會兒,就聽太夫人又說道:“這兩個人都不是你的良配,在外祖母心裡啊,另有一個極好的人選和你最是般配,你們倆才真是天生的良緣!”
采薇眼中的明亮笑意頓時就煙消雲散,她呆呆的看着太夫人,滿心的不敢相信。四舅舅和二姨媽對她的親事打主意倒也罷了,可怎麼她的親外祖母竟也在給她相看親事,還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
“不知,不知外祖母替薇兒看中的是哪一位表兄?”采薇緊攥着手中的帕子問道。
“不是別人,就是你四表哥宜鐋,他雖是庶出,可到底是你二舅舅前任安遠伯爺的親兒子,且又住在這院兒裡一直養在我身邊。你們倆,一個是養在我身邊的親孫子,一個是日日陪着我的親外孫女兒,這府裡頭我這麼多孫子孫女兒裡頭,就你們倆跟我是最親近的,所以啊,我這心裡頭也不知怎麼的就生出了這麼個念頭,若是你們表兄妹倆能在一起,那可有多好?”
采薇可半點都不覺得好,那趙宜鐋是什麼樣的人?便是不論他的出身才學,單就人品而言和方纔被太夫人滿心看不起的趙宜銨簡直就是半斤八兩,誰比誰都好不到那兒去。
每日裡說是出去交朋結友,講武論文,實則是成日的被他那親舅舅胡德全帶着在京城裡各處胡混,鬥雞走狗、吃喝嫖賭是樣樣精通。卻在太夫人跟前裝出一副好學上進、乖巧聽話的孝子賢孫樣兒來,哄得太夫人對他愛得不得了,直當成心肝兒肉一般。
這府裡頭好些人都知道這趙宜鐋在外頭的那些紈絝行止,有的則是怕太夫人知道了對趙宜鐋嚴加管教起來,反而不美,樂得不說。
也有那嫉恨趙宜鐋得寵,到太夫人跟前去說嘴的,可太夫人既上了年紀,便也多少有些昏聵,只一心相信她的乖孫子,反把那些說嘴之人給痛罵了一頓,說他們這是嫉妒她疼寵鐋哥兒,這纔在她面前造鐋哥兒的謠。
可採薇總覺得,太夫人並不是不知道趙宜鐋在外頭的種種所作所爲,或許她雖然知道卻也不願意相信,她最疼愛的這個孫子完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是敗家子兒一個。
就是這麼一個爛人,外祖母竟然想將自己許配給他,這不一樣是把自己往火炕裡推嗎?難道外祖母也是看中了自己這六萬兩銀子的嫁妝,還有同穎川王太妃的那一重關係,知道她那孫子趙宜鐋是極難說下門好親的,便想到把自已配給他,這可倒真是良配啊!
可這所謂的良配是那趙宜鐋的良配,於她而言,根本就是另一個火炕,這讓她如何能答應?
采薇不由略提高了聲音道:“外祖母!我父親既已給我定好了親事,我又如何能不從父命,背信棄約另許他人呢?”
羅太夫人不以爲意的道:“這還不是那家人不守信義在先,沒能按約定的時候前來,咱們這是等不到他們,才另尋人家嫁了,有何不可?況你們當初也並沒寫定了婚書,這怎麼就是背信棄約了呢?便是回頭他們找上門來,咱們也不怕他們,一切自有外祖母給你做主!”
反正到時候人都已經娶了進來,生米煮成了熟飯,那家人還能強逼着再把薇丫頭搶過去不成,最多不過賠給他們些銀子息事寧人罷了,至於銀子,薇丫頭的嫁妝裡可有的是銀子。
這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先勸動采薇答應下這門親事纔好,太夫人握着采薇的手,笑得更是慈愛。
“你父親當日給你定下門親事,不過是爲了你日後能有個依靠,可與其你嫁到外頭去,還不如干脆就留在這府裡,豈不比嫁到外頭去更可靠穩妥些?你在我身邊呆了這麼幾年,外祖母是打心眼裡喜歡你,想把你長長久久的留在我身邊纔好!你與其做外祖母的外孫女,不如啊就做外祖母的孫媳婦,往後永遠留在我身邊,和你鐋表哥一道兒孝敬我這個老祖宗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