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后被她勾起了好奇之心,也是想要讓她輸一個心服口服,便命那洪女史去換上這身衣裳來給衆人瞧瞧,究竟有何奇妙之處。
一時洪女史穿上那身直裾出來,衆人初看時也不覺得有什麼,孫太后正要再嘲笑周采薇幾句,忽然聽見衛國公太夫人驚叫道:“哎呀,這件衣裳竟然沒有一道衣縫呢?”
孫太后忙讓洪女史走到她跟前,仔細一瞧,果然竟不見那身直裾上有任何一道衣縫,可她方纔明明看見這周采薇是動了剪刀和針線的,怎麼這會兒卻找不出半點痕跡呢?
定西候太夫人也感嘆道:“人都說天衣無縫,老身先前還以爲不過是杜撰出來的傳說,不想今日竟真能親眼所見!”
這一回便是穎川太妃也不知道采薇是如何變出了這麼一件無縫的“天衣”。
原來采薇一見這第二關的題目,便知對她極爲不利,她若想取得個上評,只能暫時取個巧宗兒。她先時在眉州老家時所讀之書甚雜,她記得曾在一本古書裡看到過一種裁剪古法,再配以一套針法,便可縫製出一套“無縫”的直裾來。
她當時不過出於好奇,便細看了一遍,因不喜針線,也沒親自動手試過,但此時被逼到了這個份兒上,雖不知是否真能如此,也只得先試上一試。她先前想了兩刻鐘,便是在努力回想當時那古書上是如何記載的。
萬幸她既沒記錯了法子,而那法子也當真管用,縫出來的衣裳確實當得起一句“天衣無縫”。
其實說是“無縫”,又怎麼可能,不過是藉助於精妙的裁剪之法,讓整件衣服上只有一道衣縫罷了,且藏在隱蔽之處,若不仔細查看是絕計看不出來的,那孫太后老眼昏花,自然看不出來。
孫太后見她反被打了臉,便氣哼哼道:“這等雕蟲小技,便是真搞了這麼件衣裳出來,也不過是華而不實、譁衆取寵的玩意兒罷了,也沒多大用處。”
便給了采薇一箇中評,其餘四位主選卻對這件無縫的天衣讚歎不已,都給了采薇“上評”。
而這一日十四位參選的閨秀再沒有一個能從五位主選那裡拿到五個“上評”,因此采薇這第二關的成績仍是名列前茅,同曹、金二女並列第一。
雖然順利過了這前兩關,但采薇卻有些擔心這接下來的第三關,既然衛國公夫人出了一道考較女紅的題,那接下來定西候太夫人別要考較她們的廚藝吧?
燕秦朝的女孩兒,無論是高門大戶的千金,還是平頭百姓的女兒,打小兒起必學的兩項技藝,一個是女紅,另一個就是廚藝。
只不過貧家女所學的女紅多以縫紉織布爲主,可沒那個閒錢讓她們買來綢緞絲線,去跟個千金小姐一樣慢悠悠的繡花玩兒。
至於廚藝,平民家的女兒也是隻要能烹飪菜餚,會做出飯菜來就是了,而高門貴爵之家的小姐們則是不僅要會做,知曉各種名菜的做法,還更要能品嚐出每道菜餚所用到的原料,譬如嚐了一塊肉,不但要能說出是雞肉還是鴨肉,還得嘗得出是雞胸肉還是鴨腿肉,用的調味料是花椒還是胡椒。
若說采薇的女紅是勉強還能拿得出手,那她的廚藝就是徹底的拿不出手,她母親去得早,她父親壓根就不喜歡這種教養女兒的法子,便沒再請人去教她怎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與其有那個閒功夫不如多讀兩本書是正經。
因此采薇不過會做幾樣簡單的菜餚,能品出雞肉同鴨肉的不同,再就不能夠了。
她這一回也算是料事如神,第二天定西候太夫人出的題目,正是考較諸位閨秀廚藝如何的。
其實定西候太夫人這道題目也並不怎麼難,且出得極爲公正,並不用讓她們每人做一樣自己最拿手的菜來給五位主選品嚐,這每人的口味都不一樣,自然給出的評語便會大有差別。
因此這一回擺在十四位閨秀面前案上的,乃是一個釉裡紅四季花卉紋菱花口盤,裡面盛着幾筷子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菜餚。
就聽定西候太夫人道:“這道菜是我孃家的不傳之秘,雖做起來有些麻煩,要幾十樣東西來配它,極是花費功夫,但做好後只消盛在瓷罐子裡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香油一拌就是了。”
“還請諸位小姐們嚐嚐老身的手藝,看看可能嘗得出來這是這道菜是用哪樣菜蔬做出來的,將那菜蔬的名字寫到紙上便是,只許寫一個,限時一炷香。”
衆位閨秀一聽只消說出這是用什麼菜做出來的就好,竟不用再說出其它的那些配料,頓時覺得這道題目太過簡單,自己每日裡嘗過了多少山珍海味,特色佳餚,還能品嚐不出這盤中之物是用什麼做出來的?看來這回定能拿一個上評回來。
結果,等這第一口嘗完,諸女臉上的神情都有些古怪,忙又挾了第二筷子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一番,竟仍是嘗不出來這是用什麼做的。
這一道題目,所有閨秀竟都是等到那香快燃盡了才匆匆在紙上胡亂寫上一個答案。
既然這道菜連那些受過十幾年教導的小姐們都嘗不出來,采薇自然就更品不出來這是個菜做的,眼見一炷香的時限已到,也是隨便蒙了一個菜名寫在那紙上,呈了上去。
等定西候太夫人說出這道菜名叫茄鯗,乃是用去了皮的茄子配上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乾、各色乾果子製成時,衆位閨秀都有一種想摔盤子的衝動。
這居然是茄鯗,誰吃過這種連半點茄子味都沒有的茄鯗啊?就是那曾去過定西候府做客之人也從沒嘗過這道“風味別緻”的茄鯗,定西候太夫人這是存心不想讓人過關吧?
一衆閨秀頓時覺得定西候太夫人這題出得,簡直比頭一天孫太后出得那題還要難。但轉念一想,既然大家都是在最後一刻才寫出答案,多半大家都不知道這道菜是茄子做的,大不了大家都連個下評也拿不到,各人的名次仍同先前一樣,倒也不怕有人會超過自已。
不想,她們雖都嘗不出來那道茄鯗,但這十四個蒙出來的答案裡,竟有一位小姐運氣極好的蒙對了,因此這三關便只這位安侍郎家的小姐一人拿了一個“上評”,其餘十三位閨秀連個下評都沒有。
這位安小姐倒也是個誠實之人,當定西候太夫人問她是否之前嘗過這茄鯗時,她竟老老實實的說並不曾嘗過,因自己愛吃茄子,便寫了個茄子在紙上,不想竟然蒙對了。
衆女雖有那嫉妒安小姐的好運的,但因她先前一個上評也沒拿到過,名次靠前的幾位小姐卻也都沒把她放在心上,衆人心裡想的已是第四關又會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題目。
第二天一早,采薇用過飯到二門乘轎時,見宜菲正立在門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瞧,等她走近了,突然笑道:“周表姐,今兒這一關表姐可要千萬仔細仔細,可別連個下評都拿不到,排名反倒要落在妹妹的後面!哈哈哈哈……”
采薇見她又是這樣一副得意張狂樣兒,便知左相夫人定是在這一關的題目上又弄了些花樣出來,宜菲定是早知道這題目會是什麼,這纔有恃無恐的來跟自己炫耀。
其實這一回采薇也有猜過左相夫人會考較女子的哪項才藝,德行、女紅、廚藝都已經考較過了,剩下來的那些女子能學的東西,也就只有近些年熱起來的那“女子四藝”。
周采薇想想嫁到安遠伯府的那位“酷愛”彈琴的左相夫人的侄女,便猜左相夫人多半會出同琴道有關之題。
而左相夫人出的這第四關題目同昨日定西候太夫人出的題有些異曲同工之妙,甫一開場,她便請了一位琴師坐在大殿正中爲衆人撫琴一曲。
待那琴師一曲撫罷,孫夫人才笑眯眯道:“人都說‘曲有誤,周郎顧’,可見倘若有人彈錯了曲子,這精通琴藝之人定是能聽得出來的。不知衆位小姐可聽出方纔邵琴師彈的是哪一首曲子?爲何我會選了那首曲子,其題意爲何?那曲子裡可又有什麼彈錯之處?”
“這便是今兒這第四關的題目,三問全答出來得上評,得出來兩問得中評,一問得下評。還請衆位小姐將答案寫在花箋之上,限時也是一炷香的功夫。怎麼樣,我出的這道題目可是同昨日定西候太夫人出的題目一樣,迴避了我們五位主選的主觀之見,既公正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