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二十四年二月,張進忠的川軍在陝西被金國阿朗格部大敗,退守四川。
而高自成的大順軍在金國豪鐸部和大秦趙三德部兩路夾攻之下,更是傷亡慘重,已從河南退守襄陽。
至此,京師、陝西、山西、河南全境已全被韃子所佔,大秦的北地河山已有一半陷落敵手。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讓大秦官員心驚膽戰的是,那韃子的豫親王豪鐸前腳剛和大秦的趙總兵通力合作滅了高自成的大順軍,後腳就掉轉了刀口,對準了大秦的將士大肆屠殺。
可憐趙總兵帶去的三萬人馬剛和大順軍打了一場惡戰,正累得人困馬乏,在營帳裡酣睡,哪能想得到韃子竟會背信棄義,在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大舉偷襲,不少兵士還在睡夢中就被人砍去了腦袋。
山東全境一共只有五萬守軍,三萬人馬被趙總兵帶去和韃子一道攻打大順軍,不過一夜之間,三萬將士已淪爲韃子的刀下亡魂。
山東境內雖還有餘下的兩萬守軍,卻已鬥志全無。不等韃子的紅夷大炮運到城門前,便已紛紛望風而降。
只有濟南府在總兵陳壽的頑強堅守下固守了三天,卻在第四天的時候,被山東督師孫可望獻城投降。
“老陳雖然腦子不怎麼靈光,可卻是條血性漢子,知道大是大非,願意豁出自己的命來保家守土,只可恨那孫可望知道老陳定不會同意投降韃子,竟在宴請他的時候給他的酒裡下毒,毒死了他。”
秦斐恨聲道:“說什麼與其城破被韃子屠城,不若他一人揹負所有罵名獻城而降,以活全城百姓之命,這孫可望分明就是自己貪生怕死,爲了他自個兒能繼續得享高官厚祿,將全城的百姓都賣給了韃虜做奴才!”
采薇心中直是悲憤莫名,又一個忠心愛國的將領沒有倒在韃子的刀槍之下,而是死在了自己同胞的陰謀暗算之下,這樣的慘劇,還要在這個朝廷、這個國家裡上演多少回?
他們知道這一噩耗時正行到徐州,等他們趕到金陵時,山東全境差不多已盡數落入韃子之手,督師孫可望的殺將投降之舉,使得韃子接下來在山東幾乎再沒遇到丁點兒的抵抗,守城諸官,或棄城而走,或棄秦投金,脫了漢人的衣冠,去穿戴上韃子的官服,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而此時在金陵迎接秦斐的只有一座空空如也的皇宮和一道聖旨。
孫太后一聽金人撕毀盟約,又朝山東打了過來,生怕金陵也守不了多久,趕緊把她的金銀財寶重又打包裝箱,帶着病榻上的麟德帝往西南方向過江西直奔廣西而去。
至於那道留給秦斐的聖旨,上頭只有一句話,命他和新任兵部尚書施道鄰死守金陵,切不可再退一步。
秦斐看着這道詔書,恨不能將它丟到火盆裡付之一炬,都到這個時候了,孫後和崔相竟仍是處處猜忌於他。既要用他,又對他放心不下,既命他守金陵,卻不給他一應職權,而是將所有軍政大權都交給施道鄰。
孫後和崔相到底是想要讓他守住金陵城還是想讓他在這裡送死?
采薇知他心中憤懣,怕他一怒之下,尚未痊癒的傷勢又有反覆,只得勸他道:“阿斐,你先前爲了我的身子,連書也不許我多看,你在意我,難道我就不疼惜在意你的身子不成?雖然山東失守,可韃子要想打到長江邊上,還有些時日,你別心急,咱們一步一步慢慢來,眼下當務之急是先得把你的傷養好,只有你身子大好了,纔有精力去忙這金陵城的一應防務。”
秦斐聽她的勸,又安心靜養了幾天,不過他這幾天也沒閒着,先是將他的一些人手安插在金陵城中,一面又派了他手底下一個兵法了得的智囊去蜀中給張進忠做軍師。至於泉州那邊,倒是有喜信兒傳來,鄭一虎和張定忠照着他岳父大人那本《海上諸夷志》所載,裝了滿船的茶葉、絲綢到東洋、南洋諸島上各跑了一圈,所獲之利有五倍之多。
秦斐當日給了他們八顆采薇從大龜殼子裡取出的夜明珠,共是四十萬兩銀子的本錢,他們出海了這兩趟之後,已是賺回了二百萬兩銀子。
雖是獲利頗豐,可要應付眼下的局面,仍是遠遠不夠。秦斐除了命鄭一虎拿出三十萬兩銀子用來加固泉州的防守外,餘下的一百多萬兩銀子他分文未取,全交給鄭一虎,命他和張定忠將這些銀子全數再換成絲綢茶葉瓷器等物,試着去西洋諸國走一趟,一則是下西洋所獲之利更多,二來更是盼着他們能從西洋諸國中帶回些新式火器來。
采薇對他這一安排自然毫無異議,她盤算了一下記在心裡的帳本,有些擔憂道:“咱們手頭的錢勉強能撐到四月底,你既不要泉州海運所得之銀,可是另有生錢的法子嗎?”
秦斐颳了刮她鼻子,“我哪有什麼生錢的法子,不過是打算去劫富濟貧罷了。”
采薇立刻就明白了,也笑道:“聽說孫太后並不打算留在廣西,而是想跑得再遠一些,到雲南去……”
“雲南和四川是相鄰的兩省,那老妖婆的一堆金山銀山正好要打四川邊兒上路過。”秦斐意味深長地道:“我已命人給張進忠捎去了一句話,而且特意叮囑他要捉大放小。”
采薇笑得眉眼彎彎,“看來殿下是打算以德報怨,仍是讓安成緒做個富家翁了?”
她雖這樣講,卻知道秦斐這一步其實是暗藏殺招。秦斐曾對她說過孫後一黨中除了黑衣衛總管安成緒,餘者皆不足慮,此人心計深沉、手段狠辣,孫太后又對他言聽計從,幾可說是孫後一黨的主心骨,此人不除,終究是個心腹大患。
秦斐此時手腳攤開,正呈一個大字形躺在榻上,愜意地享受着自家娘子的推拿按揉,半閉着眼睛道:“就是不曉得等孫太后得知兩萬黑衣衛沒能護住她的金銀財寶,卻把安成緒的上百萬兩銀子護的一錠不失時,還會不會大發善心,讓他繼續做個富家翁?”
“只要安成緒失了孫太后的信任,他們主僕心生嫌隙,咱們就能想法兒除了他,省得他整天就想着算計對付你。”對秦斐去歲被安成緒設計去招撫高自成,結果身陷險境一事,她至今仍是耿耿於懷。
秦斐不但身子被她捏的舒坦的不得了,一顆心更是被她最末一句話暖的跟泡在溫泉水裡一樣,一把把她拉到懷裡,想跟她做些卿卿我我的事。
采薇被他弄的頭暈腦漲,氣喘吁吁地道:“你,你別鬧了,我還沒給你推拿完呢,還有最後一條陽維脈上的經穴沒給你按拿到呢?”
原來秦斐當年被孫太后給陰了一把,讓孫雪媚誑他去私奔,趁機將他一頓暴打,想把他打成個再不能繁衍子嗣的廢人。結果被秦斐真正的生身母親穎川太妃所救,找了一位神醫給他開了一付方子,方纔勉強保住了他的一線根脈,但若要像正常男子那樣披掛上陣,享夫妻之樂、衍子孫後代,還需再用八年的時間來悉心調養,方能恢復。
而這調養的法子雖然不用他日日都喝那苦藥汁子,卻要他將身上的足厥陰肝經、足少陰腎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太陰脾經、任脈、督脈、衝脈、陰維、陽維這一共九條經脈,每日循經推拿上半個時辰,真真是費時又費力,還得持之以恆、堅持不懈,若是超過七天不曾推拿這些經脈,那便前功盡棄,他□□那杆銀權便永遠的廢了。
因此,早在他先前沒受重傷之時,他便藉口每日有太多事務要忙,哄了采薇每晚替他按摩推拿,等他受了重傷之後,不用他哄,采薇一看時辰到了就會主動替他按捏身子。
可以說這些時日以來,他每日最幸福安適的時刻便是晚上采薇替他按捏身子的那一個時辰,再多的煩惱焦慮、疲憊心累,在采薇從上到下替他揉通了九條經脈後全都煙消雲散,身心舒暢和悅的不行。
而今晚尤其如此,在采薇堅持給他將最後一條陽維脈按捏安畢之後,秦斐只覺他的身子從未如此通體舒泰過,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像在溫水裡剛泡過似的,清爽無比。
於是他心滿意足地抱着他家娘子一道去會了周公,誰知周公卻不待見他,還從袖子裡抽了根鞭子出來要趕他們夫妻走,他見采薇險被那鞭梢蹭到,氣得勃然大怒,撮脣一呼,竟從天上召來一條白龍。
他抱着采薇,騰地就騎上了龍背,在天上轉悠了幾圈後,馭着那龍一個俯衝朝周公衝了下來。周公手中那鞭子忽然又化爲了一把屠龍刀,秦斐見那大刀劈了過來,急忙雙腿一夾,白龍口中突的一下冒出一大團三昧真火來,把周公那老兒連同他那把屠龍大刀都一道燒成了灰燼。
他正騎在白龍上縱聲大笑,得意之極,忽然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從龍背下跌落,他心中一驚,立刻就醒了,這才發現什麼騎龍噴火,原來不過是南柯一夢。
但是他緊跟着就發現有些事情似乎並不只是南柯一夢,比如說他自己的那隻小龍似乎,好像真的噴了些東西出來,只不過不是真火,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