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沒有忽略,當時,老夫人看到韓瑚給她這匣子首飾時,滿臉的不悅。
二夫人的目光中,也瞬間閃過了一絲驚訝。
當然,至於雙潔姐妹幾人,則是滿臉的豔羨嫉妒。
這麼貴重的一匣子極品首飾,雪花本來是堅決不收的,但韓瑚硬是以“長者賜,不可辭”爲由,硬是逼雪花收下了。
直到現在,雪花看着這匣子首飾,也覺得燙手。
韓瑚給叮叮等人的東西,都是一支釵子,一對鐲子,唯獨給了自己這麼多,雪花不相信,韓瑚是因爲自己是她的親侄媳婦,所以纔給瞭如此厚的禮。
自己和老夫人關係不睦的事兒,雪花相信韓瑚應該聽沈落雁在信中提過,但韓瑚仍是逆着老夫人的意思,如此厚對自己,這裡面恐怕是有緣由的。
雪花不由的蹙眉。
自己有什麼讓韓瑚惦記的地方嗎?
“夫人,奴婢聽人說,姑奶奶這次回來,可是帶回了好幾大車的東西,光那紫檀木的大箱子,就有十幾個。”煙霞低聲對雪花說道。
“你還聽說了些什麼?”雪花問道。
煙霞想了想,說道:“奴婢還聽說,姑奶奶這次來了,就不走了,等到明年表姑娘進宮之後,再回江南。”
“奴婢也聽說了,姑奶奶這次回來,不只是給老夫人過壽,也是爲了表姑娘進宮的事,親自前來打點的。”籠月也說道。
雪花聽了兩個丫頭的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心中有了一絲瞭然。
**
“松鶴堂”裡,老夫人和韓瑚母女也正坐在炕上,遣退了丫頭們,低聲說着話。
“這些年,姑爺待你還好吧?”老夫人問道。
“娘,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韓瑚的眼裡露出一絲悽然,“不過是過日子罷了。”
老夫人心裡一沉,“這麼說,姑爺他……”
“娘,您放心,任他往家裡擡多少人,我依然是當家主母,誰也動不了我的位置。”韓瑚冷冷的道。
老夫人嘆了口氣,“男人呀,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但是那些妾和通房丫頭,不過是個玩意,本分的就留着,心思不正的,發賣出去就是了。”
“發賣?哪有那麼容易?有的能發賣,有的根本就發賣不了。”韓瑚心下惻然。
“怎麼,還有發賣不了的?”老夫人的眼裡,立刻露出了厲色,“那就打死了事!”
韓瑚看着老夫人的樣子,悽然一笑,“娘,女兒若是有兒子傍身,任是誰,女兒也敢直接趕出去。”
老夫人一聽韓瑚的話,身上的戾氣消散了,心疼的問道:“瑚兒,你真的不能生了?”
韓瑚的眼圈紅了,“娘,女兒當年懷着身子,被踐人所害,流了孩子,從此就再也不能生了。”
“娘不是告訴過你嘛,凡是不守規矩,心思不正的丫頭、賤妾,一律早早的或是打死,或是發賣,無論如何不能留着。”老夫人痛心疾首的道。
“娘,女兒當年年輕,哪裡知道人心如此歹毒?”韓瑚說着,想起當年的事情,開始流眼淚。
老夫人一見女兒哭,也掉開了眼淚。
韓瑚畢竟不敢惹老夫人傷心,於是擦了擦眼淚,安撫道:“娘,不說這些了,女兒這次回來,一是給您過壽,二是打點落雁進宮的事兒。”
“嗯,也好,只要落雁順利進宮,就有機會……”老夫人看着韓瑚,母女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宮中後位空虛,早就引來了無數人的關注,凡是家裡有女兒的,女兒又有些姿色的,都虎視眈眈的盯着那個位置呢。
韓瑚想起她從小就大力栽培的女兒,眼裡露出了熱切的光芒,“娘,女兒無論如何也要幫落雁坐上那個位置。”
韓瑚說着,眼裡露出一絲決然,“只要落雁坐上了那個位置,即便是生了兒子的妾,女兒也是可以一句話就打死了事。”
老夫人點了點頭,“憑落雁的容貌才情,只要入了宮,斷不會被埋沒的。”
“娘,這件事我們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
韓瑚說着,拉着老夫人的手繼續道:“娘,您知道,如今皇貴妃可是生了兩個皇子,若是皇上立了太子,那後位就誰都別想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在皇上立太子之前,讓落雁坐上那個位置。”
“瑚兒,你是想……”老夫人有些疑惑。
“娘,這府裡不是有一個宮中的紅人嘛。”韓瑚的眼裡閃過了一道精光。
“你是說……嘯兒媳婦?”
“正是。”韓瑚點了點頭。
老夫人立刻沉了臉色,“她不過了一個鄉下丫頭罷了,湊巧走了運被封了郡主,她能做什麼?”
“娘,話不能這麼說,一個鄉下丫頭都能嫁進國公府,並且被封了郡主,正說明這個鄉下丫頭不一般,有着不一般的城府。”
韓瑚說完,見老夫人一副不苟同的樣子,又繼續道:“娘,女兒雖然久居江南,對京城中的發生的事兒,也是知道一、二的。據說嘯兒媳婦很得太后的心,而且,女兒一進京城就聽說了,嘯兒媳婦砸了明王府,結果明王就被貶爲了郡王,娘,您想想,這其中能沒緣故嗎?”
“那是因爲明王散佈謠言……”
“娘,堂堂一個王爺,能因爲區區幾句話,就被安上罪名,說貶就貶嗎?”韓瑚搖了搖頭,打斷了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聽了韓瑚的話,心中猛然劃過了一個念頭,眼中露出了一抹驚懼。
韓瑚看着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想到了什麼,繼續道:“娘,嘯兒媳婦砸得好呀,如果是歪打正着,那麼說明她有着天大的運氣,這種人無論如何不能得罪,如果是她算計好的,那麼說明她的心機不是常人能及,這種人更不能得罪。”
“這麼說,以後就任她在府裡作威作福,誰都不能管了?”老夫人面帶不甘的道。
韓瑚聽了老夫人的話,“噗嗤”笑了,“娘,任她再如何,她也是一個晚輩,在府裡還是得聽您的,況且,女兒觀她是個識大體的,您只要不挑她的毛病,她是萬不敢惹您的。”
老夫人被女兒說中的心思,冷冷的哼了一聲。
她也知道,只要她不找雪花的麻煩,雪花絕對是對她恭敬有加,溫順孝順的。
韓瑚見老夫人彆扭的樣子,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娘,落雁的事兒,嘯兒媳婦可能會幫上大忙。”
這次老夫人沒有出言反對,腦中反而想起了韓嘯和她說過的那些話,講過的那些事兒。
雖然有些東西韓嘯一言帶過,但老夫人活到這把歲數,還是能捕捉到其中的關鍵的。
或許女兒說的對,這個丫頭或許能幫上大忙。
“所以,你纔給了她那麼多的見面禮!”老夫人氣哼哼的道。
儘管知道女兒說的對,老夫人想起韓瑚給雪花的那一匣子極品首飾,還是滿臉不悅。
“娘,那些東西,女兒還不看在眼裡,女兒這次帶回來的好東西多着呢。”韓瑚毫不在乎的道。
老夫人心裡一驚,“瑚兒,姑爺這些年……”
“娘,您放心吧,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無論做什麼事兒,心裡都是有數的。況且,他這些年一直盡心爲朝廷辦事,每年上交國庫的銀錢不知道有多少,一直都受到皇上的嘉獎。”韓瑚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安撫道。
老夫人放下了心,對於當年老侯爺親自挑選女婿的眼光,還是很信服的。
**
雪花靜靜的在燈下縫着韓嘯的一件外袍,努力掩飾心裡的不安。
下午時分,一平來回稟說,韓嘯一直被皇上留在了皇宮中,根本就沒出來。
被皇上留在宮中一整天,想也知道不會是好事兒。
雪花只想安穩的過日子,不願意起什麼波瀾。
“夫人,夜深了,爺若是知道您這樣,又要怪您傷了眼睛的。”煙霞低聲勸道。
自從雪花瞎過那一回,韓嘯就對雪花的眼睛特別在乎。
雪花聽了煙霞的話,確實覺得眼睛有些疼,不僅放下手裡的活計,伸了伸腰。
“煙霞,什麼時辰了?”
煙霞看了看沙漏,剛要答話,門外傳來了響動。
雪花一下子站了起來。
果然,韓嘯大步走了進來。
“爺,吃過飯了嗎?”雪花迎上去問道。
“在宮裡吃過了。”韓嘯擰着雙眉,淡淡的應道。
雪花連忙吩咐煙霞備水,吩咐籠月去把爐子上溫着的湯飯端來。
在雪花的觀念裡,皇宮裡的飯菜都是騙人的,中看不中吃,所以,即便韓嘯說吃過飯了,她還是讓人擺飯。
雪花親自伺候韓嘯洗漱淨面,然後換上舒服的家常棉袍。
這時,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韓嘯坐在桌子前,喝了一口雪花遞過來的八珍湯,看着在燈下殷勤伺候自己的小妻子,深深感到,娶媳婦,真好。
一連喝了兩大碗湯,吃了兩大碗飯,韓嘯才停下。
雪花看着自己男人這個樣子,再次確定了皇宮裡的飯菜吃不得。
“爺,是……兵部出了什麼事兒嗎?”雪花有些擔心的問道。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眼裡露出了一絲激賞。
自己的女人就是聰穎,自己被留在了皇宮,她卻立刻就猜出是兵部的事兒,而不是朝廷裡的事。
“是,南夷對大燕發兵了。”韓嘯的語氣有些沉重。
雪花心下一驚,“南夷不是一直居於十萬大山之中,和大燕井水不犯河水嗎?”
“具體的情形還沒接到諜報,只接到了夷州告急的文牒,夷州城中遍佈毒蛇蟲豸,已經咬死了許多人。”韓嘯的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
雪花只覺得遍體生寒,在這個時代,動毒蛇蟲豸進行攻擊,這可比用人攻擊還難以制服。
這個東西,只要稍不留意,被咬上一口,那就能立刻要了人命。
“爺,皇上決定要派誰出征了嗎?”雪花提着心問道。
這纔是她最擔心的。
韓嘯是武將,領兵出征是在所難免的,可是雪花還是不願意韓嘯去打仗。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韓嘯有他的抱負,有他的雄心,不是可以安於一隅的人,可是,她只是一個小女人,只願意守着自己的男人過日子。
“還沒有。”韓嘯搖了搖頭,“這場仗,難打。”
“是因爲……軍餉嗎?”雪花猜測道。
打仗就是燒錢的行爲,和北齊的一場仗,耗費了太多的銀錢,皇上連抗旱賑災的錢都拿不出來,何況打仗的軍餉了,那可不是個小數目。
韓嘯點了點頭,猿臂一伸,把聰明的小女人摟了過來,聞了聞秀髮間的清雅淡香,低聲道:“皇上,有可能……會動江南。”
動江南?雪花一怔,隨即醒悟。
皇上這是要在江南的官宦之中斂財呀。
的確,江南富庶,一個貪官的家產,可能比國庫還要豐厚,況且,一味的加重賦稅,只會引得民聲載道,懲治貪官,卻可以大快人心,鼓舞士氣,增加朝廷的威望。
當然,這種方法,只有在皇權牢固的時候,纔可以隨意行使,否則,拔起一個貪官,會帶出太多的泥沙,甚至會動了根基,引起朝廷震盪。
“那姑丈……”雪花沒忘記,韓瑚的男人,可是江南最大的頭。
“爹已經派人遞了消息過去,姑丈只要能明白其中的厲害,做出應對,斷不會有事兒。”
雪花點了點頭,明白這是等於告訴了韓瑚的男人,若有虧空,趕緊補上,若有貪污,趕緊吐出來。
這也是提前走漏消息,更或許……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要動人家的妹夫,卻提前把消息透露出來,這不得不引人深思。
雪花心下一驚,這若真是皇上的意思,那麼恐怕皇上手裡是有了某些證據的。
不過,看來皇上並不想動真格的,只是想震懾,或是……
雪花搖了搖頭,算了,君心難測,實在不是自己一個小女子能看透的。
韓嘯一直看着燈光下小妻子的表情,見她又蹙眉,又點頭、又搖頭的,明白這個小女人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不由的親了親雪花的額頭,低聲道:“皇上已經下旨,在大燕境內召集民間的醫毒高手,前往夷州救治百姓了,也派出了宮裡的幾名御醫。”
雪花聽了韓嘯的話,立刻想起了一個人。
“爺,那個專門挖人祖墳的假道士倒是個好人選。”
一提起紫影的師傅,顧賢的師叔,雪花還是沒好氣。
雪花覺得,當初就算是爲了給她解毒,但也不用下那麼猛的春藥吧,竟然害得她兩天沒能下來牀。
“道長是世外高人,行蹤不定,哪裡找得到?”韓嘯語氣裡滿是遺憾。
雪花明白,老道精通命理占卜之術,他若是不想讓人找到,別人還真找不到。
對此,雪花其實也頗爲遺憾,老道的醫術的確高超,自己身上的毒,顧賢都根除不了,竟然被老道悄無聲息的就解除了。
“明日爺可能還會很晚回來,你不要等爺了,早些睡,後日是祖母的壽誕,要早起給祖母拜壽。”韓嘯說完,抱起雪花,大步向牀榻走去。
**
韓瑚作爲朝廷一品大員的內眷,進京後當然要去給太后遞牌子請安。
當然,太后會不會召見就另說了。
雪花看着一身誥命服飾的美婦,看着韓瑚拿通身雍容華貴,體態嫺靜的樣子,深深明白,有其母纔有其女,沈落雁的不俗容貌及舉止行爲,應該受韓瑚影響很多。
不過,是表面還是內在,就不得而知了。
韓瑚本來是要自己進宮的,可是臨出門時接到了一封信箋,竟然改變了主意,把一直被老夫人藏在府裡,等着選秀時一鳴驚人的沈落雁,仔細打扮一番,也帶了去。
雪花看着沈落雁一身湖色妝花衣裙,素淨卻又絕美,行動嫋嫋,不染凡俗的樣子,暗歎同晉帝好福氣。
這般女子進宮,必定會被那雙銳利的眼睛捕獲。
不過,這位姑媽是提前行動了嗎?
是想先去驚豔一把太后,還是想去宮中和皇上來個偶遇?
雪花心中一動,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按說,馬上就是老夫人的壽誕了,雪花作爲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應該很忙纔是,而實際上——
雪花很閒,非常閒,不但她閒,整個“玉香苑”的丫頭婆子都閒。
當然,除了雪花和“玉香苑”的人,整個府裡的人,都很忙。
雪花看着各處忙亂的樣子,有端碟子,有掛燈籠,有嚷嚷着茶具可能不夠的……,簡直是亂成了一團。
雪花深深的慶幸,不得老夫人的心,也是很有好處的,最起碼不用費心,只輕輕鬆鬆的在自己的院子裡過日子,反而更自在。
雪花這樣想,叮叮可不這樣想。
“真不明白祖母在想什麼,桂姨娘已經不可能扶正了,她還把着中饋的權利不肯交給你,她難道還想再給我另外找一個後孃?”叮叮一臉不滿的道。
雪花“噗嗤”一聲,樂了。
“我要中饋的權利幹什麼?爲了費心受累嗎?還是有人給我發薪水?”
“這……”叮叮一愣。
是呀,雪花管着中饋又怎麼樣,又不想從中得什麼好處,府中的那些銀錢她也看不上,而且沒準還要往裡搭錢,純粹是白受累。
至於聲望方面,雪花雖然不管事兒,可是經過桂姨娘和明王府的事情後,別說雪花了,府裡哪還有人敢惹“玉香苑”的人?
雪花一見叮叮的樣子,知道叮叮明白了過來,於是笑着道:“你看我現在多好,多清閒自在。這種日子,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叮叮斜了雪花一眼,“就你最是精明瞭。”
雪花“嘻嘻”一笑。
兩人邊說邊往“玉香苑”走,這時,煙霞快步從後面趕了上來。
“夫人,纔剛二夫人派人給夫人,還有大姑娘,下帖子去了”
雪花聽了煙霞的話,立刻停住了腳步。
“早就該下帖子了。”叮叮立刻道:“伯母和大姐姐、梨花、荷花來了京城這些日子了,祖母卻一次沒宴請過,已經很失禮了。這次祖母過壽若是再不請,簡直就太不通情理了。”
雪花沒有理會叮叮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凝重,“原本宴請的帖子不是早就發出去了嗎,怎麼好端端的又要請夫人和大姑娘?”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