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雪花忽然覺得,苗玉婉並不是一個惹人討厭的人。
雖然她昨日有裝白蓮花的嫌疑,不過,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秉性不壞的姑娘。
沒有大戶人家那些千金小姐的高傲,也沒有鼻孔朝天看不起下人的惡習,柔弱中不乏堅強,到了現在還能顧忌自己的家族,也的確不是一個自私自利之人。
想到這兒,雪花淡淡的道:“私奔的確是下下之策,既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又能得償所願,那纔是上策。”
聽了雪花的話,苗玉婉的身形猛地一滯。
隨即,自嘲的搖了搖頭,低頭繼續往外走。
她想什麼呢,表嫂一看就是個聰明厲害的人,她昨日那樣做,已經惹惱了她了,她怎麼還會幫自己?
而且,她手裡已經沒有了假死藥,也已經幫不了自己了。
然而,這時候,雪花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了過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能輕言捨棄?況且,地獄冷寒孤寂,表妹一個人去那裡,難道不覺得孤單害怕嗎?”
苗玉婉的身形再次一滯。
她當然害怕!
可是,她能怎麼辦?
這時,雪花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表妹難道不想和石牧雙宿雙飛?難道不想在父母面前承歡膝下?”
雪花的聲音雖然冷淡,但是裡面又暗含着強大的you惑力?
苗玉婉猛地轉身,對着雪花滿臉哀求的道:“表嫂,您就別再說了!”
她雖然決心一死了之,可是她更想和石牧一起活下去。
雪花再這樣you惑下去,難保她不會不管不顧的和石牧私奔。
雪花看着這樣又可憐,又絕望,滿眼掙扎之色的苗玉婉,突然笑了。
“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的活着,既然想嫁給石牧,那就想辦法嫁給她。”雪花眨了眨眼睛,看着苗玉婉,一臉戲婗的道。
“表嫂!”苗玉婉的眼中,猛地蹦出了耀眼的光彩。
她不是傻瓜,雪花既然這樣說了,那麼就是肯幫她了。
“還求表嫂成全!”苗玉婉快走幾步,衝到了雪花面前,再次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雪花一把拉起了苗玉婉。
既然她不生氣了,當然不會讓人跪她了。
“多謝表嫂!”苗玉婉被雪花拉了起來,滿臉的感激,“那麼,表嫂,我該怎麼死?”
雪花嘴角一抽,怎麼這孩子看着聰明,有時候也犯“二”?
怎麼還惦記着怎麼死呢?
忽然,雪花一皺眉,或許……
苗玉婉真的需要死一次。
她若是想光明正大的嫁給一個侍衛,還真的需要來一次英雄救美。
需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定下她和石牧的名分。
這一招雖然老套,但是管用就行。
雪花眼珠轉了轉,說道:“就跳湖吧。”
“哦,什麼時候跳?”苗玉婉大無畏的點了點頭。
雖然她覺得湖水肯定很冷,但是和地獄比起來,應該算是很溫暖了。
看着苗玉婉眼中那迫不及待的光芒,雪花有些無奈的道:“先讓石牧學會了游水再說。”
“爲什麼?”苗玉婉有些不解。
雪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你還真想淹死呀?”
“我……”
苗玉婉一愣神,隨即明白了雪花的意思。
不過,她的表情露出了一絲猶豫,“表嫂,現在聖旨已下,我已經等於是名義上的王府世子妃了,若是我跳湖,即便被石牧所救,恐怕也不會……”
苗玉婉的話沒有說完,雪花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誠然,石牧只是一個侍衛,即便救了苗玉婉,也是履行了侍衛的職責而已,很容易被遮掩過去。
那樣,苗玉婉依然要嫁給趙子沐。
不過,雪花當然不是要讓苗玉婉身上有皇上賜婚時去跳湖,也不是讓石牧以侍衛的身份去救苗玉婉,她既然這樣說了,自是另有安排。
雪花狡黠一笑,說道:“表妹只管告訴石牧,若是不想你淹死,就閒暇時練好游水,其他的,自會有人找他,讓他聽安排即可。”
苗玉婉聽了雪花的話,雖然不明白雪花的意思,但還是滿眼信任的道:“好,一切全聽表嫂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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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苗玉婉,雪花開始在屋子裡蹙眉思索。
別看她當着苗玉婉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其實她還沒有什麼計策。
不過,雪花堅信,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沒有過不去的坎。
“皇上既然是意在破壞趙子沐和荷花的親事,那麼求皇上收回聖旨肯定是行不通的,那麼,怎麼樣才能讓皇上自己乖乖的收回聖旨呢……”雪花喃喃自語的道。
雪花邊思索,邊用手輕輕的叩着桌子。
她覺得有什麼東西,總是在她的腦袋裡晃悠,可是她就是抓不住。
“夫人,這是奴婢剛剛做好的小點心,您嚐嚐。”
隨着一股香酥的氣息,籠月手裡託着一個紫檀木雕花托盤走了進來。
雪花下意識的就嚥了咽口水。
“端走!端走!”雪花擺手大叫,阻止自己去看那些香甜的小點心。
臥槽!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她竟然鼻子還那麼靈敏,聞到香味就想吃!
她纔剛吃了早飯,好不好?!
雪花深深的鄙視自己。
籠月纔不管雪花又擺手又大叫的,依然把托盤放到了雪花面前。
“夫人,這些小點心,都是奴婢和香滿樓的點心師傅新學來的,把滿院子的丫頭都快饞死了,還有這山楂糕,奴婢可是根據您說的做的,都幾乎沒放糖。”籠月指着碟子裡的東西說道。
籠月是一臉的笑容,聲音裡的滿滿的you惑。
雪花再次嚥了咽口水。
不過,依然阻止自己去看那些東西。
“你們夫人我必須要保持清醒聰明的頭腦,所以,堅決不能吃!”雪花鏗鏘有力的說道。
邊說,邊偷偷咽口水。
她特麼真的成了豬了嗎?
以前遇到難事兒,她一向是食不下咽的。
要不,她也不會一直就有一種骨感美。
可是現在,她特麼——
真的很想吃呀!
雪花再次被這個悲催的發現,打擊到了。
籠月面對這樣的雪花,有些束手無策。
煙霞這時候也端着一壺香茶走了進來,見此情形說道:“夫人,您就是不吃點心,也可以嚐嚐山楂糕呀,山楂糕又沒有放糖,還可以提神。再說了,夫人本來就聰慧,和吃東西根本就沒有關係的。”
煙霞這話一說完,雪花的心思動了。
山楂糕既然沒有放糖,也就沒有多少熱量,可以當成水果來吃嘛。
兩個丫頭一看雪花的樣子,立刻知道雪花動心了,不由的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夫人,若是餓得頭暈眼花的話,反而會頭腦不清醒。”籠月勸道。
“就是,吃飽喝足,纔有精神想辦法,頭腦纔會清醒的。”煙霞勸道。
“真的?”雪花似笑非笑的看着兩個丫頭。
她豈能看不出來兩個丫頭的意思?
“嗯!”
“嗯!”
兩個丫頭頂着雪花通透的眼睛,一本正經、信誓旦旦的點頭。
她們纔不管自家夫人怎麼想,她們只管勸夫人吃東西。
只要夫人吃得白白胖胖的,她們就算是完成了爺交給的任務了。
其實,這不僅僅是韓嘯交給她們的任務,這也是她們看到荷花那胖乎乎的樣子後,自己受到的打擊。
她們伺候了雪花這麼多年,結果把雪花伺候得瘦骨嶙峋,可是荷花的丫頭,比她們要小好幾歲,結果把荷花餵養的白白胖胖。
這一點,讓煙霞和籠月非常的接受不了,非常的自責。
說白了,煙霞和籠月的心思,和韓嘯是一樣的,只不過,煙霞、籠月是和荷花的丫頭相比,韓嘯是和趙子沐相比。
要不怎麼說,攀比之心不能有呢。
這不,一攀比,韓嘯主僕立刻發誓要把雪花喂成一個大胖子。
雪花看着煙霞和籠月那兩雙期盼的目光,再看看瓷白的碟子上,那晶瑩剔透的山楂糕,明知道兩個丫頭的意思,還是忍不住說道:“好吧,我先嚐嘗山楂糕。”
雪花說完,用碟子上的竹籤,插了一小塊紅潤的山楂糕,放進了嘴裡。
酸!
酸爽!
雪花不由的眯起了眼睛,一臉享受的表情。
煙霞和籠月一見雪花的樣子,不由的口水氾濫了。
不!是酸水氾濫!
這山楂糕,因爲沒怎麼放糖,籠月心裡沒底,所以做出來後,她自己就嚐了一小塊,可是一放進嘴裡,立刻酸得她吐了出去。
煙霞在旁邊看到了,也捏了一小塊放到了嘴裡,結果也皺着小臉,吐了出去。
兩個丫頭原本也沒指望雪花能吃幾口,結果雪花卻吃得一臉的享受。
“夫人,您不覺得很酸嗎?”煙霞嘴裡流着酸水問道。
雪花點頭,“嗯,酸!”
“那您還……”吃得這麼盡興?籠月吞了一口酸水,沒有把話問完。
雪花眯着眼睛道:“這樣才爽。”
兩個丫頭聽了雪花的話,一起吞了一口酸水。
忽然,一道光亮,從兩人的腦海中閃過。
自家夫人,不會是有了身子吧?
不都說,女人有了身子,會愛吃酸的東西嗎?
雖然,她家夫人吃得太酸了。
不過,兩個丫頭眼中剛剛迸發出光彩,隨即就又暗淡了下去。
道長那麼醫術高明的人,都說自家夫人難以受孕,自家夫人又怎麼會有了身子?
況且,道長那樣說,不過是安慰她們家爺罷了。
不僅她們,就連自家主子爺,肯定也明白,道長不過是說的委婉,其意思是,自家夫人這輩子,都無法受孕的。
雖然這樣想,籠月還是看向了煙霞。
煙霞掌管着雪花的衣物等東西,雪花若是一直沒有來月事,那麼也有可能的。
煙霞和籠月相處了這麼多年,兩人之間說心有靈犀並不爲過。
一看籠月的眼神兒,煙霞就明白了籠月的意思。
然後,一臉沮喪的對着籠月搖了搖頭。
她做的那些夫人發明的,用棉花爲裡襯的,夫人稱之爲“衛生巾”的東西,前些時候好像少了幾片。
煙霞和籠月畢竟是雪花身邊的大丫頭,一些粗使的活兒,並不會親手做。
比如洗衣服、倒雪花用過的馬桶、夜壺等東西。
那些,都有專門的粗使丫頭負責。
況且,雪花畢竟來自現代,雖然也漸漸習慣了被人伺候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是私密的事兒,還是不用人的。
即便是洗澡,也從來不用丫頭們伺候。
說白了,她並不習慣在外人面前赤身果體。
所以,判斷雪花來沒來月事,煙霞也只能根據那些衛生巾少沒少。
籠月看到煙霞對她搖頭,也是滿身心的沮喪。
雪花不知道兩個丫頭的心思,兀自享受的吃了半碟子山楂糕,狠狠的酸爽了一把,然後不自覺的就對着另外一碟子小點心伸出了魔爪。
沒辦法,她是酸爽了,也痛快了,但是更覺得餓了。
於是,吃!吃!吃!
煙霞和籠月一見雪花開始吃點心,兩人不由的就把沮喪的心情拋開,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們原本就是拿山楂糕來you惑雪花吃點心的。
雪花吃得興高采烈,心滿意足,早就把減肥的想法拋之腦後了。
韓嘯一進門,看到雪花一臉幸福的吃着東西,眼光不由的就柔和了。
“見過爺。”煙霞和籠月連忙對着韓嘯施禮。
韓嘯頭都不點,目光只是注視着雪花。
“爺,這小點心可好吃了,你嚐嚐。”雪花彎着眉眼,笑米米的捏了一塊小點心就往韓嘯嘴裡送。
韓嘯低頭,就着雪花的手,把點心吃了進去。
“好吃就多吃些。”韓嘯低聲道。
“嗯……啊?”雪花幸福的點頭,然後點了一半,發現了情形不對。
她特麼怎麼又吃了半碟子點心?
於是,雪花點了一半的頭,聲音就變成了尖叫。
韓嘯嚇了一跳,不明白雪花怎麼突然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雪花指着煙霞和籠月,一臉悲憤的道:“都是你們you惑我吃的!”
煙霞和籠月抿嘴笑着,同時接受着雪花指責的眼神,和韓嘯讚賞的眼神,然後點頭道:“是,都是奴婢們的錯,奴婢們這就下去反省。”
說完,兩個丫頭笑着退了出去。
雪花一臉的懊惱,隨即瞪了韓嘯一眼。
“都是你給她們撐腰,她們都不怕我了,一定要把我喂成豬!”
韓嘯隨手把雪花摟進了懷裡,自己坐到椅子上,把雪花放到了腿上。
“是,都是爺不好,爺也反省。”
韓嘯說完,端起桌子上的小茶盞,遞到了雪花的嘴邊。
雪花正吃得有些口渴,很自然的就把一盞茶喝了下去。
被自己男人好脾氣的哄着,伺候着,雪花喝完了茶,怒氣也不翼而飛了。
“爺,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雪花問道。
這個時辰韓嘯應該在兵部辦差的。
聽了雪花的話,韓嘯的眉頭,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他不想破壞小妻子的心情,可是事情緊急,不得不說。
“欽天監看好了日子,下個月初,子沐和苗家表妹會行文定之禮,兩個月後成親。”
“什麼?!”雪花大叫,“怎麼會這麼急?”
現在距離下個月初,只有半個月的時間。
一個王府世子下聘,時間怎麼會安排得這麼匆忙?
而且,兩個月後就成親?
現在的大戶人家,兒女結親,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一連串的六禮下來後,沒有個一、兩年是不行的。
她和韓嘯原本給趙子沐的親事兒估計了半年,已經是大大的縮短了時間了。
不成想,竟然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皇上可能是擔心夜長夢多吧。”韓嘯淡淡的道。
冰冷的語氣中,不無譏諷之意。
雪花明白了,同晉帝誓要破壞趙子沐娶荷花,當然是想盡快把趙子沐的事兒定下來。
自己既然認爲,只要趙子沐不成親,就有轉圜的餘地,那麼皇上肯定也會認爲,只要趙子沐成了親,就會一切塵埃落定了。
況且,雪花相信,昨日趙子沐大鬧靖王府,苗玉婉上吊自盡之事兒,肯定已經傳到了皇上耳朵裡去了。
所有,皇上纔會這麼急匆匆的讓趙子沐成親。
想到這兒,雪花恨恨的道:“這欽天監,純粹是看皇上的臉色行事,哪裡是什麼看好了日子?根本就是聽皇上的吩咐!皇上就是說明天是吉日,他們也一定會說明天適宜嫁娶的。”
“這倒是不會,子沐畢竟是皇室宗親,他成親之事兒,事關皇室風水運勢,欽天監不敢亂來,況且,現在的欽天監監正,也算是個正直之人。”韓嘯沉吟了一下,說道。
對於現任欽天監監正的爲人,韓嘯還是瞭解一些的。
雪花不由的嗔了韓嘯一眼,不服氣的道:“什麼正直?!他要是正直,就該知道世子哥哥和苗家表妹,男不情,女不願,根本不是什麼天作之合!”
“徐監正,應該是隻看男女八字的。”
韓嘯看着雪花氣惱的小模樣,還是爲白鬍子的老監正說了句公道話。
“到了現在,你還偏幫着那個什麼破監正?!他是你們家親戚呀?!”
雪花開始無理取鬧,索性對着韓嘯揮舞起了小拳頭,邊捶着韓嘯的胸口,邊不滿的繼續道:“我看他就是個神棍,神棍……不對!”
雪花說着,猛地眼睛一亮,從韓嘯的腿上跳了下來。
呵呵,她終於抓住了一直在她腦袋裡晃悠的東西是什麼了!
“對!是欽天監!呵呵……”雪花不由的眼睛賊亮,發出了呵呵的殲笑聲。
韓嘯被自家小女人一驚一乍的樣子,唬得一愣。
不過,當看到雪花臉上那副得意的小模樣時,幽深的眸子中,蹦出了火焰般的光彩。
她家的小女人,肯定想到了法子了。
果然,雪花抓住韓嘯的手,一臉激動的道:“爺,我們就從欽天監下手!讓欽天監說出來,世子哥哥和苗家表妹的親事,有違天意!”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眸光一閃,隨即道:“欽天監的監正,恐怕不會輕易改口,除非是有皇上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