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有些頭大了,如此陰森的氣氛,上面還坐着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看不清楚心裡在想什麼的皇上,她若是不能安全退場,那麼……
沒等雪花繼續糾結,古雅卻轉身看向了雪花,聲音哀婉而又自嘲的道:“李雪花,我沒有看錯你,你果然厲害,你果然破了斬靈咒,喚回了我的記憶。”
雪花一驚,看向了古雅。
古雅難道看出了這一切的真相?
果然,古雅看着雪花,眼裡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繼續道:“李雪花,我不得不佩服你,可是,我寧願沒有想起這一切,那樣,我的心,就不會這麼疼了。”
古雅說着,捂住了心口,眼淚潸然而下。
“古雅,即便再疼,那也是你的記憶,那也是你親手造成的。”雪花冷冷的道。
若是古雅看出了,那麼她就再賭一把!雪花狠狠的咬了咬牙。
雪花不想承認,其實她體內有賭徒的因子,她以前拿古雅沒辦法,不敢去賭,是因爲賭的是韓嘯和荷花的性命,可是現在,賭的是她自己的性命,她沒有什麼不敢賭的。
大不了,是個欺君之罪罷了。
雪花不由的嗤笑一聲。
下定了決心,雪花看了一眼身邊那個冷硬的男人,那個拒她與千里之外的男人,心裡也是一陣劇痛。
或許,她失去的,並不比古雅少。
古雅聽了雪花的話,露出了一絲慘笑,“是,你說的很對,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自己被嫉妒衝昏了頭腦,親手扼殺了自己的一切幸福,是我自作自受。”
古雅的聲音,從深處散發着濃濃的絕望和後悔。
雪花心裡不禁有些發酸。
據雪花得來的消息,造成古雅誤會風無痕的原因,其實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憑古雅和風無痕的性子,對方要是想算計他們,很容易。
從這裡面,雪花感覺到了,這一切的源頭,其實還是在於想挑起大燕和南夷的戰爭。
這之中,不過是有人想漁翁得利罷了。
當然,是誰在幕後操控,想做那個漁翁,雪花並不知道,也很難查出來。
靖王爺當初派人查古雅的事情,都沒有查出什麼,何況雪花了。
若不是偶然看到了風無痕的一副畫像,雪花也猜不出這麼許多。
其實,這裡面的許多事情,是雪花連蒙帶猜的。
對於雪花來說,猜錯了,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性格。
雪花看着古雅,儘管心裡有了一絲的憐憫,但是對於古雅,雪花還是滿心的不喜。
若非古雅的存在,她又怎麼會落到詐死的地步,又怎麼會被自家的男人,視同陌路。
一想起韓嘯的冷漠,雪花就心如刀絞。
古雅的一切,是她愚蠢,是她自作自受,可是,她不該把她的錯誤,加諸到別人的身上?
雪花看着古雅,陰森森的說道:“古雅,地獄很冷,很冷!風無痕,也很冷,很冷!”
雪花的聲音裡,沒有一絲的感情。
若是不想起韓嘯,她還能憐憫古雅,可是,一想起韓嘯剛纔的態度,雪花就有氣沒處發泄。
雪花可以看出,古雅是真的很在意風無痕,也可以說是,古雅是真的愛風無痕,所以,雪花才故意那樣說。
對於刺激古雅,雪花覺得,她不應該有心裡負擔。
誰讓古雅把她害到了這番境地?
古雅聽了雪花的話,靜靜的說道:“李雪花,你不必這樣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恨我,可是,那又如何,你恨我又能怎麼樣我?”
“你……”雪花怒視古雅。
雪花忽然發現,她剛纔對古雅升出憐憫之心,真是太臥槽了!
不過,古雅隨即閉了閉眼,變了樣子,露出了一副悽然之色,“李雪花,其實我很感謝你,因爲,我的心即便再疼,我也不想忘了無痕,我也不想忘記我和他的一切。”
雪花一皺眉,丫的,這純粹就是一個神經病!
既然不想忘記,那當初幹嘛要施斬靈咒呀?
不過,雪花隨即明白了,或許是太疼,太絕望?
但是,真的忘了,心裡又空了。
這或許,就是古雅的矛盾所在吧。
古雅沒有理會雪花,繼續道:“李雪花,你知道嗎,或許,這纔是我執意要嫁給韓嘯的原因吧。”
雪花冷聲道:“是,我知道,你之所以一直和我搶男人,就是因爲我家男人和風無痕長得很相似,你即便忘了風無痕,你下意識的,還是想抓住什麼。”
雪花說到“我家男人”幾個字時,下意識的就向韓嘯看了過去。
可是,韓嘯冰冷的神色中,沒有一絲變化。
那個高大的身影,那個一身黑衣的身影,散發出的是冷漠和疏離。
雪花的心,再次刺痛。
古雅點了點頭,“或許,正如你說的那樣,起初我只是憑着本能,憑着他打碎了我的血玉髮簪,想要嫁給他,可是,後來,我不知道爲什麼,就不可控制的想要嫁給他。”
古雅說到這兒,眼中緩緩的流出了一行淚,繼續道:“現在,我明白了,我想要嫁的,只是他的相貌,我只是想要嫁給一個和無痕相似的相貌。”
古雅說着,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看戲的趙子沐。
趙子沐一見古雅看過來,一激靈,猛地想了起來,他現在是風無痕的鬼魂。
可是——
他飄也飄不起來,直接走出門去?
那樣,是不是太沒鬼魂的氣勢了?
趙子沐有些猶豫,慢慢的就想着向後退。
他怕古雅再衝着他來。
好在,古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回了頭。
趙子沐由衷的舒了一口氣,不過,他還退場嗎?
情形好像有了變化,他是不是可以再看看?
古雅好像已經看出了什麼,最起碼,趙子沐能感覺到,古雅已經不在把他看成是風無痕的魂魄了。
雪花聽了古雅的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憤怒,冷聲道:“是,就因爲我家男人和風無痕長得相似,我才被你這個神經病害死了!”
雪花想一想,真是特麼的堵心,就因爲一個相似的相貌,竟然引出了這麼多的事兒。
“呵呵……”古雅忽然笑了,“李雪花,我若是真的想要你死,我就不會給你那顆假死藥了。”
古雅話音一落,滿屋子人,凡是還清醒的,都把懷疑的目光看向了雪花。
雪花指着古雅大叫,“喂,古雅,你別亂說,我現在可是一個……鬼魂。”
雪花的最後兩個字,說的是毫無底氣。
同時,她把目光偷偷的看向了韓嘯。
其實,她是人是鬼,韓嘯能不知道嗎?
一個鬼,一個沒有呼吸的鬼,韓嘯能和她拜堂嗎?能讓她近身,摟着腰不鬆手嗎?
韓嘯早就一掌揮過去了。
其實,雪花擔心錯了,她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的欺君之罪,畢竟,她不是普通的婦人,她是同晉帝親封的郡主。
同晉帝坐在上首,目光銳利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看着雪花的身份,在慢慢的透明。
他現在,還可以阻止,讓李雪花這個身份的人,永遠都是一個鬼魂,但是,衆目睽睽之下,他作爲一個帝王,可以阻止嗎?
是,他能,他可以!
可是,他又不能,他不可以!
他不知道,爲什麼他下不去那個狠心。
同晉帝糾結的眉心,顯示着一個帝王的矛盾心情。
古雅聽了雪花的話,嗤笑一聲,“李雪花,你是人是鬼,你自己最明白,不過,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我自從漸漸的恢復了一些記憶,我就發覺,我缺失了許多重要的東西,重要到比我的命還重要的東西,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無從去查,所以……”
“所以,你利用我去替你查!”雪花冷冷的接口。
原來,她竟然被古雅擺了一道。
“不錯,我知道,只要我堅持要嫁給韓嘯,你就一定會替我去查清楚一切。”
“古雅,你好算計!”雪花咬着牙道:“若是我查不出來呢?”
“若是你查不出來,那麼,從今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李雪花了!我,就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雪花瞪着古雅,狠狠的道:“原來,你也是在賭,拿你自己的一輩子賭,也拿我的一輩子賭!”
“是,我是在賭,結果最後,我賭贏了!”古雅說着,露出了一絲苦笑,“但是,我也賭輸了。”
“丫的,風無痕從哪一點看出你不是一個惡毒的女人的?”雪花禁不住大罵。
雪花一提起風無痕,古雅高高在上的樣子,立刻消失殆盡了。
“無痕……無痕他自己纔是最善良的人……”古雅喃喃的道,神情彷彿飄遠了。
“是!所以,善良的人,死在了惡毒的人手上。”雪花憤憤的道。
“不錯,是我親手殺死了無痕……我會去陪他的……”
古雅說着,嘴角沁出了一絲血跡。
雪花大驚,“喂,你想幹什麼?”
當然,雪花不是擔心古雅,她沒有那麼聖母,在雪花看來,古雅這個謀害親夫,還差點把她害死的女人,死活都是她自找的,不過,雪花卻擔心荷花身上的毒,還有韓嘯身上的毒。
“妹妹!”
站在一旁,一直呆呆的古汗,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衝到了古雅的身邊大叫。
古雅悽然一笑,低聲道:“哥哥,這個世上沒有了無痕,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妹妹,你可以隨便的娶夫,你何必只執着一個大燕的男人?”
古汗抱住了古雅搖搖欲墜的身子,不解的大叫,一臉的悲傷。
在他們南夷,若是有人想服毒自盡,那是太容易了,頃刻間就可以喪命,別人救都救不了。
何況,現在一心想死的是古雅了,古雅是天靈女,絕對是用毒的高手,她恢復記憶,她想毒死自己,誰能阻止?
也所以,古汗是眼看着古雅又吐出了一口黑血,卻是無能爲力。
古雅被古汗抱着,喘了一口氣,低低的道:“哥哥,我死後,把我的骨灰,和無痕葬在一起。”
古汗流着淚點頭。
他妹妹一向是最有主意的,任何人都不能改變,都必須要遵從的。
雪花很不想打擾人家兄妹生離死別,可是——
她不打擾古雅,就該論到她生離死別了。
此時,趙子沐和靖王爺、定國公等人也都衝了上來。
古雅關係重大,他們和雪花一樣,即便不關心古雅的死活,也要關心荷花和韓嘯的死活。
雪花有些後悔了,古雅若是就此死了,即便荷花的毒解了,可是,韓嘯呢?
古雅一死,韓嘯怎麼解毒?
除非——
另外有解除韓嘯身上蠱毒的方法!
雪花心底的那顆種子,其實一直都在,她一直都懷疑,肯定還有解除韓嘯所中蠱王之毒的法子。
不過,沒等雪花張口,古雅把頭轉向了雪花,斷斷續續的道:“李雪花,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妹妹和韓嘯,我告訴你……你妹妹的毒,只要我們南夷絕壁上的一種草,就能解除,那草叫做……”
“叫什麼……”雪花大急。
古雅可不要關鍵時刻一口氣上不來,死了呀。
“叫……天靈草……”古雅的聲音,愈來愈低了。
“那韓嘯身上的蠱毒呢?”雪花再次焦急的問道。
古雅的手,慢慢的伸向了懷裡,顫抖着拿出了一個小瓷瓶,“上次我給你的那顆,是一半的解藥,是……用我的血煉成的,這是……另一半……”
雪花鬆了一口氣,終於,她家男人的命,保住了。
古雅又吐出了一口黑血,目光呆滯的看向前面,低低的道:“無痕……等等我……”
古雅說着,緩緩的闔上了眼睛。
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在屋子裡響了起來。
雪花覺得一陣毛骨悚然,覺得屋子裡刮過了一陣陰風。
這個、不會是風無痕一直沒走,在此等着古雅了吧?
雪花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妹妹!”古汗悲痛的大叫了一聲。
雪花緊緊的攥着手裡的小瓷瓶,她果然沒有猜錯,解除韓嘯身上的蠱毒,的確可以不用和古雅教合。
其實,雪花一直都是有這個懷疑,可是,古雅不說,她也沒有辦法。
如今,雪花看到古雅如此香消玉損,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一時間複雜難陳。
古雅差點逼死她,但是,最後古雅也算是把她要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雪花覺得,古雅是跟着風無痕走了。
這樣說來,對於古雅,或許是一種幸福吧。
死前化解了她心裡被愛人背叛的憤怒,解除了誤會,對於古雅來說,的確是一種幸福。
雪花拿着手裡的小瓷瓶,跑到韓嘯身邊,急聲道:“爺,快吃了。”
雪花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古雅是不會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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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嘯看都沒看遞到他嘴邊的紅色藥丸,只是冷冷的看向雪花,眸子中的寒光,讓雪花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雪花在韓嘯冰冷的神色中,訕訕的收回了手。
“那個、爺,我……”
雪花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爲韓嘯的神色太冷,太陌生,陌生到讓雪花手足無措,心疼如絞。
眼前的人,還是那個寵她,愛她,疼她,縱她,把她捧在手心裡,放在心尖上的人嗎?
爲什麼這一刻,她覺得,他離她好遠好遠,遠到她根本無法觸及。
雪花看着韓嘯,看着那個一臉陌生冷漠的男人,眼睛不由的模糊了。
是不是,比生離死別更遙遠的距離,是兩顆心的距離?
豔紅的嫁衣上繡着展翅的鸞鳥,鸞鳥展翅欲飛,輕快鳴叫,而鸞鳥的主人,那雙曾經璀璨耀眼的眸子中,此時卻盛滿了悲傷。
這時候,定國公和靖王爺也都走了過來。
這兩個人可是知道韓嘯體內有蠱王之毒的,現在古雅死了,雪花總算是得到了解藥,這兩個人比誰都着急,恨不得韓嘯體內的蠱毒立刻解了。
“臭小子,趕緊吃了!”靖王爺大聲道。
“是呀,嘯兒,快吃了!”定國公也急聲附和。
兩人對於韓嘯蠱毒發作時候的瘋狂樣子,心裡可是有陰影了,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慄。
韓嘯聽了兩人的催促,神情沒有絲毫改變,仍是那副冰冷的樣子,也沒有去拿雪花手上的解藥。
“解藥拿來,貧道看看。”老道的聲音,從雪花的身後傳了過來。
雪花連忙回身把解藥給了老道。
她一着急竟然忘了讓老道先看一看解藥的真僞了,即便她確信古雅不會騙她,也應該先讓老道看一眼,確保萬無一失的。
老道接過解藥,仔細看了看,聞了聞,然後點了點頭,把解藥遞向韓嘯,“韓小子,吃了它。”
韓嘯微微一皺眉,棱角分明的俊顏上顯出一絲嫌惡,但還是伸手接過解藥,放進了嘴裡。
雪花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心裡一酸,一痛。
雪花不想承認,她現在竟然吃老道的醋。
她給韓嘯,韓嘯不吃,老道給的,韓嘯吃了。
在韓嘯的心裡,她竟然連一個道士都不如了。
那種被韓嘯排斥在心門之外的感覺,讓雪花的心裡,又酸又澀,又苦又痛。
想當初,她把那一半解藥遞給韓嘯的時候,韓嘯何曾猶豫過分毫?
即便她嘴裡說着那是毒藥,韓嘯也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就把藥吞了下去,可是,現在——
雪花吸了吸鼻子,看向韓嘯,眼裡盛滿了委屈。
可惜,韓嘯的目光,並沒有放到雪花的身上。
雪花那個可憐兮兮,滿臉哀怨的樣子,以前只要對着韓嘯擺出來,韓嘯的心立刻軟的一塌糊塗,二話不說就會把雪花摟進懷裡,現在,韓嘯卻是看都不看。
雪花終於明白,當一個人的目光,不再放在你身上的時候,你的軟弱,也只能是留給自己看。
“這、這是人是鬼?”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悄悄的傳來。
“這、是人吧?”小心翼翼,拿不定主意的聲音。
“這個郡主,真的沒死?”驚訝兼驚恐的聲音。
“看!地上有影子,肯定沒死!”發現了新大陸的聲音。
雪花一激靈,顧不得傷春悲秋了,連忙四處看去。
一看不要緊,嚇了她一跳。
丫的,她現在是人,還是鬼呀?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