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先生不必拘謹,您是錦睿的老師,可是咱家上賓,元楚又不是外人!”
白升山覺着元楚兩人有些奇怪。
生恐元楚不悅,錢文忠連忙,道:“是,是,是,老爺說的是,恭喜元公子!”
元楚點頭示意,突然想起被白錦蘇收養的小愈?那個孩子在哪裡,他怎麼從進門都沒見着。
“伯父,怎麼沒見小愈?”
“或是寧音抱着上山了!”
白升山也納悶,他也沒見小愈,寧音一天在家呆不住,天天往山上跑,估計是又抱着孩子浪山去了。
錢文忠看元楚的眼光又是不一樣了,那個孩子真是主子的嗎?
那孩子的母親是誰?
是否還在人間?
金伯悄悄地挨近元楚細說了幾句,只見元楚點了點頭,跟着出來。
院中抱着孩子的姑娘,完全一副村姑打扮,手裡的孩子一身棉布的衣裳,明溜溜的眼眸,對着他笑。
“娘娘——娘娘——”
寧音有點緊張孩子口中的稱呼,再看看走近了的元楚,從心裡升起一股畏懼。
“把孩子給我吧!”元楚低沉說道,然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從寧音手裡接過多日不見的小人兒。
說道小愈,他還是最早認識的,只是這小子都張這麼大,會喊着孃親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他認識白錦蘇都快一年了。
“他的大名起了嗎?”
元楚抱着小愈,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但是看着小愈在他懷裡居然沒哭,寧音覺得少有的奇怪,這孩子,她抱了兩個月才慢慢熟悉她的,怎麼主子沒見過他,他就讓抱。
“小姐叫他楚懷愈!”
寧音輕聲說道,心裡覺着小姐真是有先見之明,主子姓楚,小愈叫楚懷愈,就不知主子對這個孩子……
“娘娘——”小愈在元楚懷裡很給面子的掙扎,元楚見了,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小愈,叫爹爹,來——喊一聲,爹爹來聽聽——”
元楚強抱着小愈背過身,一副慈父模樣,嘴裡還嘟叨着,不一會兒,小愈就哭了,一雙葡萄似的眼眸,閃着若扇子一般的睫毛,小嘴癟癟的,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主子——”寧音心疼,過來想抱,元楚躲過了她伸過來的手。
“你先退下!”
元楚抱着小愈進了正房,不一會兒,寧音就得到消息,元楚要走,並且還要將小愈帶走,說什麼孩子一點點長大,要多與小姐陪養感情。
寧音覺得主子的話着實不能相信,老爺卻一臉喜色,說什麼,主子不但不嫌棄小愈,還要親自養在身邊,是小愈的福氣。
寧音只覺得主子中邪了,或者他從遇到白錦蘇那一刻起就中邪了,要不然,平日一個什麼事都漠不關心,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子變得這般親和,而且平易近人,就像走下神壇的菩薩一般慈眉善目的。
但也更讓人害怕,這樣的人,一旦有人激怒了他,會是怎樣毀天滅地的結果。
“賢侄,小女流蘇想跟着你進城,不知道錦蘇是否忙碌,方不方便?”白升山接到王氏再三示意,硬着頭皮上來問,直接的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的尷尬。
“若錦蘇忙,那就不去了!”
元楚能感覺到這個人的真誠,這是他以往遇到的人之中,心性最爲純良的一個長者,作爲他的女婿,一個晚輩,他說話還能用商量的語氣,讓人敬佩。
“沒事的,與媒婆一起坐馬車,很方便,錦蘇是忙,不過,姐姐進城,她必是高興的!”元楚微微一笑,朗月俊目,愈發出衆,尤其那鳳眸裡的善意,讓人不自覺的就會被他吸引,然後萬劫不復,在所不惜。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們也早些回,夜路畢竟不好走,你們又不熟!”白升山也不覺得元楚的俊朗長相,太惹人喜歡了。
元楚已然騎着馬,走在最前頭,身後是十幾個騎馬的衛士,擁護着一輛四輪豪華馬車,白流蘇梳着少女髮髻,透過隱隱約約的窗簾,悄悄的往外看。
這一路走去,會遇到什麼?
又會遇到哪裡不如意?
妹妹是否會歡迎?
“等等——等一等——我是錦蘇的堂姐,——等等我!”一個同樣梳着少女髮髻的姑娘,手裡抱着一個豔色的包袱,用盡全力的往前跑——
企圖追上前面那輛她見都未見過的馬車。
白錦蘇的小院
“大娘,你做針線?”
白錦蘇從二樓下來,一身淺色羅裙,一頭烏黑濃密的秀髮只用一個卡子將額跡的發固定在頭頂,其餘柔順垂在兩頰,襯出她精緻的臉龐,帶着幾分難得見的調皮。
“小姐起來了,鍋裡留着飯,還熱着,我去端來!”
吳氏見着嬌俏的白錦蘇,心疼她昨日受得驚嚇,要是常人,得是什麼情形,沒注意現在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不着急,大娘,這是爲孫先生納的鞋底?”
白錦蘇順手抓起她簸籮裡一雙巨大的鞋底,一個做了一半兒,一個已經完全做好,上面都是密密麻麻,整齊的針腳,再看一旁還未用到的破布(就是零碎的或者是舊的拆下來洗淨,農村人做鞋用的材料),原來這麼漂亮的東西都是用破布做的,只是面上裹着一層白布,倒真讓沒見過的人看着稀奇。
再看她手裡提着一張有些大的誇張還沒有縫起來的鞋幫,面上是黑色的綢布,裡面也是白白的棉布,真一陣一陣封着邊緣,她縫過的地方竟然看不到一點毛邊,那針腳也是極爲細密的,就像工廠裡出來的。
“小姐,想傻了,是不是也想給姑爺做一雙?”
吳氏望進她驚喜的眯縫眼睛裡,故意打趣,聽孩子們說那人是小姐的未婚夫時候,她多少有點失落,但是之後,她又覺得慶幸。
“要不要我現在就幫你準備?”
吳氏等着白錦蘇回答,就見着她朝着自己擺了擺手,一臉的笑意。
“看這繁雜工序,就不是我這種沒有耐心之人能幹的活計,不過,我姐姐手藝很好,想來,她做的這種鞋子,也是極好的!”
白錦蘇望着吳氏還剩下的破布,有些心動,鞋子做不來,她可以嘗試做雙鞋墊,還是不要了吧,要是做出來不好,也不好意思送人,臨了只能丟掉,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做的好。
“呵呵,小姐還有姐姐?”
吳氏這還是第一次聽白錦蘇說起自己的家人,腦袋立刻提溜的轉着,道:“不知道小姐的姐姐是否和小姐一般聰慧?”
“我姐姐心靈手巧,心思細膩,又做得一手女紅,比我可強多了,若大娘若哪天見着,就知道了!”
白錦蘇淺淺一笑,說起白流蘇,她臉上幾乎帶着和王氏一般的自豪笑容。
“呵呵,小姐這般夸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倒真想見見小姐的姐姐,不知道小姐的姐姐多大,可是許了人家?”
吳氏說完,見着白錦蘇拿小眼睛瞄她,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說說而已,小姐可別怪,老奴貪心啊——”
“大娘說哪裡話?都是自家人。”白錦蘇嘿嘿笑着,看了一眼院裡讀書的孫登耀,大娘這是想替孫先生說媒?
“小姐先去吃早飯,臨了再來與奴婢嘮嗑!”吳氏生怕兒子說她貪心,更是自己爲難,連忙打蒼蠅一般揮着白錦蘇走。
“大娘敢說不敢當喔!”白錦蘇就蹦蹦跳跳的進了廚房。
看着如此活潑開朗宛若孩童一般的白錦蘇,吳氏就搖搖頭,繼續手裡的活兒。
不一會兒,就見着一個嘴裡叼着雞腿,一手捧着碟子,一手端着碗的白錦蘇,偏偏要來石桌上與她擠着。
“永年大廚做的雞腿越來越有味道,不知道能不能開家店?”
白錦蘇一邊吃着飯,一邊嘟叨,吳氏雙眼就眨了眨,若是真當這孩子隨口說說那就錯了,她這般說,指不定心裡早有了計劃。
“不但雞腿入味,就連這蒜薹炒肉也深得我心,再別說這碗雞湯刀削麪,比我吃過最正宗的,也差不了幾分!”
白錦蘇夾着蒜薹,就着長面,簌簌的吸,砸吧着嘴,不知道的還但她吃的是什麼山珍海味,龍蝦鮑魚。
聞着香味,吳氏也有點嘴饞,她就說永年大廚偏心小姐,給小姐做的飯,不僅色香味全,料也很足。
果不其然,白錦蘇一個翻攪,碗底的龍蝦,牛肚,各式小菜,全部翻了上來,白錦蘇呵呵一笑,夾着龍蝦仔細的砸吧!
“這永年大廚真是個用心的,我喜歡!”白錦蘇看一眼眼饞,面色仇恨的吳氏,笑眯眯的說道。
“小姐,我覺得,您要是開家店,以永年大廚超過御廚的手藝,定會生意紅火,客滿爲溢!”吳氏又不能將話說得太過,又補充道:
“到時候,我和白一他們也可以去幫忙,反正,那張家店閒着也是閒着,還不如大家一起試試!”
白錦蘇點點頭,咕嚕喝口湯,滿足的打個飽嗝,瞪着剩下的蒜薹炒肉,只覺倒掉可惜,擡眼就看着從廚房裡出來的永年大廚,直接道:“永年大廚,正說你呢,你自己就出來了!我想將張家店後廚交給你,你願意做嗎?”
這個小姐,永年大廚本人的意思都沒問,怎麼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吶!
“小姐吩咐,屬下定當一試!”
永年大廚倒是個好說話的,立刻就答應了。
“嗯,那你過來,我們三個一起商量商量,都買些什麼!”吳氏就興奮的放下了簸籮,利落的進了屋,準備白錦蘇要用的紙筆什物。
白錦蘇瞄一眼簸籮,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絲的不捨。
“小姐,您要買什麼?”吳氏不相信白錦蘇會心裡沒底。
簡單幾筆,張家店的內部結構就印在了吳氏和永年大廚眼裡,清晰的好像他們早就進去看過一般。
“先將旁邊的門面打通,這就是三間,再是樓上,將土結構的非承重牆體全部拆除,一律換成木質的,每個房間設成雅間,不再用於住宿,雖然小點,但是當一般的飯店足夠了!再有就是後廚,永年大廚,你有什麼好的意見?”
白錦蘇將自己所想,都用途畫出來,尤其那漂亮的桌椅,讓吳氏滿面笑容,沒成想,小姐居然是個畫工一流的,這不知道又是跟什麼高人學來的。
“後廚,偏小,不行,就將放柴火的小房子拆了,以後店裡所用的柴火,一律從這裡拉過去,也就是幾十部步的距離。”
永年大廚仔細的看了圖,又想着他過來時候見過的那家小店,若他們以後在哪裡工作,離家確實近。
“這個建議好,就這麼辦!我們再來研究一下菜式,一般我們這裡人,喜歡吃麪,其實大部分北方人都喜歡吃麪,可是一旦大河開運,南方人都會到這裡尋找發財的機會,也得準備些南方人愛吃的糕點——”
“小姐,你不是說做藥膳了嗎?這些吃食金品軒怕都有,我們再做,還不如做新鮮的藥膳,加上一些精緻的糕點,反正小姐你鬼點子多!”
吳氏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了白錦蘇的話,說到底她覺得白錦蘇她x的是萬能的!
“藥膳一開始吃的人少,我們要慢慢的積累人氣,之後呢,我們做什麼,他們就會吃什麼,藥膳就會是我們店裡的特色,懂了嗎?”
吳氏有點不好意思,永年黝黑的臉,仿似在笑。
白錦蘇手支着下巴,轉着筆,突然,一個狡黠的笑容出現在她的嘴角。
只聽她老神在在的,道:“金品軒不是有燒雞嗎?我們就做烤鴨,滿身金黃,脣齒留香的北京烤鴨!”
不僅吳氏似有不滿,連一向默默無言的永年大廚都皺起了眉頭。
那無論怎麼做,都透着一股酸味,而且毛還超級不好拔,單是瘦肉,肥頭很少的鴨肉,真的會有人吃?
不過平縣養鴨的人卻挺多,家家戶戶基本都有,反正,那傢伙也勤快,一天一顆蛋,又不用怎麼喂,只要趕出去,晚上早找回來。
“小姐,不知屬下有沒有這個榮幸,先品嚐一下小姐口中所說的烤鴨!”永年大廚不反對,但是卻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若他嘗過,當真是好,便放到店裡賣,若不好,小姐的面子也顧全了。
“小姐,我覺着永年大廚的這個想法好!”
吳氏就拿那種眼神看他,這個人平時木木等等的,還真是深藏不露。
敲定好了計劃,幾個人分頭行動,永年組織人去裝修,吳氏跟着去監工,順便採購食材,白錦蘇趕着一羣鴨,回家等着。
晌午時分,一羣人來敲門,見着白錦蘇就行禮。
“小姐,這些是主子的隨身物品,主子命我們將東西搬來!”
接着就是擡着昂貴屏風,金貴花瓶的小廝,幾方年代久遠的書架,衣櫥,軟榻,小几,還有——還有那張超大的羅漢牀,見着牀,白錦蘇的臉就紅了,連着耳根。
孫登耀也看到她臉紅了,手裡的書,怎麼翻都還是那一頁。
白錦蘇指揮着人,將東西搬進了二樓挨着她書房的位置,等着那些人放好,收拾停當,再看一眼屋裡說不上金碧輝煌,最起碼書香滿室,又不乏貴氣,她突然就覺得這是不是世人所說的破屋藏嬌。
哐當,關上門,白錦蘇這時候才覺得元楚昨夜跟她說的事,是真的。
臉上就羞的通紅了。
想來,現在元楚也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
爹爹看了她這個不孝子的信,再不滿意,也會答應吧!
事急從權,雖然她對元楚還不是很瞭解,但光是他聽了她那驚世駭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宣言之後,還能用心待她,單是這份胸襟,就值得她努力一試,仿似元楚說的喜歡猶在耳畔。
“白錦蘇,還不出來迎接我們——”就在白錦蘇發呆的剎那,從大門口傳來一聲女子的高呼,有些陌生。
白錦蘇想了半響,原是大伯家的堂姐白桂花的,立刻咚咚咚下了樓,出了二門,進了外院,打扮妖嬈的白桂花已經衝了進來,跟着是有些膽怯的白流蘇。
“姐,堂姐來了,快跟我進去!”
白錦蘇既是驚喜,又是莫名的緊張,趕來拉流蘇的手,只感覺姐姐手心全都是汗,不免有些心疼,再看她臉色似乎不太好,剛要問——
“錦蘇,你在城裡都住上這麼好的房子,怎麼不接了二叔,二嬸,到城裡享享福,但就你一個人過的舒服,你也太自私了吧!”
白桂花看一眼大門口,對着白錦蘇就是一陣不爽快的話。
白錦蘇倒是無所謂,白流蘇卻是不高興,這個白桂花,在馬車上嘰嘰喳喳像個麻雀,吵得那胖媒婆一個勁的看她,人家那眼神分明在說,哪裡來的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她倒好,還以爲胖媒婆覺得她長得美,準備給她說親什麼的,將家裡的大大小小事都說給了人家聽,人家的忍功也是好的,一路只是聽,就沒搭理過她。
現在有當着妹夫的面,這般說妹妹,這哪裡是真心的姐妹做得出來的——流蘇用手肘倒了白錦蘇一下,示意門口,八成這個白桂花打妹夫的主意呢。
“錦蘇,你也太自私了吧,給自己找了個如意郎君,虧得流蘇還是你姐姐,這般往村裡提親,怕是沒人會再要流蘇了吧!”白桂花覺得白流蘇這輩子肯定嫁不出去了,李大生的事不說,可是白錦蘇都有人提親了,她還無人問津,都十五歲了,再過兩年都成老姑娘。
白錦蘇的眼眸就往上翹了翹,撲閃着,對着流蘇笑道:“姐姐如此聰慧,若真找不到如意郎君,我替姐姐張羅一個,準叫姐姐滿意!”
門外抱着孩子的男人就那麼笑了,不知道又做了什麼,手裡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
“是,小愈!”白錦蘇仿似有感應一般朝着流蘇確認,見着流蘇果然點頭,三作兩步,撂下兩人在院子裡,一個人就搶着出了門。
正看到門口那高挺的男子,似是無奈的安撫着手裡的小孩子,可是他越安撫,那孩子哭得越厲害,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懊惱,又有些無措。
“你回來了?”白錦蘇沒理會哭着的孩子,仰頭望着高她很多的俊朗男子,笑道:“家裡都還好嗎?爹孃有沒有怪你,有沒有怪我——”
臨了才嫌棄似的,看着他懷裡拼命掙扎的小愈,呵呵傻笑着。
“你怎麼把這個小鬼帶來了,我可是沒空理他的,你帶來的,你自己照顧哦!”那雙纖細的手,卻毫不猶豫的伸到他的胸前,將小哭包抱在了自己懷裡,還用鼻子輕輕的碰了碰小愈的,小哭包的叫個不停。
元楚上前,緊緊地挨着她,用下巴指着,眸色幽深,低沉道:“他叫楚懷愈?”
“是啊,怎麼呢?”
裝傻。
“當真跟我沒關係?”他突然低了頭,抵着她的額頭,薄脣帶着看穿的笑意。
“呃,大楚國,姓楚的都比較尊貴,我們小愈跟了我,想不尊貴都難,是不是?”她就拿狐狸眼瞄他,若他敢說不,她就——咬他!
“就你道理長,東西可都搬過來了?”
元楚隨意的問着,腳步跟着白錦蘇跨進了院子。
“在我的書房旁邊,你會喜歡的!”
白錦蘇就將孩子給他,自己又拉着白流蘇說起了話來,白桂花看着元楚居然抱着小愈上了樓,說不出的失望,她不懂,她就不明白了,她哪裡輸給了白錦蘇,爲什麼這個男人都不願意拿正眼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她都會知足。
“姐,咱爹,是不是氣壞了?”
白錦蘇拉着白流蘇在石桌旁坐下,張羅了兩杯蜂蜜水,就問起了家裡的情況。
白桂花喝了一口甜蜜的蜂蜜水,就來搶白流蘇的話,只聽她道:“白錦蘇,你知道鄰村的張守山嗎?就是二嬸先前嫁過的那家人的孫子,今兒厚顏無恥的先來提親,後來又說你不是二叔的女兒,還說白家人佔着張家人的家當——你可不知道,錦睿去攆人,那人還將二嬸推倒在地了!”
白桂花說着,故意停頓了一下,就等着看白錦蘇氣急敗壞的表情,果然,白錦蘇的拳頭攥起來了,卻又聽到白流蘇溫婉的聲音傳來。
“錦蘇,你別聽桂花胡說,爹爹回來親口承認你是他的女兒,好在元公子那時候喝退了張守山,爹孃,弟弟,都沒事!再有了元公子親自上門提親,村裡也不會再亂說什麼的,你放心。”
白錦蘇心裡突然就有些感動,然後緊繃着的小臉就換上淺淺的笑容,看着白桂花的眼中就多了一抹赤果果的嫌棄。
“姐,既然家裡安好,你要不要留在城裡,幫忙我幫你張羅個生意,雖說女子不該拋頭露面,但有個自己的營生,到底心裡踏實,若遇到未來姐夫,便是最好不過的了!”白錦蘇拉着白流蘇的手,生怕她就這麼跑了,白流蘇聽了她大膽的話,頓時羞得面紅耳赤的,而且一旁的白桂花仿若未聞一般,偷偷地注視着兩姐妹。
殊不知,那一旁乘涼的孫登耀先生,將兩人極致的區別看在眼裡。
視線不由落在文弱的白流蘇身上,其實,中午,他娘和白錦蘇的對話,他有聽到,現在看流蘇確實若小姐所說的那般聰穎。
屋裡,元楚聽着姐妹兩人的談話,將丟在地毯上哭累了睡着的小愈,小心的抱上牀,蓋着薄薄的被子也跟着睡了。
“嘎嘎嘎嘎!”
突然一羣鴨子就啄着擋在孫登耀面前的黑布,順便弄倒了。
牀上躺着看書的斯文男子就暴露在兩個驚恐中的少女面前,當然,白錦蘇早早料到不算。
孫登耀頓時紅了臉,只有一直完好的手臂,來回亂動,試圖遮掩什麼。
“孫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桃花,杏花,先別忙了,快將孫先生扶進屋裡!”白錦蘇話落,就有兩個容貌平凡的姑娘從外面進來,將孫登耀架着進了他的廂房。
“哈哈哈哈——”白桂花一陣鬨笑,太好笑了,男人扭扭捏捏作甚,該怕的是她們纔對啊。
白流蘇低着頭,也笑了,那男人剛纔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着實可愛,不過,他的視線卻落在妹妹身上,看來,很重視妹妹的感受呢!
“錦蘇,他是誰啊?斷手斷腳的,還男人呢?——哈哈哈哈,白錦蘇,你怎麼養着這麼沒用的人,在家裡啊——”
孫登耀剛坐上牀就聽到先頭那個大聲笑話他的少女,說着刻薄的話。
這讓他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桂花,你怎麼能這樣說人家,人活着,都不容易,嘴巴積點德才好!”
白錦蘇剛要開口,白流蘇搶先一步,用着溫柔的語氣,淡淡說道。
不過,話裡的責備以及不認同,孫登耀聽得仔細,等了半響,沒聽到小姐的聲音,孫登耀還是有些失望的。
“姐,孃親怎麼會讓你來找我的?”
姐妹兩個一陣輕聲細語,將白桂花徹底晾在了一旁。
總算是說完話,白桂花以爲白錦蘇會理會她,可惜的是白錦蘇拉着白流蘇,提着個小竹籃出門,白桂花這下才着急了。
“白大夫,恭喜你!”
“白大夫,真是恭喜啊!”
“白大夫,真是恭喜,哪天辦喜宴,可以定要請我們!”
白錦蘇從開始的莫名其妙,到現在的瞭然,原來,這些人都知道元楚去提親的事了嗎?
白流蘇看着妹妹這麼受歡迎,心裡巨喜。
“白大夫,你可記得一定要說一聲,我可要吃你的喜糖!”
白錦蘇已經笑得麻木了,這都什麼跟什麼,有些人她根本就不認識,好不好,這麼熱情的。
“白錦蘇,你到底要買什麼,這都走了大半個街了,沒見你買一樣東西的!”
白桂花嫉妒大家對白錦蘇的熱情,白錦蘇不就是個破大夫嘛,怎麼全縣的人好像都認識她似的。
臭顯擺!
“不願意逛,你可以先回去,正好,那孫先生的孃親已經回家了,要是她知道你嘲笑人家兒子,看人家怎麼收拾你!”白錦蘇故意嚇唬白桂花,她對這個人沒什麼感情,也就談不上在意。
見着白桂花敢怒不敢言,白流蘇低頭偷笑。
心裡想着白錦蘇說要做烤鴨,得準備些大料,什麼的,這卻是都半條街過來,她手裡怎麼一樣東西都沒有。
白錦蘇卻惦記着張鐵的木匠鋪就在前面,不走過去,怎麼買到她想要的東西,再說,流蘇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到處看看的。
“姐,那件衣裳,我覺着你穿上好看,你要不要試試!”
白錦蘇指着成衣店門口掛着的一件亮色的上衣,拉着白流蘇就過來,白桂花見着,也想讓白錦蘇給她買一個,先搶了衣裳。
“我先看上的,我先試!”
趁着白桂花得意的進了成衣店,白錦蘇悄悄拉着白流蘇到對面的張鐵木匠鋪裡。
白流蘇見着熟人,猛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一張臉臊的通紅。
“白姑娘,要點什麼?”張鐵早聽說了張家店的事情,因着是張三家的鄰居,多少有些同情張三,再一聽說,張三現在被他娘趕了出來,就越發覺得白錦蘇做的過分了。
白錦蘇一聽張鐵這稱呼,就知道他的意思,也不跟他客氣,本想着自己設計一個烤箱呢,現在還是買上現成的回家自己改造吧!指着兩個差不多半人高,直徑有一米寬的木桶。
“這兩個大桶我要了,你算算多少錢?”
“十兩銀子一個!”張鐵暗自驚訝白錦蘇要這木桶幹嘛,但自己將話說出去了,道:“因爲這種大桶費木料,又費——”
“這是二十兩銀子,謝謝小哥了!”
白錦蘇從衣袖裡取出二十兩銀子,沒等他將話說完,立刻遞了上去,巴掌大的小臉噙着淺淺的微笑。
給她擺臉色,讓她看臉色的人,這世間只有一個!
“妹妹,就兩個大桶就要二十兩,咱還是不要買了,帶了信,讓爹爹從家裡拉來!”白流蘇低聲在白錦蘇耳邊說道,用的聲音恰好是張鐵能聽見的。
“姐,你小氣了喔——我回家就要做烤鴨,哪裡來得及!”
張鐵就見着白錦蘇出門去喊,馬車,接着再由他和馬車師傅幫着將兩個大桶搬上車,最後看着白錦蘇笑着遞給他一兩銀子說是當做小費。
“白錦蘇,你爲什麼騙我,你害得我好找!”走出街頭,沒見着人,又走回來的白桂花,沒發現她曾經的偶像就在一旁,對着端坐在馬車上的兩姐妹,大吼道:“白錦蘇,你——”白桂花想罵白錦蘇無義子,後又一想不能,要不然今晚肯定沒地方睡。
“白錦蘇,你這個沒良心的——”
忽然,擡頭就見着以前來村裡找過白錦蘇的小夥子愣愣的看着手裡的錢。
這個人不是白錦蘇以前在城裡的相好?上次,她還親眼所見,他趕着馬車到村裡找白錦蘇的。
“木匠哥哥,你還記得我嗎?上一次你到村裡時候,在大場上遇到的,——我叫白桂花,你還記不記得我?”
張鐵望着突然出現的大臉,血盆大口,下了一個後退,銀子也掉到了水溝裡,只聽那熟悉的聲音,朝着他,喊道:“白桂花,你快點上馬車,不然,你就在那裡站着,看你有多少話說不完!”
“真絕情!”
白桂花冷哼一聲,立刻轉頭,跳上了馬車,就將那人尋了個竹棍,往那髒水裡撥。
“白錦蘇,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騎着騾子找馬,看上了元公子就將人家小木匠甩了,我回去跟元公子說!”白桂花仿似發現了白錦蘇不可見人的秘密,心裡想着,這下白錦蘇應該會怕她了吧!
誰知道——
“白桂花,不要拿芝麻綠豆的小事煩我,不然,我立刻讓人將你送回家!”只是想着白桂花沒呆夠一天,就這樣回去了,自家爹孃臉上也無光,要不然,她早將白桂花打包扔上車了。
“呵呵,桂花姐姐,你可比我跟錦蘇都大些,你就不想好好在城裡找個好婆家?”
白流蘇故意打趣,這般跟來,怕就是懷着這樣的心思的。
果然,白桂花就安靜了許多。
白錦蘇回去,永年大廚,吳氏,都已經從店裡回來了,幫着將桶卸下來,早早開始準備晚飯。
吳氏一邊做飯,一邊和幫忙的白錦蘇彙報店裡的進展,說是有個婦人抱着個孩子來看過幾回,拿了好多沒人要從店裡扔出來的桌椅板凳啥話沒說走了,他們也沒在意,白錦蘇明白,定是張嫂子。
店裡的牆,土基本都清理乾淨了,新的木質門窗也正在做,估計三五天就能做好,只聽的白流蘇一頭霧水。
最後她才總結出一條來——白錦蘇很有錢,在城裡面不僅這一院房,在別處還有,還要準備開什麼藥膳飯店。
白錦蘇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去了院子,現在家裡人多了,尤其是白流蘇和白桂花來了,這住的地方就得重新分配一下,這個院子,她本來買來就是住人的,所以每個房間都準備了炕,還有被褥。
白一他們回來,勢必要將他們搬到前院去,孫登耀也要搬到前院,還有永年大廚,以及伺候元楚的幾個兩個廝。
後院的正房樓上樓下一共八間,她和元楚全部沾了,孫登耀現在住的三間廂房,白錦蘇讓白流蘇和白桂花住到樓上的三間去,樓下就讓吳氏住,還有金榮派來的兩個丫鬟。
如此安排,白錦蘇當然留了心眼。
晚飯時候,白錦蘇在飯桌上一說,白一幾個吃晚飯,白錦蘇佈置的新功課沒來得及寫,就跑着去搬東西,還幫着孫登耀也搬,吳氏見這安排,心安了不少。
“元楚,吃飯了!”
白錦蘇吃完了自己的飯,才幫着元楚將飯菜端到樓上,在前面的桌子上擺好了飯菜,進來一看這人被小愈趴在心口上,就覺得可憐。
“元楚,起來吃——”
飯,還沒說出來,白錦蘇就被一個有力的大手,拉着倒在了牀上,順便壓醒了小愈。
小哭包又哭了起來,什麼浪漫,什麼聯繫都不翼而飛了。
望着元楚黑壓壓的臉,白錦蘇趁他沒生氣之前,抱起小愈三作兩步下樓,讓白流蘇給小愈餵飯,自己這才轉身上樓安撫某隻可能發怒的老虎。
白錦蘇看着元楚優雅的吃飯,突然就覺得自己在享受,只是他的眉頭卻是皺着的,還在怪小愈?
“元楚,是你抱他回來的,你就要對他好!”
元楚知道白錦蘇說的是誰,其實,那個孩子,他一直看着他轉危爲安,傻傻的哭,呵呵的笑,到底也生了幾分感情。
“爲什麼讓他跟我姓?”元楚好奇她到底怎麼想的!
“就有一天錦遇問,我隨便答了的,後來一想,這名字也不錯,就這樣叫着了!”
“那你爲什麼將我送給你的玉佩給了他?”
若是他沒看到玉佩,小愈現在肯定不在這裡,他確定。
“我兒子,當然要給他最好的!過年的時候,沒找見要給他的紅包——”又不高興了,說實話,也不行,這年頭,人家未婚妻不好當啊。
“你沒想過,我們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對他會不公平,尤其是我,我的孩子,位分不低——”元楚說着,就有些擔心的看着她,到現在他都沒跟她說明自己的身份,她會記恨他沒給她應有的——
親生孩子?
白錦蘇還真沒想過,不過,在她心裡小愈就是她的親生孩子啊——要不是她,那小東西焉能活命?
這個人並不生氣,只是擔心會將來對孩子不公平?
如此容忍她的脾氣,包容她的缺點,還準備和她一起養孩子,這麼好的未婚夫,從哪裡找——
“元楚,謝謝你!”
白錦蘇突然投懷送抱,到底是將元楚嚇了一跳。
錯愕之後,他只是深深的看着她,什麼也不必說,下一刻便把她拉進懷裡,一手捧着她的後腦勺把她帶到自己面前。
白錦蘇突然就害怕這樣眼神具有侵略性的元楚,壓抑着心裡的忐忑,道:“今天的事,姐姐都給我說了——她說你居然不嫌棄我,還——”狂風般的吻,襲上白錦蘇喋喋不休的脣,夾着火熱的滾燙,若火山爆發一般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