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李媽忙於奔命,沒有時間理會廖禮安的兒女情長。她對自己的兒子百般自信,相信他有理智抉擇對於他人生來說最好的選擇。少年班、出國留學、研究,這些已經幾乎鐵板釘釘的事情,這些擺在眼前的大好前途,廖禮安不會放棄的。

事實上,她的兒子在幾個月前做出的選擇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只要大方向不變,那麼中間出了一些小差錯,也是正常的事情。畢竟廖禮安是人,不是機器。

此刻顧嘉安坐在那張沙發牀上,正埋頭吃着久違了的李媽做得宮保雞丁,她風捲殘雲般吸食完最後一口,又用勺子仔細的在碗裡挖了一圈,直到碗裡乾乾淨淨,一粒米都不剩下,才心滿意足擡起頭朝廖禮安笑,又摸摸自己的肚子,說:“也太好吃了吧。”

廖禮安把紙遞給她,示意她擦掉嘴角旁的醬汁。

“怎麼這麼大了,吃飯還是這麼不小心。”他不禁在心裡嘀咕起來。

兩個人先前說了好久的話。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顧嘉安在嘰裡呱啦的說着,廖禮安在聽。但是總之也算是講了許多話。顧嘉安說的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話題了,終於閉上嘴巴。兩人就靜靜待在房間,廖禮安終於想起自己因爲顧嘉安的到來而荒廢掉的每天讀書的慣例,要伸手去牀頭的箱子裡拿書。

顧嘉安眨了眨眼睛,說:“我幫你拿吧。”兩個人之間陡然間被拉到很近,廖禮安的鼻尖湊到顧嘉安的耳朵旁。

他深吸一口氣,身邊滿是顧嘉安最喜歡用的洗髮水的味道,只僵住了短短半刻,回過神來,幾乎是硬扯着自己坐直,說:“那你拿吧。”

顧嘉安把書扔到了他坐的地方上去。

————

第二天的顧嘉安鬱鬱寡歡,全都是因爲廖禮安昨天反應迅速、不加思考的躲閃。她覺得被人拒絕是一件很讓人沮喪的事情,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直以來在她身邊的廖禮安。

難不成我還真是一個刁鑽任性又刻薄的大小姐?她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廖禮安看着顧嘉安的表情,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在顧嘉安第一百零八次對廖禮安的問話毫無反應之後,他不悅的用手指敲擊桌面,提醒道:“你動作快點,我們待會兒還要去別的地方呢。”

“催什麼呀!”顧嘉安咋咋呼呼的喊出來,藉此發泄自己的情緒。

“你都在這兒坐了一個小時了,我還沒有催一下的權利了?”他反問道,聲音也冷下來,“別鬧小孩脾氣,沒有人會一直包容你的。”

廖禮安的話像霜打一樣落在她的身上,讓她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除了顧爸,從小到大她遇到的無限包容她的所有人,都是因爲顧爸。所以在廖禮安和李媽離開之後,她惶恐不安,害怕失去了顧爸這樣中間的關係,他們會像其他人一樣停止曾經無限給予她的耐心。

顧嘉安嘴脣顫了許久,最後話沒說出來,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她實在是不想再哭了,也不想再表現出自己輕易就能脆弱的一面讓廖禮安再次強調他們之間的背景差距。

這樣經久無聲的沉默之中,反倒是一貫在冷戰中贏得勝利的廖禮安先敗下陣來,他張開嘴的那一瞬間就感到挫敗席捲而來:“安安,你別多想……”

“……”

“我想的不對嗎?”

廖禮安終於發現這一回見面,顧嘉安腦子裡的頻道和自己並不是同一個,他原先以爲她只是在耍耍小性子以博取關注和同情,但這一回顯然她剛剛全然是在認真的思考和決定事情。

“你想的是什麼啊?”他的語氣本來應該更嚴肅一點,而不是現在突然的想要發笑。

“你笑什麼,”顧嘉安的聲音因爲埋在紙巾裡而變得悶聲悶氣,“你是不是又在嘲笑我。”

“我哪敢啊。”

“你說實話,你爸爸最近是不是都沒回家陪過你。”他用的是陳述句,並且確實等到了一個輕輕的點頭。

“你是……”他在考慮用詞,“覺得一個人很孤單嗎?”

顧嘉安這回開始搖頭起來,她本來都已經停止抽泣了,但在說話的那一刻又開始哭:“我只是覺得你們都會離開我。”

所以她要一個承諾。

她也不知道她要的東西近在眼前。

“安安,我不會離開你的。”

聽到那句話的下一刻,顧嘉安就猛地擡起頭,看向廖禮安認真看着她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