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初二到來的第一次月考,顧嘉安格外用心,一筆一劃的寫每張試卷。她的語文其實完全不用擔心,全然是數學這樣的學科在拖後腿。

好在她總算把一部分心思放到了學習上。每頁課本認真翻過,理科做不到優秀,但也排到了中等的地位。一算下來,總分擠進了班級前十,年級前六十。廖禮安看到成績單也終於十分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這下子你不用再每天對着我愁眉苦臉了吧。”他用成績單居高臨下的拍拍她的頭,放鬆道。

這一年顧嘉安還是沒有長高,每週一次固定且期待的量身高活動,最後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我感覺自己就好像定格在一米六了一樣。”她得揚着頭對沈若望講話。

沈若望哈哈大笑,引得一片路人的注視。

這一年,也是沈若望抽條的一年。初一時,兩人還是一般的高度,挽着手臂走路正正好好。結果大家都升到了初二,沈若望突然開始瘋狂成長起來。先是比她高了半個頭,然後是一個頭,到後來就是隻比一米八多的廖禮安差半個頭的距離了。

有的時候大家一起走在路上,簡直像一個等差數列一樣,而顧嘉安是最矮的那一個。

“我們兩一起走吧,不要跟他們走在一排了。”

陳更、廖禮安、沈若望和顧嘉安四個人一起趁着週末去公園露營的時候顧嘉安拉着陳更的袖子,對他說。

她刻意放慢了腳步,看見廖禮安和沈若望正在說話。廖禮安只需要輕輕側過頭,兩個人就能對上視線。不像和她說話,廖禮安需要俯下身子,費老大得力氣。

沈若望問:“你還在準備參加那個全國的競賽嗎?”

廖禮安含糊的應了一句,試圖扯開話題:“顧嘉安最近還是把相機帶到班裡去嗎?”他下意識的往右轉尋找顧嘉安,卻發現右邊空空蕩蕩,心下一驚,停住腳步,才發現顧嘉安和陳更正走在他們的後面。

“顧嘉安,你怎麼走這麼慢?”他對她說,等她磨磨蹭蹭的到了他的右邊,纔再起步。

廖禮安想要繼續剛纔他和沈若望的話題,卻發現沈若望只饒有興致的看他一眼,不再言語。

南平公園裡的遊人並不很多,建的雖然依山傍水,但位置偏遠,交通不便。陳更當初選地點時就特別強調了這點,覺得晚上天氣好的話還可以拍攝星軌,人也不多,安靜。

他們四個人找到一棵大樹後面一片空地,把帳篷支起來。廖禮安幫顧嘉安把相機支架支起來,又看着她調整了會兒相機的設置。

“好啦!放一晚上就能把一個完整的星軌拍出來了!”她經常這樣,很容易的因爲一件事就很開心,笑得眼睛彎彎,小虎牙都露出來了。

陳更放好燒烤架,把他們一路背過來的烤肉放在上面,生火,然後頗爲熟練的擺弄起來。

“你真適合在路邊擺攤。”沈若望看着這一系列的動作,真心實意的讚歎道。

“我可謝謝你了。”陳更在黑夜裡翻了個白眼。

又收拾了一陣兒,四個人坐下來。沈若望望着噼裡啪啦的跳躍閃動的火星,想起一件事,說:“你們還記得小學時候的諸揚璟嗎?”

“記得啊。”顧嘉安應一聲。

“我聽我爸爸講的,他們家開的公司好像申請破產了。”

“啊?”

“然後他爸爸就跑去諸揚璟留學的那個國家了,還上了個什麼名單,我都忘記叫什麼名字了。”

陳更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做生意不都這樣嗎?別的不說,就說我家,這一年就有好幾次動盪了,破產不至於,但也足夠心驚肉跳了。”

顧嘉安聽他的描述被唬了一下,轉頭問廖禮安:“那我爸爸以後要是也破產了怎麼辦啊?”

沈若望有意逗她,開玩笑道:“有可能哦,你爸爸和諸揚璟他爸爸不是都在做房地產嗎?”

廖禮安就看見原本就縮在毛毯裡小小一團的顧嘉安這個時候抱自己抱得更緊了。他把她的毛毯的邊角整理好,又幫她把披散的頭髮打理妥帖,半開玩笑道:“那就換成你住在我家唄。”

顧嘉安忙不迭的點頭,說:“好啊好啊。”

“不過,”廖禮安停頓了一下,“我家沒有樓梯,只有一層平房,有一個很破的院子,水都要從井裡打上來,夏天很熱,冬天又冷。”

“沒關係啊。”顧嘉安說,“我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他聽到這樣的話,心就像被人撓了一下,又癢又疼。

那頭陳更已經聊到了他的哥哥,頗爲自豪道:“我哥出國之前投資了一部電視劇,馬上就要放映了。”

廖禮安略有耳聞。在陳堯出國前後,他們都有短暫聯繫過。陳堯把他在國外買到的一些書寄給他,又和他聊他的父母讓他平日裡接觸的幾個項目。

沈若望嘴抿了一下,不笑了:“那他是不是就得放假纔回國了。”

“你問他啊。”

“我問了,陳堯哥太忙了,一兩個字都要隔好久纔回復。”

……

顧嘉安聽他們的講話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他們:“肉要烤焦了。”

她搶先拿起一串,遞給沈若望:“你快吃吧。人一餓就容易東想西想。”

沈若望接過烤串,朝她揚起一個笑容,小口咬起來。

同樣的夜晚。顧嘉安從鏡頭裡看到的是和幾年前飛機上看到的雲層和月亮一樣的事物。在多年前曾讓她覺得如此孤獨的景象此刻卻彷彿失去了它所有的效力。

她輕輕側頭,看見廖禮安在坐在帳篷那裡和陳更、沈若望輕聲說些什麼,心下安定。

————

顧嘉安把那天晚上的星軌照片投到了一個本市舉辦的攝影比賽去了,她特別虔誠的對着郵箱的每一個數字,又拉廖禮安過來,讓他幫忙對一下地址是否正確。

廖禮安無可奈何,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求證,然後一本正經的說:“沒錯,你發過去吧。”

她就最後視死如歸的按了鼠標左鍵,郵件一秒發送成功。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顧嘉安在剛剛發送的幾天還在惴惴不安,每天都要查看自己的郵箱好幾遍,李媽總要強制性的催促她吃飯才能把她從電腦前面拽走。

難得回家吃飯的顧爸看見自己的女兒這麼慌張,又開始東想西想起來,問她:“你是談戀愛了嗎?”

“……”顧嘉安這次都懶得理他了。

不過時間長了,顧嘉安的興致也淡了下來,又迴歸到自己從前起居的狀態。因爲早上要一起在院子裡唸書,她初二開學時便一直和廖禮安一起走路去上學,這樣持續了幾個月,學校裡逐漸有傳言傳開來。

和她同桌的女生孟瑤小心翼翼的問她:“嘉安,我們班的同學最近都在說你和廖禮安在一起了啊。”

“啊?”顧嘉安下意識的張圓了嘴,想解釋他們只是住在一起,卻發覺這個解釋反而會引申出更多的歧義。

學校裡幾乎百分之九十都是家境中等甚至優渥的人。廖禮安作爲常年的年級第一,整個人早被傳的神乎其神,除卻陳更、沈若望幾個知根知底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家世。

顧嘉安擔心自己多餘的解釋只會讓廖禮安受到困擾,乾脆閉嘴不言起來。

可旁人不知道箇中蹊蹺,看見她的沉默,只當做是默認,有關於他們的八卦更加滿天亂飛起來。

期中考試快要到來,老師難得有一天留的作業少一些,沈若望就喊顧嘉安出去喝奶茶。

坐在奶茶店裡,沈若望問她:“你怎麼不解釋啊?現在大家都覺得你和廖禮安在一起了。”

“我要是解釋了,那他們再一好奇,刨根問底起來,那廖禮安怎麼辦啊。”

沈若望點頭:“那看來只有一個解決辦法啦。”

“我請你喝奶茶,慰藉一下你受傷的心靈。”

“好啊好啊!”顧嘉安就特別高興的喊起來。

身後有女生“切”的一聲。她們下意識的順着聲音看過去。桌子的那頭坐着兩個同樣穿着學校校服的女生,其中一個顧嘉安覺得眼熟,就眯起眼睛來看,才發現是李懷。

她感覺自己好久沒見過李懷了,如今這麼一打照面,心中升起的種種感覺居然是感慨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