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大家乾脆都待在了顧家。陳更忙着打電話和自己的爸爸媽媽編理由解釋,諸揚璟他們平時父母根本不着家,完全不用解釋。
沈若望的爸媽……沈若望現在才終於對他們坦誠:“爸媽離婚了,但是因爲利益原因沒有公開。他們現在基本上都各有各的家了。”
這件事大概也是幾年以前的了,但她這麼多年一句話都沒有說。顧嘉安聽了心沉沉的,不知道是什麼感受。公平的是,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在顧家的這五個人各有各的藏在心裡不能說的秘密。生活已經如此艱難,只有被迫的得過且過。
既然如此,乾脆顧嘉安先開了口:“你看,我爸爸之前也跟我說我們家的公司運轉情況不是太好,估計就……也不行了吧。”
沈若望抱着自己,聽到她的話,目光遲鈍的緩緩的看過她,看向她身後的那個已經擺了十幾年的假花的花瓶。
“那我的這個,你們聽了一定覺得很奇怪……”陳更講着講着忍不住嘲笑自己起來,“我之前,追過李懷。”
“什麼?!”顧嘉安一口水噴出來,“什麼時候?”
“就初中啊!”他爲自己辯駁道,“你別這麼驚訝好不好?李懷長的這麼漂亮,我喜歡過又怎麼了?很奇怪嗎?”
“……”
“那諸揚璟和沈若望,她們哪個長的不漂亮?你怎麼不喜歡她們?”
一陣詭異的沉默。
顧嘉安望向齊刷刷的沉默地盯着她的四個人,突然意識到什麼,難以置信道:“你和……”
“我和沈若望談過,初中的時候。”陳更完全放棄了抵抗,終於坦誠道。
比起他和沈若望談過戀愛這個事實。顧嘉安更震驚或者在意的是他們的這個小團體,或者團體之外的人,明顯的已經知道這件事,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即便現在不是她該生氣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問一句:“那你們爲什麼當時不告訴我呢?”
“……”
沒有人回答她。
廖禮安被顧嘉安看的心煩意亂,用胳膊悄悄的推搡了陳更一下,兩人對視許久,陳更敗下陣來:“你當時啥都不懂。我和沈若望想要是告訴你,回頭分手了你估計還得在旁邊起鬨。那乾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嘍。”
這個回答顯然的只是應付性的一個回答,敷衍含糊,但顧嘉安表面上無所謂的含糊帶過,知道現在根本不是計較這個的時機,當務之急是沈若望的事情。
可沈若望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們誰都不知道。
此時的沈若望依舊縮在沙發的一堆毛毯裡,在即使他們的對話提到她的瞬間也毫無反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原先顧嘉安就覺得自己絕對不可能完全瞭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經過剛纔的對話,現在是真的徹頭徹尾的認定了。相處五年多的沈若望,她卻沒辦法接近她心裡的那道門,這是她氣餒的地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伴隨着時鐘的滴答聲音,諸揚璟開始講她在國外聽到父親入獄的消息時候的事情。
“然後等我回國,我媽告訴我就不能再回去了。因爲家裡連我出國一趟的機票錢都付不起了。”
“我家的什麼房子、傢俱,還有衣服之類的,全都要被拍賣。因爲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媽和我爸離婚了。這個你們是不是現在才知道吧?記者都不知道,新聞裡也沒報道過,這可是獨家消息,消息來源有保證的。”
“那我們可以拿這個去賣錢嗎?”
這是沈若望今晚說的第一句話,是個玩笑。大家捧場的笑起來,但全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或者說,是在審視她。
“你們都看着我幹什麼?”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發問,就好像一個初來乍到、對八卦一無所知的路人。
“中午的事情,我想了半天,其實我就是因爲喜歡他,所以剛開始才主動去和他講話的嘛。所以也不虧啊,畢竟是和自己喜歡的人。”
“……”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現在幾點了?”沈若望看了眼手錶,“都一點多了!那我先回家了,你們繼續玩吧。”
“陳更,生日快樂啊!”她忙不迭的跳下沙發,毛毯都沒有放下,直接踩着拖鞋一蹦一跳的走向門口。
廖禮安在她身後,最後的說一句:“證據我都已經留下來了,如果你想……”
“我是自願的!我爲什麼要報案!”沈若望猛地轉過身,失控地朝他大聲叫道,然後雷厲風行的拉開門,把門“砰”地摔上,留下顫顫巍巍的房門和他們。
“她這是什麼意思?那剛剛都快一天的沉默是自願之後的反應?”陳更講着都覺得諷刺,自己似笑非笑的咧着嘴角。
廖禮安說:“她的想法好像已經很清楚了。她想讓這件事過去。”
“所以我們就讓這件事過去?那季風?”諸揚璟問。
“就算沈若望想告,我跟你說,季風他家也不會讓她得逞的。”陳更手裡玩着手機,一聲短信的提示聲。
大家都看過去。
陳更打開:“是季風。”
“他說自己剛剛一直在打遊戲。沒看手機。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什麼事了?”顧嘉安簡直要被今晚的一切戲劇性的故事刺激的想笑,“那現在又算什麼?所以我們真的就這樣了?什麼都不做?”
諸揚璟嘆口氣,試圖撫慰她:“現在沈若望明顯不希望其他人對她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你要是強行出頭,不理睬她的意志,大概只會是害了她。”
好好的一個生日,本來大家都期盼着在這一天,至少許久不聊天的人可以交談近況,身心疲憊的人找到由頭放鬆自己,還有,渴望戀愛的人可以偶遇自己期盼的白馬王子。誰知,期待的越久的事情越容易在發生時讓你失望。
就像這場生日聚會,大家開開心心的準備,卻根本沒有慶祝的必要。
顧嘉安坐在院子裡。他們都已經走了,廖禮安沒有回家,只是留下來,陪她一起坐着。
“這是她的選擇。”他終於忍不住的出聲。
“沒有……我只是……”顧嘉安講着講着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原先以爲我和沈若望相處了那麼長的時間,幾乎天天都在一起。”
“可我根本一點都不瞭解她。”
“這是另一回事了。可是,對於季風,就這麼算了?讓他繼續每天打遊戲,樂不思蜀?然後讓沈若望承擔所有的一切?”
“我現在覺得這就好像是一個悖論。無論沈若望怎麼選擇,她都會痛苦,而始作俑者卻沒有任何壓力。如果他獲罪了,那是他應得的。如果他沒有,那他賺到了。所以不論怎麼選擇,對於他來說,都是有利的啊。”
這是顧嘉安第一次有了一種身陷囹圄的感覺。在從前,出了什麼問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可以立刻去努力、去實踐來解決它們。可是她從未遇到過這樣一種情況,讓她覺得努力不會有回報,就像努力也不會去收穫完全真誠的友誼,善不會有善報,惡也永遠不會有惡報。
那該怎麼辦呢?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無能爲力?或者當一個看客,等像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別人再對自己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