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文十一也在, 張靜也就可以分心做點其它的,比如招呼一直躲在中廳往後院側門邊上的王姐兒過來把文祈帶後頭去;又比如終於有時間來把之前的信看一看。
文十一很文歆倒是有點話可說,畢竟之前關於楊管事的事情都是文十一親自經手的, 關於後繼發展之類的, 兩人這一通聊, 文歆和他頗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覺。
利用這點時間, 張靜也把文瑞這次的信從頭到尾都看完。看完之後只覺得自己頭皮都有些發麻, 後背上冷汗都出來了。
信裡關於文歆到文家莊的事情是上來就說的,這部分倒是沒什麼。只不過後頭解釋文歆爲什麼要來這一趟的部分,着實讓張靜跟着看得心都懸了起來。
文家兄弟間的爭鬥雖然說已經算是十分平和的了, 甚至文歆還有那個意思,只要能和平解決, 那就儘量和平解決。但畢竟事關皇位, 也不會就簡單的跟過家家一樣。
文歆這次離京來文家莊, 其實是真的有需要張靜幫忙的地方。
他給文諳栽贓,事情半真半假, 文諳知道對方是誣賴自己,但苦於提不出反駁的意見。
而且文諳私下裡確實是和幕僚們提過要預先準備龍袍之類的,只不過他當初的目的很簡單,也沒想到謀反這種方向去。他就只是想着自己將來橫豎也是要當皇帝的,有些東西可以提前準備就準備起來也不錯。
但是這事兒他也就只是提了提, 並沒有真的付諸實施, 倒是京城邊上他私下裡的軍隊力量是一直在認真的養着, 就爲了以防萬一。
沒想到的是, 文歆這次先是把他比較心腹的幾個幕僚裡的一個給騙了出去然後拘住了, 而且偏偏就是他跟對方說過要做龍袍那些話的那個!而後又捉到了查塔爾的小皇子,竟然還從人那裡搜出來了龍冠龍袍, 那衣服尺寸竟然還就跟給他定做的一樣!
到這裡,他自然知道那是他好二弟給自己設的圈套了,並且他二弟還做的架勢十足,明裡暗裡的暗示他,只要他承認和查塔爾小皇子有私情,那些“證據”就絕對不會給他們的爹看到。
承認的話意味着什麼,文諳不可能想不到,所以他覺得自己大概差不多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候,絕對要在他二弟發難之前先把人給拿下才行。
否則一旦被他先在老皇帝面前告狀成功的話,自己不可能不搏最後一把。到時候以他們爹那個疑心重的性格,最好的結果估計也就是兩敗俱傷,那皇位誰也別坐,直接便宜老三。要是自己運氣差一點,那就很可能直接讓這個弟弟上位了。
這樣的結果毫無疑問是他不想要的,所以權衡再三,即便手下人都在勸他再慎重一點,這個時候讓自己的兵力暴露不是什麼好決定,但他最後也還是認爲,這一步他是必須做的:既然比文的已經輸給文歆一步,那麼就直接來比比誰的拳頭大吧!
文諳對他這支部隊還是很有信心的。
雖然暫時沒辦法爭取到三弟姑父的支持,但他也有確切的消息表明那人也不會跑去支持他二弟。這麼一來,最大的威脅不存在,如果只是拼京裡駐紮隊伍的實力的話,他有信心自己這支隊伍絕對能直接把皇城裡的近衛兵都吃得死死的。
所以當他把文歆拐到京郊地頭打算動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那一支養在山裡,人數近八萬的軍隊竟然消失了,那時候的心情簡直無法言喻。
而相對的,文歆則是終於長長鬆了口氣。
文諳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但實際上這支隊伍的存在文歆依然是知道的。只不過他一直假裝不知道,爲的就是讓文諳能放心,然後放鬆戒備。
文諳被逼急了之後會主動出擊,說不定更是打算直接消滅自己這點,文歆推想過文諳可能採取的各種做法。其中自然也包括把他弄到駐軍所在地,將他軟禁起來或者乾脆就地正法。
這支軍隊人數衆多,硬碰硬,雖然他自己手裡也有武裝歷練,當實打實的來說,要硬拼,勝算不算大。
何況文歆一直都有種悲天憫人的想法,能不動刀槍,他就絕對不想動刀槍。他是絕對早慧的類型,當年隨軍的記憶還在,那種生離死別的場面,雖然會讓人熱血沸騰,但同樣也讓人心痛如絞。
他要做皇帝,這天下就是他的天下,這人民就是他的人民。無論對方曾經效忠於誰,只要最後願意歸順,那就是他的屬下,是需要他來庇護的人。
這種想法粗看很傻,但仔細想來卻又會覺得很狂妄,只是無論是怎樣,文歆卻始終堅持着這點不放。所以對於可能的發展,他也早就有了準備。只是那個準備有些冒險,不過從結局來看,他那一局賭贏了。
文瑞給張靜的信裡寫的簡單,只提到了文歆當日事發前不過一個時辰纔派出親信去讓文諳的部隊轉移,實際上那天的情況是十分危險的。
因爲要讓文諳充分相信自己的軍隊是他自己最後也是最安全的保障,所以在文諳動手之前,文歆什麼也不能多做。這不僅是爲了麻痹文諳,也是爲了杜絕他再做更多手腳,
而一旦確定事情發生了,那時候再去動作,時間肯定不足。爲了彌補這一點,文歆在準備那八萬人的撤退的後路上可算是費勁了心思。
畢竟要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在不遠處挖出足夠那麼多人盤踞下來的地下工事,這種事沒有策反好可以配合己方行動的內線,以及經年累月的累積,是不可能完成的。
事實上,文諳的部隊在那裡多久,文歆的人在那裡就基本上也活動了多久。這是真正隱秘的行動,就算多年後文諳終於知道了當初的情況,也依然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認爲那是文歆杜撰出來繼續糊弄他的。
但就算有這樣充分的準備,當天的情況依然十分緊張。畢竟要調動八萬人的軍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何況這還不是有準備的撤退,而是突發情況。
當天文諳是早就做了部署,一部分精銳在山坳裡待命,大部隊則整裝原地集結,打算捉住文歆之後直接就給他來個下馬威震懾一下。
針對打探到的文諳這頭的情況,文歆的人馬兵分兩頭,一部分喬裝了文諳與文歆一行,把待命的精銳部隊吸引開;另一部分則直接跑去接觸文諳部隊裡的奸細,用仿造的文諳印信假傳命令,說是朝廷突擊搜山,讓大家立刻躲入地下防禦裡。
文諳這支隊伍裡大多數都是亡命徒,這些人不怕幹壞事,但也絕對知道惜命,高風險的事情自然需要高回報來讓他們聽命。
對於文諳的身份他們甚至都不是很清楚,但明顯知道自己這隊伍肯定是不合法的。爲了錢他們也就幹了,但現在突然上頭有人來告訴他們讓他們躲躲,又沒說要扣他們薪水,底下的大兵們是絕對不會有異議的,反而十分配合。
相對麻煩的是將領們,他們都是文諳的親信,沒那麼好糊弄。不過這也不是問題,文歆布了這麼多年線,從來沒牽動過,爲的也就是這一天。
他的旗子們在同一時間發難,或者用藥撂倒,或者乾脆直接武力鎮壓,盡然硬是把所有可能讓事情凸錘的文諳親信都在時限內擺平了。然後立刻帶領人馬從附近山洞裡的地道撤退。
文諳兜着文歆到達山裡的時候,他的先頭部隊已經被引開,那時候他就覺得不對。文歆則算是長出了口氣,又在語言裡擠兌文諳,逼着他不得不跟自己跑到了山坳駐軍所在地。
本來文諳還抱着最後一絲期望,畢竟駐軍數量龐大,就算被文歆發現了也不怕,完全可以當場把人拿下。結果到了地頭一看,好麼,別說人,連頂帳篷都沒留下!
這一下絕對是讓文諳徹底嚇蒙了,一度甚至都不敢去想是不是他那些手下叛變了,而是覺得自己不會是遭了天譴吧?否則自己一大早還確認過的事情,爲什麼那麼多人口可以在不到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裡就這麼消失的一乾二淨?
文歆當然也不是傻的,不會讓事情就這麼結了,然後回去等着文諳部隊回來之後再重新糾集人馬找自己麻煩。當下軟硬兼施,硬是逼着文諳終於簽下了“坦承狀”。
至於文諳事後會不會翻臉不認,文歆一點也沒擔心。那份東西當天下午就到了老皇帝龍案上,幾乎沒把老頭子直接氣死。文諳這時候還想靠武力翻盤,勢必就要成爲全天下唾棄的對象了。
文家雖然是靠武力贏的天下,但真正行兵打仗的是老皇帝,他皇兄弟幾個真正上戰場的歷練全部加起來都不過他們爹一個巴掌就數的過來的次數,要大動干戈刀兵相向,他就不信文諳心裡會一點嘀咕也沒有。
經過那一次之後,文諳心底裡就對文歆有了忌憚,老皇帝對於未來新帝的人選也終於徹底動搖了。但文歆想要正式上位,他還需要一個契機。
他需要一個能讓全天下都驚歎的機會,讓所有人都覺得,二皇子不僅能力上足可以讓人安心,並且本身也確實是上天命定的天子人選。這個契機,他希望能在文家莊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