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等大劉思考這裡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被身邊只有半兩銀子的問題困擾的厲害的張靜先開了口:“掌櫃美意卻之不恭,但學生恬爲學院少東,其實若無夫子們扶持,必然一事無成,實在也是受之有愧。”快說沒關係吧,快說快說!
“如此說來六爺當日倒也提起過,學中有數位有份量的大儒。這樣,還請少東回去同夫子們說說,倘有閒暇,也來此間坐坐,定能令無名樓蓬蓽生輝!當然了,一應尋常消費同公子一樣,某絕不收取分文!”反正文瑞已經答應了,萬一真有虧損就直接跟他結。
張靜樂了,自家夫子們的名頭好用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完全不疑有他,謙讓幾句之後就欣然接受。大劉雖然覺得這餡兒餅砸的有點重,但是實在想不出這個掌櫃的對張靜能有什麼貪圖的,也只能先把疑惑壓在心裡。
說話間掌櫃的已經把張靜帶到了一間雅室裡,轉身問道:“張公子,你看這裡可好?還是,”伸出一個手指頭指指樓上,“去六爺那屋裡比較舒坦?”
張靜心道:沒事我一個人來的去他那屋裡幹嘛?也就是此前只來過一次,這掌櫃的倒是不避嫌!回頭得跟文瑞說說,那房間要是他常包的,還是別那麼輕易放人進去的好。
掌櫃的不知道已經被冤枉了,還在樂呵呵等張靜決定,張靜點頭:“這裡便可,不用費事,其實學生今日來是有事想要同掌櫃的打聽一二。”
“張公子請先坐下用茶,不知公子要打聽何事?”
大劉一聽,哎有門兒!張靜還有點猶豫,大劉攛掇他:“沒事兒就問問唄,大不了啥也問不出嘛。”
想想也是這個理兒,張靜也不再扭捏:“學生冒昧,想請教掌櫃的,學生眼下需尋覓可以爲人師表的名匠,但苦無門路,不知掌櫃的可有否建議?”
掌櫃的就等着這句呢,但是之前文瑞也關照過,有些該說的規矩還是要說,否則讓張靜察覺到事情過於順利,進而起了疑心,這些安排就白做了。
所以掌櫃的微微一笑,頷首道:“這個鄙人倒還略知一二,並且正好有位懂這方面事情的兄弟可以推薦給公子。只是某這無名樓這路買賣卻不算是尋常消費,價格也就……”說話說一半,做出活脫一副奸商模樣。畢竟文瑞給的錢可不少,做戲一定要做足!
“這……不知費用如何計算?”張靜頭皮發麻了。身邊統共就半兩銀子,怎麼都感覺這事兒不對勁兒啊,半兩銀子只怕是屁都買不到一個。
要不實在不行,如果價格還能接受,就先找個藉口回去,回頭籌了錢再來?對於掌櫃的的信譽張靜倒是沒有起過疑心,畢竟這麼大個買賣,沒點真本事撐不下來。
不想掌櫃的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樣吧,公子尋這樣人才多半也是爲了學裡,與尋常買賣不同。我把那位兄弟喊來,公子自己同他商談,是否收費,或者要收多少,都由你們自己商議便是。張公子你看如何?”
張靜簡直要喊掌櫃的活菩薩了,這就是擺明了不跟自己收中介費啊!
“如此不會壞了此間規矩麼?”
“規矩算什麼,規矩都是鄙人定的。”這麼說着的掌櫃的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帥氣,“請公子稍等,我去喊他。”
“有勞掌櫃的了!”
大劉感嘆:“你小子這是遇到貴人了呢還是狗屎運呢還是其它啥原因呢……”
張靜得瑟:“是夫子們名頭響亮。”
大劉不以爲然:“切~”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事兒和某位王爺應該還是依然脫不了干係!可惜眼下沒有證據,只能繼續自己憋着。
掌櫃的去了沒多久就回來,帶着個約莫三十出頭四十不到的精幹漢子。大劉一打眼就知道對方絕對是練家子,而且絕對是身手不凡的那種。
所以當掌櫃的跟張靜介紹完“這位就是我說的那位兄弟,張公子稱呼他十一就行。”張靜第一句搭話是被大劉逼出來的:“這位兄臺樣貌不俗,想必身手不凡?”
這個時候大劉就特別想張靜也能練到起碼像文瑞那樣,那他就能跟人家切磋切磋啦。古代的武術可是有很多現代人怎麼也參不透的關竅的,之前是沒機會接觸到高手,現在是太可惜高手在眼前自己卻打不了!
文十一沒想到張靜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情急之下腦筋飛轉:“是,在下以前是個鏢師。”
這話不算完全的謊話,文十一是文瑞的父親收留的,當年在文家莊一衆護院裡也很出衆,所以曾經也幫主家押過幾次東西,有過鏢師的經驗。
只是後來文家起義,自然免不了家族人員的大更替。但是就算是在那段最動盪不安的歲月裡頭,他也始終對主人家不離不棄,並且在文瑞父母雙亡之後一直照顧着小文瑞。和文憲小蜆子一樣,是文瑞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也因爲這種信任,所以到現在他也還擔任着十分重要的職責:文瑞身邊有六個影衛,他是老大。
要說文十一的這種忠誠從何而來,那得從文瑞父親收留他的事情說起。那會兒文十一七歲,家裡境況不好,有天上山捉柴遇到只餓了不知道多久的山貓,被咬傷之後從山上滾了下去摔斷了腿。
小孩子別的不太懂,卻已經記得曾經有個道士對自己說過,自己命裡會有一劫,到時如果能堅持到有水的地方,那麼就能遇到命中的貴人,逢凶化吉。於是小十一咬牙掙扎着沿山腳一路爬,終於來到條溪邊,接着支持不住終於昏死過去。
說來也是巧,那天正好文瑞他爹帶着一羣人來山裡打獵,要找晚間紮營的地方,也找到了那條溪邊。發現草叢裡有血跡,跟過去一看,小十一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當下動了惻隱之心,喚來隨隊的醫者,一晚上不眠不休,硬是把已經走到鬼門關的小十一又給拖了回來。
這以後十一他爹孃知道了這事兒,就說孩子這條命已經是文家給的,說什麼也要讓十一賣身爲奴到文家。十一也深信文老爹就是自己的貴人,文家不收他,他就在文家後門那裡跪了十足三天,一再表示一定要報恩公的救命之恩。
文老爹實在想不出那麼點大的孩子要來能幹嘛,不過看着小孩兒連着三天不吃不喝跪在自家後門,已經搖搖晃晃快要倒下了還不放棄,覺得這孩子的這種勁頭說不定是個寶,於是終於答應收留了他。
小十一也確實不負文老爹所望,進了文宅之後年紀雖小,活兒絕不偷懶少幹,更加難得的是一有閒暇他就會跑去前院看家裡的護院們練武,沒兩年竟然把家裡那些武師的本領都學了,這讓文老爹意識到這孩子興許是個天生學武的料。
那時候距離文家起義還有十年左右,正好是文家根基最盛宗族都在大量吸收各路義士的時候,要找本領好的武術家不算太難,就乾脆讓小十一正式拜了師開始學藝。
小十一從九歲不到開始打基礎,雖然年紀稍微有點大,但勝在他刻苦,一天當兩天用的埋頭苦練,不到十一歲,已經有了十分紮實的基本功,師父所教的拳腳套路也都迅速上了手。
這之後一直到十五歲,就是在不斷的更換更強的老師學習更精妙的武術之中度過的。十五歲生日之後,文家更是表示如果他有這個意願,文家願意贊助他遊歷天下磨練所學,雖然不久後因爲時事所迫,並沒有成行。
所以文十一可以活下來到成才,可以說沒有文家就完全是空談。這種被撫養而形成的感情遠超過了當初的救命之恩,對於他來說,文家就是自己除爹孃家之外的第二個家。後來爹孃也過世,文家更成了他唯一的歸宿。
也所以,文瑞可以放心的把張靜遇到的問題交給他來幫忙解決,因爲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完成文瑞的任何要求。
聽說人家是鏢師,大劉來勁兒了,他愛看武俠小說,對鏢師這個職業自然不陌生,不僅不陌生,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憧憬:“那你們每次運鏢是不是都會遇到山賊水寇?他們會喊‘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麼?”
“呃,這個其實只是說書人的敷衍罷了。要說剪徑強人其實也無有那許多,便是前朝混亂時,我也只遇過一次。那賊人也都是烏合之衆,車隊路過那山腳時他們便從山腰往下推石頭堵路,堵住之後直接撲上來搶,搶了就跑。被追上了也不反抗,乖乖又把財物交回,只求不殺他們便可。”
聽完文十一的話,大劉覺得自己莫名的被打擊了,終於乖乖躲回去,張靜這才獲得主動發言權:“學生孤陋寡聞,讓十一兄見笑了。”
“不妨事,其實綠林中那些事情,說穿了也便那樣。綠林人一樣都是人,見財起意卻又貪生怕死,俗人都難免罷了。”
大劉在張靜腦子裡咆哮:“快!快讓他換話題啊啊啊啊!你哥哥我的夢啊!都被他砸碎啦!那是男人的浪漫啊他不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