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居士與魏源立下賭約之後,沒等官府的建廟白銀拔到,便令王韶光在龍居寺規劃的廣場上造了一座“七星壇”。“七星壇”採用《三國演義》當中諸葛亮借東風時所用的“七星壇”制式:高九尺,作三層,用一百二十人,手執旗旛圍繞。
這個“七星壇”也不是白建的,以後可以用作點將臺,寬大可供萬人使用的廣場,可以用作校場使用。換句說話,龍居寺實際上是集宗教、學校、兵營爲一體的大型綜合性的建築羣。
七星壇工程量不大,使一百民夫,一日就造好了。龍居士訂製了一套華麗的大紅金絲袈裟,穿着它,手持瘋魔禪杖,每日早晨沐浴薰香登壇作法。一百二十人穿着祭祀用的白色長袍,手執黑白旗旙,分立四周。每當龍居士大呼,風神在否,手執白旗的60人就一起舉旗朝天大喊“壽佛老爺有旨,風神聽令”,當龍居士大呼,瘟神在否,手執黑旗的60人就一起舉旗朝天大喊“壽佛老爺有旨,瘟神聽令”,各呼三遍之後,消停下來。龍居士再誦上一段經文,半小時後下壇。
看着挺像那麼一回事。
每天四鄰八鄉都有大量百姓趕來,他們手捧供品,擺在“七星壇”左右,爲自己祈禱福祿壽。供品多到吃不完,龍居士便叫弟子拿去分發給窮苦之人,於是大量的乞丐聞風而至。
各地的僧道,聞說壽佛老爺要請風神瘟神滅洋妖,也紛紛趕來“助念”,每當龍居士登壇的時候,和尚羣盤坐於右,道士羣盤坐於左,口中唸唸有詞,當然就算是龍居士也不知道他們在念什麼。每隔一天,僧道便增加幾十人。規模越來越大。增加了祭壇的氣勢,讓龍居士在不知不覺當中,就取得了宗教領袖的地位。
當龍居士發現,僧道人數增加到千人的時候,卻忍不住的去想,這麼多人,都是壯勞力啊,每天在此唸經作着無用之功,混吃混喝,要浪費多少糧食,若是去務農做工,又能創造出多少財富?再加上自己請的120名執旗,和那些遠近趕來的善男信女,得浪費多少人力物力?
然而這一切,龍居士不能說出來,還必須裝下去!用宗教迷信搞革命,必然會帶來一些敝端。此刻顯現出來。龍居士想着,這一次之後,得想個招,別再當神棍了,要不然越搞越大,浪費不多,遲早有一天還會被人的拆穿。那會讓自己的英名一朝盡毀的。
那麼龍居士爲什麼要天天登壇作法呢?原因就在於他並不知道,神風和瘟神何時降臨。史書上記載不詳細,考慮到8月份英夷就要北上廈門,離此時不過1個多月的時間,因此估計這一月之內,就能盼來臺風和瘟疫。
魏源那一日與龍居士約好,便直入廣州城,遞上自己的名刺(古代的名片),逐一拜訪靖逆將軍奕山、參贊欽差大臣揚芳、廣東巡撫怡良、兩江總督祁貢……言壽佛老爺欲借風神瘟神滅洋妖之事,須白銀建廟以助。
魏源素有清名,這些封疆大吏,紛紛得見,但就拔款建龍居寺一事,他們卻是一兩銀子也不願掏。魏源上下奔走無果,便轉變思路,找廣州城內的縉紳和商人遊說。縉紳商戶心想英夷佔據香港島,朝庭水師無能爲力,現在就只能寄希望於壽佛老爺作法了,再者捐建寺廟是積善修德的好事,故而募捐很踊躍,僅僅三日,就募到香火錢白銀二萬四千八百兩,魏源每天差人將善銀送到壽佛寺工地。
奕山等人雖是一兩銀子也不出,但對壽佛老爺作法之事,卻極感興趣,每天派人去三元里去探聽消息,有時甚至輕車簡行,親自去看。
慢慢的他們看出了許多門道,義勇果然散去了,秩序井然,傷殘烈屬都有照顧,田間地頭一片忙碌,三元里成爲一個大工地,上萬民夫在此大興土木,復建村子,規模龐大的壽佛寺也初見規模,人人稱頌壽佛老爺是救世救民的活菩薩。如此盛景,既便是三皇五帝治下的聖世,也不過如此。
這讓這些當官的人,個個自形慚愧。他們雖是飽讀之人,習的是聖賢之書,但論到治國安邦之術,卻不如一和尚。兩江總督祁貢稱讚道:“全真和尚可定國!”廣東巡撫怡良道:“全真和尚可安邦!”兩人的話不脛而走,被好事者綜合起來,變成:“大清欲安邦定國有一和尚足矣!” 因爲龍居士曾稱讚魏源:“中華當代之臥龍也。得先生一人,即可安天下。”因此兩人被合在一起,“一僧一俗,得一可安天下。”
從那以後,
龍居士的妖僧惡名逐漸被“安邦定國”的美名所取代。用後世的話來說,龍居士在仕途官場上打響了知名度,亮出了別具一格的旗號。這爲他以後動員官場力量投入抗英戰爭開劈了廣闊的道路。
奕山等人雖沒有爲壽佛寺籌措銀兩,但令水師誘敵的命令卻是下達了的。但又沒有俱體說是哪一天,結果命令廣東水師天天派快船出海誘敵,水師兵勇苦不堪言。
林福祥的“平海營”編入廣東水師之後,令廣東水師大爲驚奇,這“平海營”是親孃養的嗎?器械之精良,兵勇之雄壯,糧餉之充足,樣樣都是廣東水師各營之冠。水師各將領極爲嫉妒,將那個吃力不討好,天天被英夷戰艦趕鴨子般驅逐的“誘敵”任務,交給了他。
林福祥知道這是爲壽佛老爺施法作配合,雖辛苦但也不推辭。只是要了些快船,便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他每日天不亮就起牀,和臥烏古一起操練“平海營”,練了1個時辰,吃早飯,隨後舟船水勇駕船下海,其他的大部份,則繼續操練。
那個時候,香港島是個貧苦之地,止幾個小漁村,英夷佔據之後,不能自給,不時派艦船載着小分隊上岸,搶劫糧食,擄掠人口去香港島做苦力。“平海營”裝備精食,兵強馬壯,訓練有素,每每與英軍交戰,吃虧不大,而其他的水師則是一觸即潰,幾仗之後“平海營”打出了威名。廣東水師全靠“平海營”撐門面。同僚既羨慕又嫉妒,但又離開不開“平海營”,
軍中誰能打仗,誰就是好漢,於是林福祥聲名鵲起,雖只是小小一管帶,但上至水師提督,下至把總,誰都不敢小看了。林福祥飽讀兵書,言談得體,被文官出生的水師提督奉爲上賓,一干粗豪的武夫也是極爲敬佩,不到一月,林福祥就成了廣東水師的靈魂人物。與在抗英水戰當中打出威風出來的副將馬辰,以及水師各營的管帶盧麟、黃琮、楊雄交往甚密。
一旦適應了水師生活,日子便過得快起來,不知不覺間已經邁入8月份,龍居士有些着急了,怎麼還不見颱風啊,魏源催得更急,每天都有輕蔑之言傳來,用語之刻薄每過一天就增加一分,官員縉紳也有了輕視之心,這一點光從每天來壽佛寺許願上香的縉紳人數大減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好在瘟疫在英軍中還是蔓延起來,據那些逃出香港島的漁民說,英夷病倒無數,每早晨都要從兵營中擡出十幾具屍體。既有瘟神奪命,民衆對壽佛老爺的請風神之事,期待不減反增。
壽佛寺既有各縣民夫踊躍,又有城內大筆的善銀,工程進展很快,雖沒達到一月建成的目標,但主體建築已經完成,剩下的就只一些裝修了。
穿越集團各部門的援助人馬陸續趕到,這些人的到來,給龍居士添了助力。他們告訴龍居士廣東臺風季節始於8月份,而取代義律的璞鼎查是在8月10日到任,也就是說,歷史上那場讓英軍艦隊損失慘重的颱風就在這10天之內了。這讓龍居士稍爲心安。
林福祥不知道這些曲折,依舊勤於操練,勇於作戰,“平海營”現在既有兵餉,又有壽佛老爺籌措而來的義款、兵源和武器,有戰損都能及時補上,讓他後顧無憂,自然是越打越精,越打越強。
這一天,一大早天色就有些陰暗,海面上起了風,天氣涼爽。林福祥心想,這季節是“小暑、大暑,上蒸下煮”的時候,突然轉涼,怕是颱風要來的前兆。壽佛老爺請風神已經請了一個月了,今天該來了吧。只是水師的快船都是小船,抗不了風浪,就算引英艦出來作戰,自己也是回不來了。
他又想着軍人爲國而死,死得其所,不應該猶豫……
這時,有傳令兵來報,說是壽佛老爺送來的糧餉到了,有滿滿的十幾大車。
林福祥喜出望外,迎出軍營二里。果見一行騾馬,從海邊大道遠遠蜿蜒而行,數一數足有18大車,車轍壓得很低,想必是十分沉重的武器。林福祥急急的走過去。發現領頭的幾個人身形特別的高大,肌肉虯實,皮膚黝黑,眼神個個凌厲,雖然穿着常見的短袖馬褲,但舉手投足間有着一股捨我其誰的霸氣,自己這武將在這些人面前一站,氣勢頓時就要矮上一節。林福祥心想,這些人大概就是壽佛老爺口中的天將了。連忙施了一禮。
“小將林福祥不知天將駕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那幾人互相對視了幾眼,其中一位上前
,問:“你是地公將軍林福祥?”一邊的馬幫老大,連忙介紹道:“他就是壽佛老爺麾下的地公將軍林老爺。”那人點了下頭,將一封信遞給林福祥,令他現場拆閱,閱後即焚。
林福祥接過,走開幾步,拆開信,看了起來。裡面有一份委任狀和一封信。
委任狀:
廣東林福祥有勇有謀,在三元里抗英戰爭中表現突出,經大老長龍居士舉薦,長老院一致通過,任命林福祥爲鐵血軍海軍陸戰隊第一營營長。
落款是:長老院。
林福祥感到好奇,這個龍居士是誰?長老院又是什麼東西,還有那個鐵血軍又是什麼?全都一頭霧水啊。
接着看信。
地公將軍林福祥聽令:
從即日起,“平海營”進行整編,對外仍稱“平海營”,在內則爲鐵血軍海軍陸戰隊第一營。下設舟船隊和三個海軍陸戰連。
今遣沈浪、徐四海、徐千帆、柳亦風、李海洋五位天將帶35名天兵,來你部充實領導力量。任命沈浪爲海軍陸戰隊第一營副營長,負責後勤和訓導,徐四海爲舟船隊隊長,徐千帆爲海軍陸戰隊第一連連長,柳亦風爲海軍陸戰隊第二連連長、李海洋爲海軍陸戰隊第三連連長。
落款是:無量壽佛龍居士。
林福祥閱畢,沉思起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龍居士就是壽佛老爺,還是什麼鐵血軍的大長老?從這些人的任命來看,自己的這個平海營怕是要被完全的控死了。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福是禍。“平海營”是朝庭的軍隊,鐵血軍卻直接委派軍官過來。這不是公然與朝庭作對嗎?朝庭若是得知……
想到這,他連忙打住。
信裡不是寫得很清楚,對外仍稱“平海營”,也就是說,整編是在秘密中進行的。
林福祥雖是“五品軍功”,朝庭武將,平海營管帶。但朝庭給他的東西就只有虛名,壽佛老爺給的全是實利。如果不是壽佛老爺,自己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團練,帶着一羣只求吃碗飯的孱弱之兵,不會有現在的厚實的家底,和如日中天的聲望。
當初自己在接受“地公將軍”一職的時候,就已經上了賊船了,現在恐怕只有一條道走到黑。如果中途反叛,朝庭未必能重用他,鐵血軍一定也饒不了自己。兩頭不討好。再者,現在的廣東都快成爲壽佛老爺的天下了……
思想慮去,感覺跟着壽佛老爺走,更有前途一些。
五天將帶頭之人是沈浪,29歲,穿越之前是解放軍海軍上尉,畢業於大連艦艇學院陸戰系,他見林福祥猶豫不決,臉色不斷的變化,便偷偷的取了基地仿造的柯爾特左輪手槍,背在身後,如果這個林福祥拒絕任命,就一槍斃了他,然後傳龍居士的命令去接收“平海營”。
這一批押送武器和補給有35名士兵,全都是基地培養的“土著兵”,他們的被洗了一年多的腦,其家屬又全部在基地,忠誠可靠。經過調養和訓練,健壯有力,軍紀過硬,裝備的又是比這個時代要領先五十多年的米尼步槍。
米尼步槍使用的是紙殼定裝無煙火藥的米尼彈,槍管內刻膛線,用雷汞爲底火,不僅打得遠,打得準,不怕雨水,射速也要快很多。不論是面對英軍的前裝滑膛槍還是雷管線膛槍都有着絕對的優勢。
五人在穿越之前,全都是海軍,是龍居士帶來的精英,共和國忠誠的衛士。軍事技術全面,又各有所長,放在這個時代,都是難得的將才。沈浪完全有信心斃了林福祥之後,再平穩的接過“平海營”。當然,槍殺朝庭武將,又是抗英英雄,會有麻煩,對方能聽令最好。
林福祥感覺到了空氣中的詭異氣氛,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笑了笑,擺出大將風度,朝五人點了點頭。然後撕了信,令親兵取來燧石和引火物,打算燒掉碎信。
“點個火要這麼麻煩嗎?”沈浪收了手槍,取出火柴,掏出一根,一劃即着,遞了過去,“這是神火!”
林福祥在火苗上點燃了碎信,等到快燒到手指的時候,往空中一拋,燃燒着的碎信,就化作一片火蝴蝶,隨風而散。也許隨風而散的還有他對朝庭忠誠吧。
沈浪見林福祥神色如常,沒有一般人見到“神火”後表現出來的那種驚爲仙術的祟拜,不禁有些失落。
當然想想也正常,畢竟這人是見過世面的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