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奕經這樣的人,龍居士當然不會跟他說大清的體制問題,而是將話題集中在大清官員普遍認可的武器方面,對奕經詳細陳述英夷的船如何堅,炮如何利。奕經對英夷的船炮早有耳聞,此時再聞,聽得臉色都變了。
連連問,何以擋之,何以擋之?
龍居士便道:“須新式大炮,新式火槍方可擋之。”奕經道:“遣人向佛郎機(西班牙)購買?”龍居士便道:“向外國購買,耗銀甚巨,且延誤時日。最好自造。”奕經:“國內之槍炮不堪使用。”龍居士道:“貧僧所攜天兵天將,多有機巧之人,可爲之代勞。”說罷便從懷中掏出圖紙。展開在奕經面前。
圖紙有二張,一是火槍,二是火炮。
火槍是英軍使用的制式火槍,火炮是英軍使用的制式火炮,造出來後性能與之相仿,在重量上還能更輕一些。
奕經得之如獲至寶。
龍居士道:“製造此等槍炮,非衡永郴桂道不可。它處製造,幾響之後,便會炸膛,不堪使用。”
奕經是聰明人,他明白了,國師這是要攬下這筆軍火生意啊。不過,既然這是能克敵制勝的利器,爲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打算,也不能不請旨拔款。
接着他問了一下火槍火炮的產量和造價。龍居士擔心清政府猜忌,產量往少了裡報,又極力陳述製造洋槍洋炮的不易。以方便擡價。最後商定的火槍是100兩銀子一支,火炮是5000兩銀子一門。當然,這是報給朝庭的價格。實際賣給奕經是打了8折的,這樣他就有20%的回扣可以拿。
奕經見這和尚挺“上道”的,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一席話談下來,便述了年齒,要和龍居士稱兄道弟起來。龍居士比奕經年長,但不齒他的爲人,便以出家人四大皆空爲由,仍以貧僧自稱,並不稱奕經爲“弟”。但這並不防礙奕經稱龍居士爲“國師兄”。
龍居士辦完事,就想回去,但架不住奕經的挽留。龍居士心想,鴉片戰爭的重頭戲是鎮江,最後簽約地點是南京的江面上,再加上兩淮鹽務和漕運,都在江蘇,於是多留了幾日。將這一帶的風俗民情,特別是漕運和漕丁的事考察了一遍。這才離開。
龍居士一走,朝庭催促奕經儘早行動的聖諭也到了。奕經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於1842年1月21日到達浙江嘉興。
至於採購1萬支新式步槍,1000門新式火炮之事的奏摺也被髮了回來。着奕經照圖紙自造,所需工匠,着國師辦理,所需的6百萬白銀,朝庭拔60萬兩,餘下從蘇、浙等省自籌。
看來,道光還是不放心將槍炮的製造權交給穿越集團,在銀子上也大打折扣。
對於道光帝的小氣,奕經早有心理準備,龍居士也沒指望道光帝成爲穿越集團的大客戶。所以,兩人在嘉興再次見面時,都心照不宣的各辦各的事。奕經從各省壓榨了200萬兩白銀。連同朝庭拔的60萬兩。湊成260萬兩。向龍居士買了1萬支槍,320門火炮。龍居士則要求穿越集團在這些武器上銘文上都打上,“浙江炮局”的字樣。讓這批槍炮看上去像是浙江產的。
到了1842年的2月,槍炮運到,清軍煥然一新。部隊換裝之後,奕經一檢
閱,自我感覺良好,便於2月10,移駐杭州。
在杭州,奕經感覺越來越好,甚至讓人提前寫了捷報,又請畫師畫了一幅以他爲中心的高奏凱歌的戰鬥畫。
3月初,各省援兵陸續到齊,在奕經麾下的總兵力達到7萬人,其中水師1萬人,另有鄉勇九萬餘人。
英軍方面侵華兵力也達到了整個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最高峰,其中步兵有二萬多人,比起歷史上的最高峰還要多1千人。其中4500人駐寧波,這也比歷史上要多。海軍方面與歷史上的相比沒有什麼變化。大概英軍覺得海軍已經足夠了,而陸軍則由於龍居士的出現,不斷的遭到打擊,感到兵力不足吧,所以有所增加。
混沌效應,在英軍的身上終於發揮出來了。
奕經將確定下進攻戰略之後,便抄了一份給龍居士送去,龍居士看過之後,只簡單的回了一句:“兵力過於分散,不可取,望大人集中兵力攻英夷一處。”
奕經冷笑,天朝大軍數倍於英夷,當水陸並進,四面開花,令英夷顧此失彼,我軍必能大勝。若集中在一處,英夷亦集中一處,其無後顧之憂,我軍如何能勝?於是不聽龍居士的勸告,仍在原方案進行佈署。
清軍的計劃是:
採取“明攻暗襲,同時並舉”的方針,一舉拿下寧波、定海和鎮海。
水路以鄭鼎臣爲主將,以乍浦爲基地,渡海潛伏舟山各島及定海城內外,先埋伏下來,聽令起兵。
陸路分爲兩支,一支2400百人,由總兵段永福指揮,在慈溪西南三十里之大隱山集結,準備進攻寧波;另一支1900餘人在慈溪西門外的大寶山集結,由副將朱貴指揮,匯合龍居士的“光頭軍”從背後夾擊寧波。
此外,還在寧波與港口英艦之間的梅嶼埋伏三千兵力,截擊英軍水兵。
餘步雲率兵兩千駐奉化;文蔚率兵兩千進駐慈溪;奕經領兵一千三百駐於紹興;特依順領兵一千二百餘人駐杭州南的萬松嶺作後路應援。
細看這樣的兵力部署,不難看出,不僅兵力過於分散,而且用於攻城的兵力實在太少,攻寧波城的只有段永福的2400人,朱貴的1900人,以及“光頭軍”的7000人。合計爲11300人。而駐守寧波的英軍步兵團有4500人,再加上隨時可以趕來支援的2個水兵團,總兵力有6000人。
水路方面,鄭鼎臣的水勇不過2000人,而英軍防守定海的有2500人,比進攻一方的人數還要多。
清軍雖有7萬綠營,九萬鄉勇,號稱二十萬人,卻只有總計13300人用於進攻,其他的絕大部份兵力都用於拱衛總部。
這樣的“身重拳輕”,明顯不符合最基本的用兵原則啊。
不過,奕經也不是真傻。對於他這樣的滿清皇族來說,任何時候都將防漢擺在第一位的。照防漢第一的邏輯出發,將主要兵力用於防守,以防可能出現的漢民趁亂造反,完全可以理解了。
奕經這樣做,又給龍居士出了一個難題,他要怎樣才能不給奕經當炮灰呢?
不出城,不派兵?那無法應對朱貴啊。奕經派朱貴帶1900繞到鎮海來,就是想用他的兵力迫使龍居士
出兵的。說不定,還給了朱貴以“先斬後奏”的指令。
不過,奕經明顯不知道“光頭軍”到底有多少人,如果他知道光頭軍有正規軍2000,民兵5000的話,他就不應該只派朱貴帶1900人來了。用這1900人來裹脅,龍居士的7000人,那真成了羊入虎口了。
雖然清軍有情報不準的疏忽,問題是這個疏忽不能利用,現在不是和清政府鬧翻臉的時候,所以不能打。
龍居士思考再三,決定從朱貴身上下手。他特地從粥棚裡的難民當中招了二千人(這是龍居士報給朝庭的民團人數),發給他們破舊號衣的斷槍爛刀,讓他們去取代“光頭軍”打仗。
當然,將他們當炮灰往英軍槍口中送,也不符合龍居士做人原則。他們並不需要真的作戰,只要和朱貴軍出城去遊行一番就行了。
朱貴是那種識實務的“大流”,不像能員幹吏那樣的催人奪命。其在能力上也是泛泛之輩,難以識破龍居士的糊弄。
這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迎來了“虎年虎月虎時虎分”。
1842年3月10日四更時分,各路開始了進攻。
最先進攻的是寧波,都司李燕標領兵四百,潛伏在寧波南門外,見到寧波城內起了火,知道是內應發動的,於是裡應外合,吶喊着衝入城中,直奔府署。英軍雖然大意了,直到李燕標衝了五分鐘才反應過來,但這也足夠了,一隊英軍擋在街道上,朝着清軍就是一輪齊射,清軍倒下十餘具屍體,大駭而退。
段永福進攻的西門,門城緊閉,西門無內應開門,進不去,只好架雲梯爬城牆,寧波城牆雖沒有廣州城那麼的高大,但也不矮,在英軍的火槍的攢射下,死傷無數。段永福組織火槍隊在城下對射。一直戰到天亮,這才轍退。
分散使用火槍隊,又是奕經的另一個特點了。如果他將1萬支火槍給集中起來使用,那威力是相當驚人的,但他分散給了各支隊伍。讓每一營都有一支“火槍隊”。每次作戰都是冷熱兵器混編。
穿越集團造的大炮,因爲使用的好鋼,造得比較輕巧,可以用於機動作戰,但是奕經仍將大炮當成了守城兵器,沒有將炮兵配屬給機動步兵。這又使得進攻部隊,缺乏攻城利器。
主攻的兩路都敗了,朱貴帶着“光頭軍”的奇襲部隊,自然也就無所作爲,遠遠的對着城牆,城上城下的互射一頓,便作鳥獸散去。
至於水陸,那基本就是一個笑話了。
鄭鼎臣雖有國恨家仇在身,但他的兵沒有經過訓練,不習水戰,又不是漁民子弟,一離開港頭就暈船,吐得稀里嘩啦。這樣的軍隊根本無法打仗。官兵們都害怕遇到英軍,於是駕着船,在沿海來回“示威”,定期呈報假戰報給奕經。
精心準備了四個月之久,傾大清八省之力,在整個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唯一的一次大反攻,就這樣以鬧劇收場。
清軍的鬧劇,讓英軍看到了軟弱,於是他的雄心被刺激起來了,發動了一波兇狠的反擊。
龍居士不願看到英軍像歷史上的那麼順利,更不希望看到英軍給中國的百姓造成太大的苦難。
所以,對於他來說,浙江戰役這才真正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