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瘦皮猴（六）
牟榮添等人來到花廳，朱翊鏐靠坐在太師椅上，面沉似水，一臉的不高興，沒讓牟榮添坐，冷冷的說：“牟千戶，你帶張槐來這，想幹什麼呀？”
牟榮添道：“張槐已招認是受人指使陷害李天目，在下想讓張槐和王爺當面說清楚。”
朱翊鏐對牟榮添心存芥蒂，不相信他的話，覺得張槐很可能是被脅迫的，於是說道：“張槐，在本王面前，你不要怕，誰也不敢傷你分毫，你實話實說，牟榮添說得都是真的嗎？你有沒有受到他的脅迫？”
張槐心想：“我要是承認了，姓朱的一定不會放過我，那我就死定了。”他沉吟片刻，說道：“王爺，小的是受牟榮添脅迫的，他威逼小的承認陷害李天目，小的若是不從，他就要殺了小的。請王爺爲小的做主。”
牟榮添聞聽此言，心頭火起，一把抓住張槐的前襟，叫道：“張槐，你怎敢如此冤枉本官？”
朱翊鏐猛地一拍桌案，叫道：“牟榮添，你好大的狗膽，當着本王的面，你還要行兇嗎？快把張槐放開。”
牟榮添恨恨的往前一搡，將張槐推翻在地，說道：“張槐含血噴人，本官並未脅迫於他，請王爺明察。”
張槐爬起來，跑到朱翊鏐身旁，說道：“牟榮添，有王爺給我做主，我也不用怕你了。就是你脅迫我的，你說要是我不答應，就弄死我，這話是你親口所說，你別不承認。”
施翼怒道：“姓張的，放你孃的屁，添哥何時脅迫你了？你竟敢誣陷添哥，小爺今天非廢了你不可。”說着拔出小劍，就要過去對張槐動手。
朱翊鏐叫道：“放肆，本王在此，我看誰敢撒野？”
牟榮添拉住施翼，說道：“燕子，不要亂來。”又道：“王爺，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張槐收了人家五千兩銀票，這才昧着良心陷害李天目。銀票是保定府大成銀號發出的，張槐將其兌換成黃金和現銀。”
又對施翼道：“燕子，把金子拿出來給王爺過目。”
施翼摘下挎在肩頭的包裹，放在地上，打開包裹，把那九個金元寶放到桌上。
朱翊鏐拿起一個金元寶查看，只見元寶底座烙着保定府大成銀號的印記。
牟榮添質問道：“張槐，這些金元寶就是你陷害李天目的鐵證，我看你還如何抵賴？”
張槐道：“王爺，別聽牟榮添胡說，那五千兩是家師的。”
牟榮添道：“你說那五千兩銀票是你師父的？”
銀號發放的每一張銀票都有密押編號，銀票進出銀號都有記錄。張槐心想：“也不知那廝何時兌換的銀票，若在陸老頭死後兌換的，我說銀票是陸老頭的，豈不露餡？”
他沉吟片刻，說道：“師父留下的是現銀。”
牟榮添道：“那你倒是說說，那五千兩銀票你是如何到手的？”
張槐心想：“不能說是我去兌換的，那樣容易露餡。”他眼珠一轉，說道：“那張銀票是丁莽託人去大成銀號兌換來的。”
牟榮添道：“丁莽所託何人？”
張槐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問丁莽吧。”
牟榮添不知道丁莽已經被張槐宰了，先前牟榮添審問張槐的時候，張槐謊稱丁莽回嵩山了。
牟榮添道：“張槐，待本官找來丁莽，看你還如何抵賴。燕子，押張槐走。”
張槐叫道：“王爺，可不能讓我落到牟榮添手裡，那樣我就死定了。”
施翼抓着張槐的前襟往外拽，張槐叫道：“王爺救我。”
朱翊鏐一拍桌案，叫道：“住手，放開張槐，潞王府豈容你等放肆，有本王在，你們休想帶走張槐。”
牟榮添道：“燕子，把張槐放開，我們走。”
施翼道：“添哥，咱好不容易纔把他抓回來，就這麼放了？”
牟榮添道：“按我說的做。”又對朱翊鏐道：“王爺，張槐對本案至關重要，請你嚴加看管，切勿讓其逃脫。”
朱翊鏐沒好氣的說：“本王用不着你教。”
施翼去收桌上那九個金元寶。
張槐道：“王爺，這些金子是我的，不能讓他們貪污了，請王爺給小的做主。”
朱翊鏐道：“這些金子是張槐的，你們不能帶走。”
施翼道：“那可不行，這些金子是物證，我們必須帶走。”說着繼續往包裹裡裝金元寶。
牟榮添道：“燕子，把金子留下吧。”
施翼不敢違拗，只得將裝進包裹裡的那幾個金元寶又拿了出來。
待牟榮添和施翼走後，朱翊鏐給侍立在旁的朱貴使了個眼色，朱貴心領神會，忽的點中了張槐的穴道。
張槐吃了一驚，叫道：“朱管家，你這是作甚？”
朱翊鏐道：“張槐呀，你莫慌，本王沒有惡意，只是怕你再跑了。”又道：“朱貴呀，將張槐帶下去嚴加看管。”
牟榮添和施翼出了潞王府，施翼覺得窩囊，忿忿不平的說：“添哥，張槐這廝着實可惡，咱不能輕饒了他。”
牟榮添道：“放心吧，我輕饒不了他，咱這就去嵩山找丁莽。”
朱翊鏐寫了份狀告牟榮添的奏摺，讓朱貴送進京城，呈奏萬曆。數日後，這份奏摺擺在了萬曆的龍書案上，萬曆看罷，叫來鄢首峰，說道：“潞王狀告牟榮添徇私枉法包庇李天目，牟榮添是駱思恭的準女婿，爲了避嫌，朕不想讓南鎮撫司偵辦此案，就由東廠去辦吧。另外，世子朱常洪遇刺一案也交給東廠了。”說着示意小太監將那份奏摺交給鄢首峰。
鄢首峰聞之大喜，從小太監手中接過奏摺，說道：“奴才遵旨。”
萬曆將手向外一揚，說道：“去吧。”
鄢首峰迴到東廠，命田爾耕偵辦此案，田爾耕帶着嵩山四劍客來到潞王府。
朱翊鏐問其來意？田爾耕道：“聖上命東廠查辦牟榮添徇私枉法以及世子爺遇刺這兩樁案子，廠公大人將此案交由在下負責，在下要將張槐帶去東廠協助調查。
朱翊鏐心想：“糟糕，我本想請聖上約束一下駱思恭，讓他不敢包庇牟榮添，沒想到聖上將此案交給東廠查辦。這要是讓母后知道了，非怪罪我不可。”
他是太子黨人，太子黨以駱思恭爲首，以太后和皇后爲後臺，這件事是太子黨內部的矛盾，他不應該驚動皇帝。如果東廠利用這個案子借題發揮向駱思恭發難，他便成爲太子黨的叛徒。
朱翊鏐心想：“早知如此，我求母后做主就好了。”他知道太后非常信任駱思恭，怕駱思恭對太后有恃無恐，因而才直接狀告到萬曆那。
如今木已成舟，後悔也沒用了，朱翊鏐只得接受現實。他讓朱貴把張槐帶來。
田爾耕等人押張槐回到東廠。
審訊室中，田爾耕問道：“張槐，世子爺朱常洪遇刺那晚，你在何處？”
張槐道：“小的在後廳看世子爺打牌。”
田爾耕問道：“兇手殺害世子爺之時，你在場嗎？”
張槐道：“小的在場。”
田爾耕問道：“你看見兇手的相貌了嗎？”
張槐道：“小的看見了。”
田爾耕問道：“你認識兇手嗎？”
張槐道：“認識。”
田爾耕道：“兇手是何人？”
張槐道：“是神劍飛仙李天目。”
記錄員拿着毛筆在八行紙上刷刷點點，做審訊記錄。
田爾耕又問道：“張槐，再說說牟榮添是如何脅迫你的？”
張槐道：“小的怕李天目殺小的滅口，不敢待在大明，想去東瀛避難，小的去了高麗巨濟島，想在那裡坐船去東瀛。上船那天，小的被牟榮添抓了起來，牟榮添讓小的承認是受人指使陷害李天目，如果小的不肯，他就讓小的人頭落地。”
田爾耕道：“你所說的可是實情？”
張槐道：“句句屬實。”
田爾耕對記錄員道：“讓他簽字畫押。”
記錄員將審訊記錄放在張槐面前，張槐瞅了一眼，問道：“往哪籤？”
記錄員用手一指，說道：“左下角。”
待張槐簽完字，畫過押，田爾耕吩咐將其押入大牢，嚴加看管。他拿着張槐的審訊記錄去忠義亭向鄢首峰彙報。
鄢首峰接過審訊記錄，看罷之後，說道：“先抓李天目，再抓牟榮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