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黃胤想些什麼,做些什麼,以前他會想象大哥黃郝會是什麼樣的想法,會是什麼樣的做法,如今這對象卻是換成了凡真,自從有了凡真投靠以後,他時常都會將凡真拿出來對比。
而這一戰,凡真又會是什麼樣的看法呢,會否明白所有呢?黃胤猜不出來,他有些矛盾,一方面希望凡真什麼都明白,一方面卻又希望凡真不是什麼都明白,他不希望凡真聰明過頭。
明王打了勝仗,消息傳的並不快,往往要兩天時間,纔會傳到阪帝刁威的耳朵裡,可這一次打了敗仗,消息傳的飛快,幾乎是與其他帝國同一時間,韓非三人就向刁威彙報了此事。
先聽說明王大敗,損失了數萬精兵,刁威大怒,但冷靜一想,又不敢輕舉妄動,因爲明王雖投奔他的時間不長,卻從未敗過,民心所向,他不好處罰,何況這未必不會是明王的計謀。
刁威仔細詢問了所有的情況,直到聽說沒有丟掉任何一座城池的時候,才轉怒爲平靜,將此事落下了,至於韓非三人勸說他處置明王,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三人知道這一點,不過是要日積月累罷了,是以見勸不動刁威,也就作罷,並不強勸,他們可不是權傾朝野的明王。
散下去了韓非三人,刁威特別召見了凡真,他是開門見山,直接就詢問了各種情況,包括明王爲何會失敗,凡真直到被召見,才知道了那邊發生的戰事,但還是按照事情的發展述說。
刁威不是什麼聰明人,反倒是個自以爲是的人,聽了凡真的述說以後,覺着像那麼回事,雖有些埋怨黃胤大敗,但生兒子更加重要,加之不喜歡見到凡真,是以並沒有將這事小題大做。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凡真一個人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才召來了弟子清明,將事情略微說一遍。
“清明,你跟隨我有些時日了,總得有自己的思想,這次王爺黃城這一仗,打得很是透徹,裡面藏着許多的玄機,你且說說,你都看出些什麼來了?”凡真的目光,很罕見地顯得和藹。
清明行了一個弟子禮,略微思索之後道:“師傅,弟子愚昧,看不出太多,只覺得王爺此舉,應該和最近帝國的形勢有關係,畢竟帝君喜怒誤無常,時常懷疑他,他損失兵馬,可能是要消除帝君對他的戒備之心和疑慮之心,只有帝君不懷疑他了,他才能安心地繼續征戰四方。”
凡真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一縷微笑:“清明,你已經長進了不少,能夠看出一些東西來了。”
“除此之外,弟子就看不出來了,還請師傅教我。”清明立即又行禮,一臉的敬仰表情。
“你看不到太多,是因爲你的眼界還不開闊,你未曾講目光投入到整個帝國,整個大陸。等到有一天,你的目光足夠了,你就能揣摩到王爺的心思了。”凡真淡淡地開口,臉色逐漸嚴肅下來:“王爺不讓我領兵,我固然惱恨,但不可否認,他是我最佩服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王爺,纔會是獨一無二的強者,當然,或許霸王能和他爭鋒也不一定,可惜我未見過。”
清明眉頭微鎖,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而凡真並沒有見到這一幕。
“王爺現在必定很苦惱,因爲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卻無人能真正幫到他,所有的事情,都必須他親自去想,去做決定,去一步步執行。這一次的戰役,就是他一手策劃的。柴芯是個兵法高手,用計難以被識破,換作是我,也不可能就發現她會派出了伏兵,所以王爺吃敗仗,就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但從深層次的角度去思考,就會發現,疑點實在也太大了:王爺戰無不勝,謀略世上無雙,怎麼會連最基本的大局整體觀都忽視了,居然在黃城伏兵殺出的時候,就只有兩千沒有會戰的軍士抵擋?”凡真的心裡,竟有種快意地冷笑。
清明有些明白一般,插了一句道:“師傅,你的意思是說,王爺故意敗陣,是做給世人看的?”
“不錯,王爺本來可以戰個平局,但卻選擇了失敗,正因爲牽扯地太廣了:一,費笑言近期的舉動太怪了,王爺摸不準譜,如今正好可以安心徵兵,不再四方作戰,如此便與這個戰爭狂人隔開了;二,柴芯是少見的巾幗英雄,兵法高超,有她鎮守黃城,黃城近乎不可能被拿下,如今消耗了黃城的兵力,雙方都不會輕舉妄動,短時間將會和平了;三,帝君懷疑王爺,王爺雖不在乎帝君的懷疑,但他本身也是個多疑的人,他懷疑麾下將士的忠誠,因爲這些將士大多都是南方人,是遠離故土在作戰,未必願意誓死效忠於他,如今兵馬少了,忠誠度反倒檢驗出來了,王爺心中最大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了;四,王爺欲在北方自立,肯定要在北方大力征兵,由於南北地域的差異,軍人的心思也大不相同,如今大軍人數驟減,一方面精煉了,一方面也減少了這一麻煩,算是一石二鳥了。”凡真侃侃而談,清明聽得如癡如醉,而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的是,凡真已經完全猜出了黃胤的心思。
當然,此次兵敗,或許還有別的連鎖反應,但這已經超出了黃胤的預測範圍,即使是他,也不明白,凡真猜不出更多,也就不稀奇了,畢竟他也是凡人,只是比普通人武功要高些。
王爺,或許你不知道,越是明白你的想法,我就越是難受,你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了,卻也變得越來越深不可測了,或許總有一天,我也將猜不透你的心思了,那時你豈不會寂寞。
有一點,凡真很清楚,他其實對黃胤更多的,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他相信黃胤對他也有這樣的感情,只可惜黃胤不願承認,也不願意交給他兵權,只選擇了將他當成最後的堡壘。
凡真是聰明人,聰明人都是痛苦的,他知道如果有一天,黃胤身邊能征善戰的將領都不在了,他肯定就會是領兵作戰的上將,但他都不能確定這一天,會不會成爲現實,又會是什麼時候?
康國有了胡庸達和孔祥子兩大高人聯手,儘管軍士近乎全部是新兵,戰鬥力不強,但諸葛川還是知道自己已經沒了機會,是以他留下兵馬駐守之後,就返回了峒國的帝都峒城。
黃城的事情傳出之後,東方豪早早就知道了消息,將他招了去,他本來晚點也會知曉,但東方豪卻詳細講情況與他述說了一遍,而讓他意外地是,原本東方豪每次會見他,房間都會有軍士守護,這次卻空無一人,只有一張不是很寬的牀,和靜靜躺在牀上的峒帝東方豪。
說完了黃城的事情,東方豪明顯有些累,他微微咳嗽了兩聲,竟然咳出了幾口淤血來。
淤血灑落,濺到了地面上,精細大理石鋪就的地面,立即就多出朵朵鮮豔的花,觸目驚心。
“帝君,你的病,又加重了嗎?”諸葛川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是發自內心地關心東方豪。
說起來,沒有東方豪,就沒有今日的諸葛川,因爲諸葛川未突破先天之前,原本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一羽將領,因爲遇見了東方豪這位慧眼識英才的明主,他才一飛沖天,名動天下的。
東方豪是伯樂,諸葛川是千里馬,兩人同時是知音,而經過近二十年的相互信任,兩人已經算是最好的朋友了,所以於公於私,諸葛川都不忍看到東方豪的病情惡化,儘管他無法改變。
“不礙事,本帝還能堅持一些時日,可惜本帝雖然還有一兩年甚至更久可活,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開始渾渾噩噩了,或許用不了一年,本帝就成了白癡了。”東方豪掙扎着坐了起來,諸葛川本是想要去攙扶的,可終究沒有動,畢竟東方豪再不是多年前的那個王子了。
“唉…帝君有天縱之才,是亙古難遇的明主,奈何天妒,真是蒼天不公。”諸葛川一臉黯然。
東方豪反而看得開,他微微一笑,將話題轉移回去:“諸葛川,你說說吧,就黃城一戰,這個明王,到底是打着什麼樣的心思?本帝招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有了這片刻閒談的功夫,諸葛川的心裡,已經基本想出了一些眉目,聽得東方豪詢問,便道:“帝君,請恕末將胡言,這個明王,還有那個霸王,數年之後,恐怕將會無敵天下,帝君若是去了,普天之下,他們二人,將難逢敵手了,因爲費笑言已經耗幹了費國,不足爲懼;宣德固然賢德,手下能征善戰的名將,卻只有呂磊一人,頂多只能保全自己的帝國。”
不論是諸葛川,還是東方豪,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兩人都看出了黃胤大多數的想法。
東方豪冷冷一笑,蒼白的臉上竟奇蹟般地現出了一絲紅潤:“你所說的,正是本帝所擔心的。霸王身邊高手太多,又有絕劍鳳辛時常保護,本帝奈何不得。明王固然有田大娘撐腰,卻不可能時常被保護,爲今之計,爲了能給太子留下更多的資本,本帝想要派人伺機行刺明王或是對於他最爲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