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江樓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這個,對加藤鷹來說並不是問題。加藤鷹能夠縱橫東海二十餘年,必然有其獨到之處。不要以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對方,許多你認爲不可能的事情,恰好是一個名將制勝的關鍵。東倭本來就是島國,所有的百姓在操舟航海之上都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順着強勁的東南風,加藤鷹的戰艦隻需要三到五天便能夠抵達東倭本土。你們別忘了,東倭本土之上,還有着大約二十萬陸軍,領軍的渡邊下也不是省油的燈。”
衆人聞言,都深以爲然。所謂名將,便是將常人認爲不可能的事情付諸實踐,並且在不可能的情況之下取得勝利。聽傅江樓這麼一分析,衆人這才明白,原來加藤鷹和東倭早有準備。
休息了一陣,傅江樓似乎恢復了一些精力,於是繼續說道:“東倭水師現在的總兵力大約在十五萬人上下,有着加藤鷹這個狡詐如狐的將領率領,如果任由其發揮,必然會給南下的河套大軍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昊天大帝和王妃殿下這才如此急切的想要殲滅東倭水師,對不對?”
張月婉也不反駁,傅江樓說的不錯,河套之所以在水師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尋找東倭水師主力決戰,關鍵原因便是不想東倭打擾河套一統神州的進程。
東倭水師的總兵力高達十五萬,本土還有着二十萬陸軍。加上其強大的投放能力,如果全軍動員的話,甚至能夠一次性在某個沿江沿海地區投放至少二十萬兵力。加上水師的十多萬士兵,總兵力甚至能夠高達三十萬,這對正在集中兵力優勢橫掃神州的河套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東倭和極樂聖教完全是穿同一條褲子的搭檔,而極樂聖教也是一根難啃的骨頭,如果東倭到時候利用水師的機動性不斷出擊,那麼河套必然要調出大量的兵力提防其偷襲,因此,在對陣極樂聖教的時候,便無法保持兵力優勢。最爲重要的是,河套方面根本不敢肯定,當大軍在進攻天都聖京和極樂聖教的時候,大湖路的歐陽靖忠會如何行動。如果歐陽靖忠迫於中興帝的壓力起兵北上,那麼以南方軍團的十五萬精銳將士,加上東倭水師的兵力,完全可以給河套方面造成大麻煩。因此,昊天這才下令張月婉儘快找出東倭主力,將東倭徹底消滅。
“主公和河套將士現在應該抵達了天都聖京,很快就會發起對天都聖京的攻擊。”張月婉沉聲說道,這是她剛剛收到的密信,不過天都聖京和東海相隔千里,雖然採用的是信鴿,不過時間的延滯依然會有,說不定河套方面現在已經在準備強行攻城。雖然張月婉敢肯定加藤鷹現在已經無法趕回去,不過如果不將加藤鷹就此殲滅,那她回去之後也很沒面子。
傅江樓依舊微笑着說道:“諸位,要想擊敗加藤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是在他的老巢將其全殲。所以,在開戰之前,不僅要存下必死之心,而且絕對不能有焦躁情緒。我們現在只要將加藤鷹拖死在這裡,讓他無法關注大陸戰場,那麼便是一個勝利。而且,在現在發起決戰,時間也太早了一點。”
賀不歸有些疑惑的看着傅江樓,不過他明顯是一副不想解釋的模樣,賀不歸只好閉嘴不問。倒是張月婉有些明白,眼神之中滿是深思。其實傅江樓這句話,很大程度上來說是對她說的。她不是笨蛋,自然明白。
倒是金山的神經比較粗大,根本沒注意到場面氣氛的變化,只是樂呵呵的問道:“傅帥,聽說你起家的家底便是高麗赫赫有名的鐵背龜船,爲何此次南下,居然全部是大型戰艦,連一艘鐵背龜船都沒有隨行?”
“鐵背龜船短時間內速度極快,不過長距離行軍,卻缺乏後勁。而且,鐵背龜船相對適應於風浪比較平緩的海面,雲霧水道礁石密佈巨浪彌天,根本不適合鐵背龜船作戰。”傅江樓笑着說道。
其實他有一點並沒有說明,鐵背龜船真正無法南下的原因是由於高麗水師戰士的素質太差。現在的水師戰士,絕大多數都是剛剛入伍不久的新兵。他以前的那些老部下,除了已經作古的部分,其餘的基本上都已經成爲了水師的中高層,戰士斷代嚴重。而鐵背龜船威力巨大,不過對於操舟之人的技巧要求也極高。高麗現在根本沒有那麼多合格的水師將士,因此傅江樓乾脆就沒有攜帶。
衆人楞了一下,傅江樓突然笑道:“諸位,本帥受我家陛下所託,要和王妃殿下商量一點小事。”
衆人一怔,不過都很識趣的散了開去,包括傅江樓的親兵和副將傅一山也是一樣,很快,便只剩下了張月婉和傅江樓二人。
“王妃殿下,我家殿下想知道,昊天大帝陛下,日後究竟想如何處置我高麗?”傅江樓不緊不慢的問道。
“這個妾身並不清楚。傅帥應該明白,以妾身的身份,並不可能也不想知道太多的軍機要事。”張月婉斷然說道,不過她也明白,像傅江樓這等人物,根本不可能忽悠,於是繼續道:“不過,在這之前,大姐曾經給若水許下承諾,只要高麗能夠收復山海關,並且協助我們剿滅東倭水師,那麼往事便可既往不咎。”
傅江樓沉吟不語,這些事情,他早就已經知道,甚至當初就是在他和卜先至的推動之下,傅若水才能夠以女子之身取得事關整個高麗國運的全權決斷之權。但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以本宮對夫君的瞭解,夫君這人素來看重承諾,更何況這是大姐當年的親口許諾,夫君必定不會否認。當日大姐和夫君閒聊的時候,本宮也有幸在一旁傾聽。天舞星河是我們最好的朋友,血色高原是我們河套最有力的盟友,爲了表示我們的感謝,夫君當時便同意,日後可劃取一塊地方讓他們統治。高麗雖然和我們神州之間有過不少的摩擦,不過若水在河套的表現,卻將這個的後果降到了最低點。因此,本宮個人認爲,高麗日後很有可能會像是天舞星河一樣。”
張月婉的話說的相當的含蓄,不過傅江樓也是成了精的人物,一下就聽明白了。只聽得他長嘆一聲:“王妃殿下,其實本帥當年之所以推動若水前往你們河套,並非是爲了這些。千百年來,高麗的國土從來沒有越過白山綠水,並非是沒有機會,而是我們的民族,並不喜歡對外征戰。而且,人的野心是隨時變化的。如果我們第一步跨出了白山綠水,那麼下一步必定是想着吞併整個東北,然後是觀望神州。可是,我們高麗根本沒有那麼深厚的底蘊,這樣的結局,最後只能是亡國滅族。”
閉上雙眼,傅江樓沉默了許久,有些傷感的說道:“千百年來,有多少勢力妄圖窺視神州,他們之中不乏有縱橫天下影響了一個時代的人物,可是最後又有誰能夠成功?最終都成爲了神州再次崛起時的墊腳石。我們高麗沒有那個野心,所以,從君臨天下王朝開始,我們便是神州的忠實盟友,於是僥倖成爲了千年前唯一一個還延續至今的神州盟友。其實地盤這些,至少本帥和國師殿下他們都不稀罕,有多大的能力,就治理多大的地方。我們連高麗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地盤都不能完全治理好,更何況是更寬廣的空間。所以,本帥希望你能夠轉告昊天大帝陛下,我們高麗,並無所求。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是神州的忠實盟友。”
張月婉有些奇怪:“既然如此,那麼你們爲什麼要如此執着的和我們一起剿滅東倭水師了?其實你們現在的心境,只要將山海關守住,到時候原封不動的交給我們河套大軍,主公便能夠原諒你們之前的錯誤,完全沒有必要在這樣拼死拼活的來到南海。”
傅江樓苦笑了一下:“我們高麗和東倭的仇恨,比之你們和東倭之間,恐怕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東倭肆虐我高麗沿海地區的時候,所犯下的滔天罪惡,可以說是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後來本帥僥倖擊敗東倭水師,不過戰鬥之中也引發舊病,因此長期躺在病牀之上。而海武王執政時期,由於一心圖謀神州地盤,和東北三國走的很近,因此水師雖然還保持着這麼大的規模,但是要錢沒錢,要船沒船,東倭水師趁勢捲土重來。那幾年,正是康德家族真正崛起的時候,他們無法從你們神州取得更多的好處,因此主要的掠奪對象便是我們高麗。”
說道這裡,傅江樓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憤怒,連帶着原本蒼白的面孔都通紅了起來:“那幾年,也是我高麗最痛苦的時候,雖然比不上東倭在你們的江南路的大屠殺,不過至少有一百萬百姓被屠殺,三十萬百姓被擄掠爲奴。而我高麗當時的總人口才不過七百萬。如此深仇大恨,你說我們怎麼能夠嚥下?因此,在聽聞昊天大帝準備族滅東倭的時候,我們高麗都是羣情激奮。王妃殿下應該明白,以高麗一國之力,最多就是和東倭打一個平手,因此,我們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
張月婉點頭稱是,看來,高麗族滅東倭之心,還在河套之上。只是,能夠將一個素來以和平著稱的民族逼到要將他族族滅的份上,這需要怎樣的慘絕人寰和倒行逆施啊。
許久,傅江樓突然說道:“王妃殿下,每一個民族,都會有一些居心不軌的人。高麗也是如此,如果我們這一代人全部離去,那麼誰知道高麗日後會和神州如何相處。所以,本帥希望昊天大帝能夠看在我們今日的努力之上,若是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手下留情一些。”
“傅帥不用太擔心。主公曾言,只要高麗恪守道義,那麼只要若水長公主一天尚在,河套大軍絕不跨入高麗半步。”
神州歷四月中旬,在擺平了益州路和秦川路的局面之後,河套數十萬大軍緩緩逼近到天都聖京之下,當然,李蕭漠率領的破立軍團也在其中。河套大軍東出虎牢,直接壓到天都聖京腳下。淮水張家幾乎是瑟瑟發抖的看着河套這個龐然大物從自己的身邊走過。雖然河套並沒有正眼看淮水,但是張家上下都不認爲,河套會放自己一馬。就算是昊天肯念在以前的恩情份上手下留情,可張月婉也必定不會同意。
四月的風,帶着幾分春的氣息,吹得人暖暖的。昊天就坐在青雲號的露天平臺上,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歡快的跑來跑去,頓時樂的合不攏嘴。
“我要當大將軍,日後我也要像舅舅他們一樣,當大將軍!”昊晉一邊跑,一邊拿着當年初月影送給他的小弓高聲揮舞着道。
仙戀塵逗弄着小孩子道:“爲什麼要當大將軍,像你爹那樣不好嗎?”
昊晉小臉一撇,不屑的道:“爹又不是大將軍!舅舅說過,好男兒就應該上戰場。”
昊晉兩兄弟纔剛剛五歲,不過兩人懂事的相當的早,而且天意從小教導有方,加上有着楚相成這等老妖怪從小培養,因此,年齡雖小,不過腦子卻很好用。
昊天恨恨的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不過昊晉根本不怕自己的父親,居然是遠遠的對着昊天做了一個鬼臉。昊天大怒,正要出聲訓斥,結果何玉已經走了過來,在昊晉的臉上嗒親了一下,笑嘻嘻的說道:“主公,你看晉兒好可愛啊。”
昊天本來就不是真的生氣,又是何玉這個嬸孃出面,自然不好再說什麼,於是扭過腦袋繼續喝酒。同桌的信刻奉敬等人見狀,也是哈哈一笑。
“昊安,你以後想做什麼了?”仙戀塵繼續問道。
昊安不像是哥哥那麼活躍,他老老實實的坐在秋沐的懷中,嘴裡不知道在啃什麼吃的。聽到姨娘問話,連忙將沾滿口水的東西放在一邊,老老實實的說道:“我要當哥哥的行軍長史。哥哥說他當了大將軍之後,就讓我當他的行軍長史,然後和他一起打仗。”
仙戀塵愛憐的在昊安的小腮幫上擰了一下:“馬屁蟲,就只知道聽你哥哥的。”
這時候,辛皎從裡間走了出來,一看見口水流滿了衣衫的昊安和滿頭大汗的昊晉,頓時有些不悅:“看你們兩個現在是什麼摸樣!昊晉,今天的字寫完了嗎,先把你手中的弓箭放下!還有你,昊安,都說了多少次,不準啃這些肉骨頭!”
本來還龍精虎猛精力旺盛的昊晉聞言,一張小臉蛋頓時變得可憐巴巴起來,老老實實的走到辛皎面前,將手中的小弓箭交給辛皎,討好的道:“姨娘,讓晉兒在玩一會兒。”
昊安則是異常不捨的看着辛皎,將沾滿了自己口水的肉骨頭扔到一邊,雙眼之中滿是眷念,不過又不敢開口討要,只好同樣可憐巴巴的看着辛皎。
“不行!”辛皎很果斷的說道:“昊晉,立刻回去練字。至於昊安你,秋沐,你幫他洗一下,看看都什麼樣了。”
兩兄弟都是一臉的垂頭喪氣,由於天意生前有交代,因此辛皎便是兄弟二人的監護人。整個河套,也就只有辛皎能夠真正管住他們兄弟。雖然還心有不甘,不過兩人都不敢違抗辛皎的命令,只好老老實實的進入馬車裡間。昊晉倒也灑脫,他雖然很想多玩一會兒,不過他也明白,只要寫完了字,辛皎肯定會讓自己玩個痛快。不過昊安就不同了,可以說是在秋沐的懷中頻頻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剛纔啃過的那根肉骨頭。
辛皎兩步走到昊天等人面前,昊天連忙賠笑着給她拉過一張凳子,信刻和獨孤也諂笑着說道:“主母何必生這麼大的氣了,先不說嚇着了小孩子,要是氣壞了,主公也會心疼的。”
昊天也連忙點頭。
辛皎狠狠地瞪了衆人一眼,連駱祥和楚相成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腦袋:“兩個孩子還小,所以我們更要嚴加管理。當年大姐管教他們的時候,比妾身還要嚴格的多,便是爲了讓他們學好。你們倒好,一個個將他們寵到了天上去,他們要什麼就給什麼。信刻,昊安的那根肉骨頭,是不是你給的!”
信刻訕訕的一笑:“主母,我當時就是想看看昊安到底長了幾顆牙。”
“幾顆牙,要是他不小心啃掉了一顆牙,小心我將你滿嘴的牙全部拔了!”
信刻不敢說話了,周圍的一羣損友頓時笑得一臉猥褻,仙戀塵和何玉則是在一邊看熱鬧,能夠看見河套的一羣老流氓集體吃癟,那可是千年難遇的事情。
訓完信刻,辛皎的目光又轉向了獨孤。獨孤心知不好,連忙舉手討饒道:“主母,我錯了,我認罪,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辛皎可不會被他的表象所迷惑,板着臉說道:“你當然錯了!昊晉纔多大,居然有人敢教他喝酒!老實說,這是不是你做的!”
昊天等人也嚇了一跳,倒是信刻摸着自己滿臉的鬍鬚,笑呵呵的說道:“這樣也不錯,以後昊晉這小子就能夠……”
話還沒有說話,信刻便覺得兩道目光恍如利劍一般的刺在自己的臉上,只覺得額頭上冷汗不斷,連忙低下了腦袋。
將衆人好好的訓斥了一頓,辛皎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是飽經滄桑之人,不過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因此一直引爲憾事。昊晉兩兄弟雖然不是自己親生,不過在辛皎的心中,卻和自己親生的沒有兩樣。天意既然已經他們交付給了自己,那自己就不能讓天意失望。因此,在管教兩個孩子的時候,辛皎完全是按照天意當年的模式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