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詩眠!”顧厲省在她錯身而過的時候輕輕地叫了一聲,聲音很輕很輕,卻有說不出的空洞。詩眠不是沒有聽見,但是她還是直起腰桿,一刻也不停地離開了。
顧厲省背對着她,只能聽見“噠噠”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而看不見那微微凌亂的步伐,就如此刻慕詩眠的心一樣,搖擺猶疑。
市中心的房子最後還是保留下來了,是俞青佩出面買回的,詩眠心想,不然過幾天可能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慕氏破產這一消息在發佈後,整個商場譁然。
顧厲省坐在辦公室,身後是一片車水馬龍,聳入雲霄的樓層好像隔絕了所有的聲音。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就好像平常一樣,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是有多麼煩躁。
桌上電話的屏幕陡然亮起,顧厲省眼裡閃過的驚喜是那麼明顯,卻在看見來電後,深邃難測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
接起電話:“喂?”
“阿省,你知道慕詩眠公司破產了嗎?”章呈野的聲音有些急迫。
“嗯,知道。”說這話的時候,一抹晦澀在顧厲省的嘴邊劃過。
“你知道!”電話那邊的人顯然覺得有些氣急敗壞,“你知道就這樣?那天我以爲我給你說的夠明白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厲省沒有解釋,他和慕詩眠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不是三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我自己會看着辦的。”
章呈野知道他是個有分寸的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慕詩眠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天瀾閣了,顧厲省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這棟房子他沒有多少感情,或者說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容易產生感情的人。不過,這幾天回來發現,這個稱之爲家的地方的佈局他還是相當滿意。
慕詩眠現在在什麼地方他當然知道,顧厲省相信,很快慕詩眠就會回來,他認定慕詩眠對他是有多麼的愛。只是,這一次,他想錯了,當慕詩眠以駑箭離弦之勢消失在他的掌控範圍之時,他已經追悔莫及了。
慕詩眠接到齊揚的電話的時候,說實話,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慕小姐嗎?你好,我是齊揚。我這裡有一筆你父母在世的時候給你的存款,如果您方便的話,能近期來一趟波士頓嗎?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因爲最近我實在是走不開,所以只有勞煩您親自來一趟了。”
詩眠這晚躺在牀上,第一次不是因爲一個叫顧厲省的男人失眠了。具體的事項那個叫齊揚的男子並沒有詳說,而他的名字也是詩眠第一次聽說。但是,很快,她就做出決定。
慕詩眠不是一個習慣考慮全面的姑娘,每次下決心做事總帶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
慕詩眠出國了,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林羣截住了顧厲省準備倒酒的那隻手,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你喝醉了。”
顧厲省挑起他那雙勾人的丹鳳眼,今天他穿了一件森藍色的襯衣,之前多喝了幾杯,身上有些發熱,胸前的兩顆鈕釦已經解開了,隱隱約約看得見漂亮迷人的鎖骨。本來他就生的好看,加上全身上下的穿戴無一不顯示他的身份,已經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了,尤其是女人。
當然,也有男人。林羣暗惱顧厲省這個招人的妖精。
“林羣,你說她狠心不?”顧厲省的確是醉了,不然,他怎麼可能把自己愛上慕詩眠的心拿給別人看?
林羣拿着酒杯的手一頓,果然是那個女人。之前他被顧厲省問到有關慕詩眠的話題,他就隱約知道了顧厲省心裡的想法,但是沒太關注,畢竟他們幾個誰都知道慕詩眠是多麼在乎顧厲省,但是誰能夠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深愛阿省的女人,竟然會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詩眠知道齊揚很年輕,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年輕。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詩眠心裡還是微微有些讚賞和驚歎。這麼年輕就能做到行長,看來真的不是一般人。
“您就是慕小姐吧?”齊揚在出口等着慕詩眠,看見從人羣中走出來的她就上前問道。
詩眠點了點頭,“齊先生?”見齊揚點點頭,詩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就叫我慕詩眠吧。”
“好,詩眠,我們找個地方說話。”齊揚是個挺隨和的人,這是慕詩眠對他的第一印象。
在咖啡廳等到齊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後,詩眠淺淺一笑,“當年我父親也是隨口的玩笑話,沒想到齊先生您竟然當真了。真的很感謝您,不過我相信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齊揚聽到詩眠的話後,清秀的臉龐有些爲難,當年在他最貧困的時候是慕家夫婦向他伸出援手,這才成就了今天的他,而現在,他們唯一的女兒有難,他怎麼可能熟視無睹?
“詩眠,你認爲那是你父親的玩笑話,但是我卻是把它當真了。我也相信憑你自己的努力肯定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但是,這次就算你幫我個忙吧,就讓我履行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好嗎?我不想自己成爲一個沒有信義的人。”齊揚說的很誠懇。
詩眠心裡千迴百轉,她當初決心來波士頓的原因有兩個,一個就是來見見齊揚,這個跟她父母有關的男子,另一個原因纔是決定性的因素,她本來也打算出國,她的專業學的是旅遊,當年在上學的時候就已經考取了國外的導遊資格證。本來她考慮的就是不管那個從未謀面的齊揚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與她沒有多大的聯繫,只是現在這個情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齊先生,您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不過……”詩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齊揚打斷了。
“抱歉,詩眠。容我說一句直白的話,據我所知,現在慕氏已經破產了,而你。”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孩兒,“已經是身無分文,你要靠什麼生活?就算以後會慢慢好起來,但是現在呢?”
詩眠沒有說話,因爲她明白齊揚的話都是實話。
“你知道爲什麼之前我都沒有聯繫你嗎?因爲我知道你在F市過得很好,不需要我的幫助,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還只是個小姑娘,社會上很多陰暗你還不明白。你一個人在異國,遇到磨難受到委屈連一個哭訴的人都沒有,還談什麼照顧自己?”齊揚這番話說得詩眠鼻子有些酸。
是啊,就連在F市,她除了顧厲省一個親人都沒有,而顧厲省,真的算是她的親人嗎?爲什麼所有委屈的源頭都是那個男人呢?
“好。”詩眠想了很久,這才得出答案。
齊揚聽到她的回答,臉上頓時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謝謝你。”詩眠埋着頭,說得有些小聲,不過齊揚還是聽到了。
“不用說謝,當年我一個人在美國飄零的時候,是慕叔和周姨給了我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他們對我而言,不僅僅只有經濟上的支持,更重要的是,給了我決心認真生活下去的勇氣。”齊揚眼神飄向了遠處,就好像在回憶過去種種不堪的經歷,不過好在,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詩眠並不清楚當年眼前的男人到底跟自己的父母到底有怎樣的緣分,只是靜默不語,爲這個顯然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子留出一個安靜的空間。
晚上,詩眠就跟着齊揚到了住處。本來詩眠不想去的,不過齊揚好像看出了她的顧慮,率先一步說道:“我一般都沒有在家裡,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將就着住吧。如果詩眠你嫌棄的話,那我只有再買一套裝修讓給你了。”
詩眠只好妥協。
到了公寓,詩眠才發現真的很大。一套躍層的電梯公寓,和詩眠心意的是有個很大很大的陽臺,加上樓層本來也比較高,倒是一個不錯的景觀臺。不過,這麼高的樓層,對她還說還是一個不小的歷練。
“你隨便選一間。”齊揚換了家居服出來,對着站在陽臺上的詩眠說道。
家裡一共有五個房間,一樓兩個,二樓三個。“二樓都是空着的,你隨便安排好了。”詩眠上樓的腳步一頓,然後回頭給了說話者一個感激的笑容,她怎麼看不出來一樓那間書房被改動的痕跡,顯然是這家主人爲了不讓她太拘束,才把整個二樓騰出來給她。
晚飯是齊揚親自下廚做的,詩眠看着自己面前頗具風格的中國菜,對面前的男子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哇,齊先生,你還有這一手!”詩眠自己也算是精通廚藝,當然看得出齊揚的手藝很不一般。
齊揚聽到她的讚揚,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都叫你詩眠了,你也別一口一個齊先生了,聽着我怪彆扭的。”
詩眠想想也是,不過直接叫名字會不會太沒有禮貌了?
“以後在這裡就我們兩個相依爲命了,你要是覺得跟我相處不自在,就把我當做你親哥哥好了,反正我在這世上也是一個人。”齊揚拿過她面前的空碗盛了一碗飯遞在她手上。
詩眠心中一動,雀躍之情浮在臉上,“好呀,那以後我就叫你哥哥好了,以後我們真的就是兄妹了。”
到這個時候,詩眠才驚覺,原來自己渴望親情這麼久了。
齊揚本來也只是隨口一說,緩解初來咋到的詩眠的緊張情緒,沒想到詩眠竟會這麼愉快地答應,還帶着一絲迫不及待。他一個人生活地久了,早就忘了什麼事親情,什麼是家的感覺了。
看到詩眠如此開心的笑臉,他那被商場詭譎風雲磨礪的一顆堅硬的心變得柔軟起來。